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异乡(1 / 1)
好久没更文了,我自己都受不了了。一方面觉得后面还有好多的情节需要准备,另一方面又觉得我这么懒怠下去实在不好。无限纠结中......所谓,人生在世,世事无常。我曾不止一次提到过这句话,我本以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和天遥终于要走到一起,毕竟连和亲这样的事情我们都逃过了。可是谁又能想到,在子归门的那一刻,就是离别的拥抱呢?他放开我手的一刹那,便是放开了彼此的一生也未可知。
我们这一次的分离,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由此可知,能说再见的都不叫离别,真正的离别是猝不及防,没机会话别的。
转眼来到北周中都太子府上已是半月之久。我被困在这里,大琼的情况一概不知。不知天遥有没有急的发疯,不知皇上会不会救我,不知皇后是否担心落泪,不知师父是否得知我此刻的境遇。前路有太多的未知,我都不知要从何想起。
我如今所在的这个地方是我入太子府那一日,北周太子慕辰叫人腾出来的,名唤飞流阁。
我是如何进来的其实我自己也不知晓,因为这一路上我几乎都在睡觉,甚至连路都走不了。当日,是北周太子慕辰将我抱回了这里。这样原本并非我自愿且事出有因的举动,却终让我在入府的第一日便成为太子侍妾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我的住处有重兵把守,且慕辰又明令禁止任何人靠近此处,怕我此刻也不能过得这样太平。
我的住处说是院子有些牵强,确切来说,应该算是一片湖。从湖的对岸到中间的住所有一条长长的木板桥,且没有围栏的那种。湖面上铺天盖地的荷花清雅高洁,硕大的荷叶绿意盎然,倒是平添了许多意境。路的尽头是一座两层的楼阁,楼阁之精巧自不必说,只是在楼阁之后竟还有一座山峰。
我初出来到这里时,除了觉得这里甚是偏僻之外,就是被这座山震慑住了。可见我是他的俘虏了,竟然将我安置在这么荒凉的地方。这怕是太子府的最后方了吧?只是,有山就有山吧,山上还有一条瀑布飞流直下。
这便是我此番要说到的飞流阁的名字的来历。原本我认为,山上有瀑布也没什么的,就是睡觉的时候吵了点,空气潮湿了点。我一个背井离乡的俘虏,不要计较那么多。可是,那一日,我偶然在楼上溜达的时候,出于好奇,打开了二楼的后门。
瀑布的声音哗啦啦极其清晰的传入我的耳里,甚至有星星点点的水雾沾湿了的衣衫。我循着声音看过去,那条瀑布刚刚好就在楼阁的正后方。平日里有楼宇挡着,看不清真面目,如今它就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巨大的水流从天而降,像是要将这座建筑吞没一般。瀑布的下方有很多光洁的山石,水流冲击下来,在山石的阻力下又分成了五六股小水流,像是散开的大花瓣一样,流进山下的湖里。最难得的是,因着山体离这个房子甚近,其中有一小股支流竟然是直接倾泻到二楼的走廊上,水流顺着板条地板的缝隙和边缘流下去。山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儿开了,有粉嫩的花瓣顺着水流漂浮在地板上。
我想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致,即便是在蜀中的连云山也不及此刻它给我的震撼大。我走近些,伸出手轻轻的触摸着水流,冰凉凉的感觉和那种冲击力是如此的真实,我的心瞬间就被它所融化。
我如同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一般,将拘在手里的水扬手洒了出去,有水花扑在我的脸上。五月的北周中都城还是有些微微凉的,不比邺城温暖。我打了个冷颤,乐不可支的看着这前所未有的美景。
正当我情不自禁之时,负责伺候我的丫鬟温雅走过来:“姑娘可真是好福气,这里可是太子殿下最爱的地方。府里的那些个侍妾个个觊觎这里,却没一个能住进来的。”
温雅是个很沉静的姑娘,平日里话不是很多,面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倒是很符合她的名字,温和雅静。
“那你也算跟着我沾了光,可是觉得有福气?”我抖了抖手里的水珠,回身问她:“你原本是伺候太子的,如今被他打发到这里,侍奉我这样的俘虏,可是觉得有福气?”
