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山雨欲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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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泠溯睁开眼睛，看见秋疏就睡在自己的床边。他轻轻伸出手去，怕惊动了熟睡的秋疏，看着她淡若梨花的面容，禁不住抚上了她的眉心。他记得，在一个月光如练的夜晚，在那里落下一个吻，那是他一生中刻骨铭心的画面。此时，秋疏微微蹙了蹙眉，他立即收回手，装作熟睡的模样。

秋疏抬起头，看着窗外蓝灰的天色，轻轻推了推泠溯说：“我们去后山吧。”

泠溯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微微笑着说：“好。”

秋疏扶着泠溯从床上站起来，替他系上一件披风，搀扶着他向后山走去。后山的路不太平稳，泠溯走起来颤颤巍巍，像秋雨中树上的一片叶子。秋疏便将手环过他的腰，支撑着他的整个身体。

“尹姑娘，我自己可以走。”泠溯笑笑。

“是秋疏。”她笑着答道，并没有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

“谢谢。”

“我们走吧。”秋疏嫣然一笑，小心避开石块继续向前走去。

当他们走到碎玉山的望日石，第一道晨曦刚巧照在了他们的身上。秋疏搀扶着泠溯坐在望日石上，担心他坐不稳，便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秋疏与他比肩而坐，晨曦之下，有些像鹣鲽情深的夫妻。

“泠溯，你看，太阳就要升起来了。”秋疏指着天边的晨曦说道。

“是啊，天就要亮了。”泠溯孱弱一笑。

“泠溯，你这一生，很苦吧？”

“苦？以前的时候不觉得苦，只是偶尔觉得很累，报仇的念头压在我身上，太重了。可是我必须去做，是那些武林正道杀了我爹娘。秋疏，你知道吗？虽然很多人说我爹和我娘杀了很多人，很可怕，可是他们对我很好很好。小的时候，我练功总是不会，他们会一遍一遍耐心教我，从没有对我说过半句重话。有一次我生病了，爹从山上采了很多草药，可是有一味采错了，因此我高烧不退。我娘知道后，把我爹狠狠骂了一顿，还罚他三天不许吃饭。那三天里，我爹帮我熬药，给我讲许多故事，后来我的病好了，他却累得站不起来了。”泠溯说起这些的时候，目光很柔很柔和，如那天边的晨曦。

“你爹一定是饿的。”秋疏温柔一笑。

“是啊，我爹也这么说，他说娘对他的惩罚太重了。”泠溯看着秋疏，轻轻笑出声来。

“你爹娘很疼爱你，这是很幸福的。”

“是啊，小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直到有一天，爹娘双双死在我的面前。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爹娘看我的眼神，很悲伤很悲伤，那一瞬间我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人疼爱怜惜了，一切我都要靠自己，只有靠自己。”

秋疏看着他凄哀的表情，缓缓地握住他的手，温和笑着说：“你还有朋友，我们都会帮你，护你。你的剑练错了，我们会帮你指正，你生病了，我们也会为你去山上采草药，陪着你康复。”

“可是这一次，我好不了了。”泠溯的脸色渐渐变成苍白色。

“你看，太阳出来了。太阳代表希望，我们不能放弃，对不对？”

“谢谢你，秋疏。你为我做的太多了。”

“我要你还的。”

“好。”

秋疏与泠溯相视一笑。

太阳渐渐地升上了天空，天色由淡黄色变成了橘黄色，他们被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之中。

“秋疏。”泠溯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秋疏侧过头去看着阳光下的泠溯。

“替我和紫音说一声对不起。我欠她的，太多了。”说罢，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来，秋疏捧着他苍白的脸，泪水从眼中滑落。

“不要哭，我只是想爹娘了，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他们了……”

“泠溯，你不要死，你答应要还我的，你不能骗我……”秋疏的手中已经沾满了他溢出的鲜血，指尖的鲜血开始滴落在望日石上。

“秋疏……”泠溯伸出双手，握住她的手，气若游丝。

“我在这里。”秋疏的泪水混着泠溯的鲜血，逐渐滴落在她素白色的长裙上，开成一朵朵啼血杜鹃。

“如果我不是千毒教主，你会爱我么？”泠溯的笑容纤弱，苍白色的面容挣扎着最后一丝期望。

“会，我会好好爱你，如你用生命这般爱我。”秋疏轻轻将他拥入怀里，初生的朝阳撒了他们一身金黄。

“谢谢你。我此生再无遗憾。”泠溯的声音渐渐细弱，直至飘散成风里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