19 第十九章 大年（1 / 1）
田桂荣同意了平安的想法，平安在格外兴奋之余，又逐渐变回了平常的宁静模样。他小心翼翼的隐藏着那股极度兴奋，只偶尔稍微流露些许，情不自禁的哼笑出声。
这段日子，他像是活在了云里雾里一样，兴奋和伤感间或袭来。期间，那个叫做叶子的小姑娘又来过几次，每次都是过来吃几个柿饼，再抓给平安一把糖果。
腊八这天，小姑娘又巴巴的站在平安的家门口了。这次她梳了两个长长的马尾辫，前额的刘海也不见了，偏分着梳到右边的辫子上。
叶子喝了一碗腊八粥，蹲在平安的身边，和平安一起抚摸着大白。叶子突然问平安：“我每次来找你准能找到，你一直在家从不出门玩吗？”
平安就笑：“没人跟我玩呀。”平安和叶子在一起，总是带了孩子气似的，说话也黏黏的了。
叶子唉声叹气一番：“是呢，他们都喊你‘傻子’，其实你不是。他们很笨，所以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
平安仍然笑：“他们没人听呀。”
叶子更加无可奈何了，一副费神的样子：“那怎么办呢？我看他们的脑子是一片浆糊，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叶子垂着小脑袋认真的考虑，因为穿的厚重，又蹲着身子，瞧着像变成了一团粉嫩粉嫩的糯米团子。过了很长时间，这粉嫩的小团子也没有考虑出个所以然，咬着一个柿饼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平安看着叶子渐行渐远，好笑的抚摸着大白：“这个小姑娘真有趣。”
腊八粥喝不了几天就是年了，平安的日子倒一如往常，在没有过数的日子里迎来了一波又一波越来越凌冽的寒风，随之而来又下了场大雪，把整个院子装扮成了大白的模样。
大年将至。
田桂荣因为是在上班，要到三十号下午才正式放假，因此过年的一切物什则是要交给平安去置办。平安对此轻车驾熟，把这个家收拾的整齐干净之后，于第二天上街买各种过年用品。
满载而归，平安简直快骑不动这三轮小车了。车上满满当当的装了过年需要的肉蛋禽菜，当然还有对联福字之类，以及一些烟花爆竹。平安在二十六那天的集上转了一圈，就全都置办齐全了。
二十七这天，平安拿着一把菜刀，从鸡窝里挑选出一只鸡冠子最大，最为健康的彩色大公鸡。大公鸡不断扑棱着翅膀企图逃脱死亡，彩色的鸡毛乱飞，轻飘飘的落到了白色的雪地上。
平安不管这些，把刀架在了大公鸡纤细的脖子上，嘴里道一句：“阿弥陀佛”，一刀下去就把这大公鸡放了血。平安接了一大碗鸡血，把这只流血死亡的大公鸡扔在了地上，开始了细致长久的拔毛工程。随后，把这只鸡弯成一个奇怪的形状，扔进锅里，撒了大料，把这只大公鸡煮成了香喷喷的一锅美味。
二十八，平安发了一盆面，自己蒸了一锅各种形状的松软大馒头，同时还炸了一大盆肉丸子和豆腐干，他边炸边吃，吃了个满嘴流油。在晚上的时候，他把五条带鱼切成段，腌渍一个多小时，又把这些带鱼尽数炸了。
二十九，平安搅出一盆浆糊，认真细致的贴上对联、门神和福字，他端着这盆浆糊，看着这副精心挑选出的对联，欢喜的读了两遍。
“天地和顺家添荣平安如意人多兴”，横批则是“四季平安”。
平安是福——家中只剩两人，不求其他，只求这一生平平安安，也就够了。
平安搭着梯子把两只小型的灯笼挂上了，灯笼上各有一个大大的“福”字
终于到了大年三十，平安几乎把一切事情都办的妥当了，这一天反而无事可做，就坐在炕上逗猫。大白摇着尾巴，一下一下的把尾巴打在平安的胳膊上。
下午，田桂荣拎着一大袋子肉菜回家——超市发的员工福利，够俩人吃好几天呢。
大年三十的晚上就该是年夜饭了，田桂荣忙的脚不沾地儿，烹炒蒸炸，做了好一顿年夜饭。没多长时间，木桌子上就摆了盘子，素菜肉菜皆有，满满当当一大桌。虽然只是两个人的年，倒也是热闹。
大年三十，不外乎是家里人一起吃顿年夜饭，看一场春晚，说说笑笑，把这个辞旧迎新的时刻用欢笑渡过去。
平安和田桂荣两人对酌，你一杯来我一杯，喝了个畅汗淋漓。田桂荣举着一杯酒：“沈建国，又过了一年，平安十七岁了，也好好的长大成人了。”
平安也举着一杯酒，接田桂荣的话茬：“爸，奶奶，我和妈都很好。”
两人一饮而尽，并且共同决定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时刻，不提往事，一把辛酸泪罢了，提那些作甚。
娘俩相识一笑，又共同开口：“提了——也没什么。”
的确也没什么，人生在世，也不尽是不如意，倒也有那么几分欢喜跟颠狂，丝丝缕缕渗透他们的生活。不肖往远处想，光是往院子里一瞧，就能看到满满的欢声笑语了。
年初一在酒杯的觥筹交错中来临了，十二点的钟声想起来，平安在院里放了两挂鞭炮，并且放了一只大烟花。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破天际，平安站在院子里，耳朵里听着四面八方的鞭炮声，一阵一阵不绝于耳。平安仰头看着那紫色的烟花开满夜空，心里默念：“岁岁平安。”
这是在这个院子里的最后一个年了，明年的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是在哪里过着一个怎么样的年。他望着偶尔亮起的夜空，忽然觉得前路茫茫，早时的兴奋早已随着时间的洪流缓慢退却，随之而上的反倒是一片空寂，让平安不知所措。
平安静静的站立着，直到那一片一片的花朵消失殆尽，他才端了一盘柿饼和醉枣进屋。田桂荣吃一个醉枣，酒气四溢，又咬了一口柿饼，满口香甜，这一下是彻底觉出了快意。田桂荣隐约有了醉意，此时就拍着桌子喊了一声：“好日子都在后头呢！咱们这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田桂荣是满腔热血，平安则恰是相反，不过他照样微笑着应和：“没错！咱们且走且看！”说着，咬一口醉枣，吃了一筷子鸡肉。
大白窝在床上抖着耳朵，压根不理睬这二位，舔着它的毛发自娱自乐。
如此，在这个家里的最后一个年就在俩人豪气冲天的热血激动和大白的毫不理会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