“太子殿下有那么多侍女,却只派了奴婢一人,是殿下对温雅的信任!”她倒是对慕辰很是忠心耿耿。
闲着无聊时,我坐在湖边,手里掐了根柳条,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打着湖里的荷叶,惊得水里的鲤鱼四散奔逃。湖面上停驻着一只小舟,在巨大的绿波中显得孤零零。
记得那年在蜀中的时候,我嫌天遥院中的湖太小了,说是若能大一点,我便可以泛舟湖上。他说那样他便天天在湖边看着我。如今这片湖泊刚好够大,小舟也已备好,那个要天天看着我的他却不知身在何方。
身旁扑腾跑过来一个人,他甚是欢喜的坐在我身侧:“喂!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来了都没发现吗?”
“这太子府里能这么欢腾还能自由出入我这里的人,除了你赫连宇,没别人。”我眼光并未从湖面移开。
“嘿嘿,你还是蛮聪明的嘛。”他伸手抽走我手中的柳条。“别玩儿了,殿下让我来瞧瞧你的伤,回去吧。”说着拽着我往屋里走去。
这个赫连宇,说起来我是应该恨他的。就是因为他,我这一路的逃跑计划全部都泡汤了。北周太子慕辰从邺城将我挟持出城后,是赫连宇在城外来接应。我本以为他们出了城就能放了我,谁承想我大琼的消息这样灵通,追兵随后赶来。导致慕辰将我放到地上的手一下子收回来,我便又成了他手里的人质。
大琼的兵马一路追赶,慕辰的队伍一路躲藏。期间有好几次,我都想要逃跑,甚至为此受了伤。
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也为了让他们能够省点儿心,慕辰让赫连宇喂我吃了一种一下子能睡上好几天的药。我由此得知,原来赫连宇是个大夫,最擅长制一些稀奇古怪的丹药,在北周很是有名。
后来的聊天中,因我有意无意提起了药圣廖百草,才得知原来他竟是百草先生总挂在嘴边的那个得意门生。只是百草先生制药是为了救人,他制药却是为了控人。百草先生一生救死扶伤,到了徒弟这一辈儿倒走了旁门左道了。
我这样说他,他反而不高兴了,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他吵不过我,就又多给我喂了些药。导致天遥追到两国边界的时候,我睡得比任何时候都死,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北周二皇子亲自迎接,浩荡的兵马,将天遥与我生生隔开。
赫连宇却还不忘揶揄我:“别提当时的场面有多感人,二皇子的兵马举着盾牌将我们的马车挡在身后的时候,你的那个宁天遥痛心疾首,竟然从马上摔下来,吓得我都心惊肉跳的。”
我抿着嘴表情严肃至极。这是我来这里之后,赫连宇第一次对我说当时的情形。他说,那一日,慕辰的队伍逃到了北周和大琼两国的边界之地。界限的这一头,天遥带领着荆楚的兵马像是疯了一般,一路狂追,慕辰的队伍却像是丧家之犬四处逃窜。
界限的那一头,北周二皇子慕风静观马上,泰然处之。眼见着天遥离他们的队伍只百步之余,胜利在望,慕辰的队伍却踏入了北周的境地。那镇定自若的二皇子挥手之间,八千兵马举着盾牌在边界线上拉出长长的保护障,阻隔了天遥前行的道路。天遥勒马之时,由于冲击力太大,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
我听到最后,心里咯噔一下。那样的速度摔下来,他一定又伤的不轻。他身上原本的伤就没好利索。如今追着我跑了这么远的路,奔波劳顿,不知道他可受得住?
提到那时情境,赫连宇至今仍心有余悸。他说:“我有生之年没有见过太子殿下如此狼狈,他高大上的形象在那一刻在我心目中轰然倒塌。反而是宁天遥的形象树立起来,成为我心目中神一般的人物。”说的好像在他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一样。“其实按照当时的形势,我觉得太子殿下完全可以将你扔下马车。若是那样,宁天遥必定只顾着你的安危,我们也不必如此狼狈。”他继续聒噪着。
见我不说话,赫连宇又凑上来,“哎,我问你。”他蹲在我床边,跟个猴子似的,“你认识我们二皇子吗?”
