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四十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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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雨晨刚被收拾妥当，杜皓轩便风风火火地折返回来。

“我现在带你去做检查，不过你得先佩戴上遮光眼罩。因为，你的双眼对外界刺激变得异常敏感，不仅畏光，还怕风。”

忧心忡忡之感再度席卷而回。

“所以，治疗用药期间，你必须一直佩戴眼罩保护它们。明白吗？那么现在，我要帮你戴眼罩了。可能会有一些不舒服，忍耐一下。”

有东西要蒙上脸，又看不见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人的第六感总是会有些膈应。在正常人的世界，触觉与视觉的感官等级是不同的。失明后，在黑暗中摸索，触觉感官对路雨晨来说无疑变得异常重要且明晰。当眼罩还未触到路雨晨时，他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麻，头后仰着自我保护避了避。手随眼罩戴上的整个动作过程走，反复摩挲着确认布料；固定绳挂上耳朵时，耳朵像兔子一样抽了抽。闷潮痒麻神经质般的感觉袭遍全身，汗毛直竖，全身上下每一个部分都在叫嚣着抗议。......

但是，避无可避！

杜皓轩搀扶着路雨晨从病床边立起。双膝屈伸动作触碰到伤处，肿胀疼痛又跌坐回去。

“怎么了？”

“。。。腿疼。没事！”

“哪个位置疼？”

“。。。膝盖。”

“你坐好，我帮你的看看。”

“只是红肿胀痛，并无大碍。”转头对司机说道：

“麻烦你去护士站推一辆轮椅过来。”

“我可以自己走。”

身体的残疾使路雨晨痛苦地发现了人类的脆弱，以及人的思维所面临的各种潜在威胁，盲人没有自由。自从很多事都力不从心，无法亲力亲为以后，他的自尊心就时不时爆棚。

“你这是新伤口，及时让膝盖减轻压力，加快活血化瘀，可以帮助伤口愈合得更快些，还能减轻痛苦，这样不好吗？”

毕竟是有经验的医生，总能及时且轻而易举地化解困惑与尴尬。

路雨晨进行着视野、眼底、电眼压描记及诱发试验等项指标检查。

疲惫不堪的双目泪水源源不断，左眼接踵而至开始分泌蛋黄，黏稠的奶酪状物质随泪液涌出，被眼罩吸干，结成黄色水晶渣附着在眼周睫毛上。逐渐空心的蛋壳因被膜粘连支撑而不曾剥脱，眼球正向眼洞深处扁塌凹陷进去。

检查间隙，摘下眼罩的眼睛因接触到空气刺激，难受得很用力眨眼，眼睛皱缩着。左眼眼球已经不足以支撑起眼皮，眼皮软绵绵像是缺了穹顶的帐篷。本就立体高耸的眉骨显得更像一座山峰，曾经的一湾碧池如今干涸枯竭至一块土洼地。

眼睛和头不堪折磨，疼痛纷至沓来。因医生交待切勿用手揉，路雨晨只得边压按太阳穴，边梗着脖子，边眨眼缓解闷湿痒痛。黑羽般的左眼睫毛阴影遮蔽更显繁密茂盛、毛毛绒绒。软不拉耷的眼皮颤抖抽搦，在密密丛丛中却连一丝细缝都显露不出，只累得塌软褶皱得越发厉害。右眼则病歪歪地直翻白眼。在其他患者及其家属看来，他眼睛一睁一闭病态的表情太奇怪，不由自主都盯着他看。

“眼压又高了?”

杜皓轩看看路雨晨，接着说：

“根据部分检测报告显示：你的角膜、结膜、葡萄膜炎等继发青光眼，眼内炎症引起房水混浊，睫状肌、虹膜、角膜水肿，房角变浅、瞳孔粘连，小梁网阻塞，房水无法正常排出引起眼压升高，晶体混浊。”

路雨晨眉间川字越皱越紧，脸色发暗。

“简单来说，你的眼球好比一个熟透的葡萄。角膜是葡萄皮，皮破了，中间的肉开始腐败变质。这就是造成你疼痛反复发作的原因，我为你做眼球后注射降低眼压。”

“来，躺到病床上来。”杜皓轩搀扶着路雨晨仰卧在一旁的诊疗床上。

眼球被触动在心理上是件令人极其难以接受的事实，路雨晨觉得自己像头待宰杀的羔羊。一想起针头要刺入最敏感的器官——眼球的晶体时，他顿时丧失了全部勇气，手脚冰凉，浑身微微颤抖。杜皓轩见他如此，在准备用具的同时耐心疏导他：

“不要紧张！放心吧！眼球后注射是眼科常见的一种给药途径,通过球后注射,可使药物在晶状体虹膜隔以后部位达到治疗作用,适用于眼后段以及视神经疾病，剧痛者可作为局部治疗以降低眼压，减轻痛苦。”

话落，双眼业已注射完毕。除了心理上的痛苦之外，实际感觉毕竟还是不同的。路雨晨的眼睛几乎没有感到疼痛，但依然非常不舒服。冰凉的药液刺激得他一度无法睁眼，左眼的蛋黄与泪液交融成大量浓稠蜂蜜冲出丛林，先是聚集在枝梢，而后滚滚流下；右眼亦泪如泉涌；以泪洗面，泣下沾襟，瞧之相当凄楚悲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