“我连你们太子都是才认识的,更别说二皇子了。”我瞪了他一眼,准备转身,不再理他。
他却一把抓住我:“可是那日在边界的时候,二皇子看你的眼神明明就是认识你,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熟悉,眼里的光闪的跟地震了似的。”
我用力的翻过身,背对于他,“我当时吃了你那个该死的药,睡得跟死猪一样,哪里知道你说的这些?”
他听我这样说,激动的半个身子都探过来拉我。“你转过去干嘛,你睡得沉那说明我的药好用,我的医术比之我师父怎么样?你说说嘛,我们俩谁厉害?”
我实在听不下去,一个激灵翻过身来。“你非要让我再揭你的短吗?”却忘了他此刻是半趴伏的状态,我猛一翻身刚好和他面对面,距离近的呼吸可闻。他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没有半分要向后退去的意思。
我有些无奈的开口:“赫连,你觉不觉得此刻你应该做点什么?”
他的脸尽在咫尺,被我这样一问,有些懵懂的愣了一下,脸竟然还红了,只见他咽了咽口水,傻傻的摇了摇头。
我见他如此,高兴坏了,笑颜如花的看着他,“既然你不知道该做什么,那我主动帮你可好?”
他愣愣的点了点头,我在他点头的瞬间,运足了力道,一脚将他踹到了地上。
他被我这样一踹,像个球一般轱辘得老远,摔得哎呦直叫唤。“你干嘛啊?怎么这么暴力?”他揉着摔疼的屁股呲牙咧嘴的向我控诉。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边,装无辜。“我刚刚已经征求你的意见了,你同意我这样做的。”
“你也没说你要踹我啊?”他不服。
“不然呢?你以为我要干嘛?”我好笑的看着他。
“我.......”他一时语塞,接不上话。
“赫连?你坐在地上干嘛?”一个声音自门外响起。
我抬头看向门口,慕辰一身褐色深衣站在那里,宽大的绣袍几乎遮住了整个门。阳光在他身后晕出光圈,他像是镀了一层金边一般。这便是北周的太子慕辰了,那个我在天遥和李梁嘴里听过多次的传奇人物。其实他的性子有时候倒是和璟钰很像,都有些不可一世。所不同的是,他很会抬杠,而璟钰多是命令。璟钰不近女色,而他的府上却养满了侍妾,却从未听说他有太子妃。
赫连宇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起身来,“太子殿下来了?”他抬手搔了搔头,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没干嘛,最近新想出来的强身健体的方法,正要示范给阿音看呢,您就来了。”
“哦?”慕辰显然很是好奇,“那改天教教本王如何?”
“啊?”赫连宇为难的看看他,又看看我,勉强道:“好......好啊!”
“她的伤可好些了?”慕辰走进来,甩袖坐在了桌子旁。温雅走过里小心翼翼的给他斟了杯茶,他冲着她点了点头,端起茶喝起来。
“没什么大碍了,对了,您不是去宫里了吗,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赫连宇也凑过去,示意温雅给他也倒一杯。
“父皇说要见一见她,之前一直说受伤不宜前往,如今好的差不多了,过几日便带她去吧。”慕辰斜眼看了看床上的我,我低下头避过他的目光,都懒得理他。
“皇上不会要把阿音关入大牢吧?”赫连宇面色为难的看着慕辰。
“我会说服父皇还让她先住在我府上,等时机成熟了,便将她送回荆楚。”慕辰垂着手,把玩着手上的那枚白玉扳指。
我听他这样一说,迫切的坐直身子,“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很想回去?”慕辰转过身来,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一丝玩味的表情。
我跳下床,一点都不像伤势未好的样子,“我的伤早就好了,即刻就去见你的父皇吧,见完了就送我走如何?”
“你就这么急着回去啊?”见我一副亟不可待的样子,赫连宇很是看不过去。
我不服气的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你们把我劫了来,我此刻都嫁做人妇了,你们耽误的可是本姑娘的终身大事知不知道?”
“这样看来我们倒是做了一件好事。”慕辰眼底的笑容更甚。
“什么意思?”我疑惑。
“你这个样子,嫁给谁怕都是一场灾祸,我们也算是为宁天遥将军躲过一劫。”他将目光看向赫连宇,“我与他斗了这么多年,竟也有帮他的时候,真是惭愧,惭愧。”
我走到他面前,鄙夷的低着头看他,“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的道理你没听过吗?”我抱着肩,一副洞察世事的样子,“你做了这么缺德的事情,迟早会遭报应的。若是你此刻将我送回去,我既往不咎,估计能化解你的罪孽。”
“哈!”慕辰冷笑一声,“我这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宁天遥会感激我。”说完转向赫连宇,“赫连觉得本王说的可对?”
“啊?”赫连宇显然没料到他会问他,“这、这......其实我觉得阿音还好吧?没有您说的那么严重。”
我得意的笑看了一眼慕辰,伸手搭在赫连宇的肩膀上:“小伙子很实在嘛,我果真是没看错你,百草先生果真是教徒有方。”
“赫连是这样认为的?”慕辰一下子站起身,大步从我和赫连之间穿过,生生将我们两个隔开,我原本搭在赫连肩上的手也被他碰落了。“不如由本王做主让你娶了她可好?”说完微眯着双眼威胁的看着赫连宇。
他这样不依不饶怎么看怎么像吃醋的样子。他不会是喜欢赫连吧?难道堂堂的北周太子有短袖之好?我再看看赫连宇,这张小脸儿长得还真是挺清秀的。难怪慕辰不娶太子妃,难道是因为赫连宇?想到此处我惊讶的几乎要问出来,眼睛诧异的盯着他们俩个。
“死丫头,你这是什么表情?”赫连终于受不了我的眼神,举起拳头比划着要揍我。
我方反应过来,我不能有这样的表情,人各有志,至少我不能带有歧视的对待他们。我迅速的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整了整衣衫,一本正经的站直身子。
慕辰将目光从赫连身上拉回来,看了看我。我突然觉得我离他们两个似乎过于近了,赶紧向后撤了撤。
“你这个样子似乎我们身上有瘟疫?”慕辰纳闷的看着我。
我赶紧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我总不能说,看着你们俩长得都不错,只是可惜了,那多不礼貌。倒是苦了百草先生,平生不曾娶妻生子,只收了这么一个得意门生,还是个断袖,连个传习香火的人都没有。
“你莫不是以为我真的要把你嫁给赫连吧?”慕辰终于回转身子面向于我。
“不不不,”我赶紧回绝,“我不敢和你抢!”
“什么?”赫连这一声询问像是喉咙被堵住了,骤然拔高了声调。“合着你刚才脑子里都是这么肮脏的想法?你把我赫连宇看成什么人了?”赫连显然是不能接受我的想法。
慕辰却像是没事人一般,抬步准备离开。
“殿下!”赫连见他要走急了,一下子叫住他:“您不打算解释解释吗?这死丫头可没想什么好事儿,我一世英明可不能就这么毁了,我师父还指望着我呢。”
“我们慕家也指望着我呢,我不也没说什么。”慕辰倒是看得很淡,看来是默认了。
“喂,你先等等,不是说要送我回去吗?什么时候?”我依然记挂着他刚才说的话,这关乎我的命运,我决不能大意。
他继续走着,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
“慕辰!”我急了:“你若是敢不放我回去,我就咒你这辈子都得不到心爱的人!”估计我不诅咒他也得不到,皇室怎么能容忍断袖之恋呢。
听我这样说,他停了下来,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不屑道:“有那么多爱我的人,我又何苦要纠缠于我爱的人?你又怎知我就必然会有所爱之人?我压根儿就不需要。”说完,再不逗留,飘然离去。
听他这样说,我一下子泄下气来,人生在世,若是一辈子没有所爱之人该是多么悲惨的一件事?我有些后悔自己的诅咒,又着实觉得那样的他和赫连就太过可怜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待慕辰走远,赫连宇跳到我的面前,“你不会是可怜他吧?殿下最爱的是权力,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附属品,他想要一抓一大把,你刚才的那个诅咒着实太过牵强。”
是吗?权力真的可以胜过一切吗?许是吧,要不怎么有那么多人为了权位不惜放弃一切呢。这世上,也总有不缺爱的人,我看重的,未必就是别人看重的。我觉得若是一辈子碰不到自己爱的人就是最毒的诅咒。可是对于慕辰来说,北周的江山才是他最看重的,皇权才是他最想得到的。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何苦拿我自己认为重要别人认为微不足道的事来下什么可笑的诅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