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今夜无眠?(1 / 1)
天色渐暗,打渔回来的村民提着一篓篓的鱼鲜走过,有个年轻人跑来送了角丽谯一尾鲤鱼,眉目间多有羞涩。角丽谯却落落大方收下,道:“过几日我便让阿丘把钱给你送去。”那年轻人挠了挠头,喃喃道:“不要钱的,就送你。”远处似乎有人喊了年轻人一嗓子,他便急急地道了句别就跑了。
年轻人刚跑开,角丽谯便掩着唇笑了,声似银铃:“阿丘,你看我这样做对吧?”云彼丘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有微微地扬起。
方多病看得一愣一愣,一时也不知应该如何。猛地一拍脑袋,方想起还将施文绝忘在集市上,可是这会应该散了吧,怎么也没找过来。正待方多病想要告辞,却听得背后一声“彼丘,原来你在这啊。”方多病转身,只见佛彼白石簇拥着李相夷,肖紫矜夫妇走在最末,一行人乘着染成一片鲜红的天色而来。刚刚那句问话自然是出自白江鹑之口。
云彼丘点了点头,笑道:“看来还是门主好本事,竟然将你们都召来了。”旁边的角丽谯看见这一班人马缩了缩脑袋,往云彼丘身后藏,又忍不住探出头来,问道:“喂,李相夷,那个青衣人呢?”
李相夷清隽如墨的眸子扫一眼她手上提着的鲤鱼,戏谑道:“你今日的收获可不多,看来即使你生生将那鱼开膛破肚,也有不怕死的敢来送鱼,姑娘真是好福气。”他一袭白衣站定,有风拂过正好衬得他愈加风姿卓绝。可是有人却不欣赏,角丽谯狠狠地睨了他一眼,嘴角噙着古怪笑意:“说到好福气,你那盆花也不错。”说完便转身回了楼里,走得有些气急败坏。
“大哥,她是......?”石水阴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一双眼似利剑戳在云彼丘身上。纪汉佛脸色也不好看,方才是笛飞声,如今又出现了一个角丽谯,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肖紫矜一直没有出声,不知在想什么。乔婉娩陪在他身侧,有些戒备。
方多病突然问道:“那张信笺,是你寄来的?”他问的是李相夷,锦衣少年已经不是当初那般青涩,而白衣的青年也多了几分凌厉。方多病想,他们似乎好久没在一起斗过嘴,聊过天,偷过鸡了。李相夷颔首,却不知是回答石水亦或是方多病,忽而又开口道:“怎么,施公子不在?”
方多病算是十分了解李莲花的品性,却不知道李莲花做回李相夷之后是否还是一样。但听他这么一问,还是条件反射答道:“老子现在就去找他。”李相夷点点头:“去吧,这么晚他一个人不安全。”方多病咂摸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还来不及问,就见那一袭白衣已经飘然进了莲花楼,只得作罢。
当方多病领着在赌档被人扣留多时的施文绝回到莲花楼的时候,众人已就着月色张罗在莲花楼外摆着的几桌酒菜,气氛似乎不错的样子。纪汉佛和白江鹑不知从哪搬出了一个大圆桌子,正挪着位置。白江鹑竟施展上他的轻功,肥如鸭梨的身子微微晃着,倒似在跳大神,看得施文绝噗地一声笑出声来,又似乎觉得失礼忍住了。角丽谯端出一大碗红彤彤的液体,看着忒吓人。只有白江鹑忙里偷闲,笑嘻嘻凑上去问了一句:“大帮主这喝的是人血吗?”却被正好抱着一大坛子酒出来的云彼丘瞪了一眼。纪汉佛也不认可地咳了一声,提醒白江鹑不要在角丽谯面前提过去的事,要是她想起来什么,那可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事了。
角丽谯嫣然一笑:“你说的我倒是也想试试,可惜这碗里的用胡萝卜做的而已。”白江鹑被她这一句想试试给吓了一跳,想起江湖传言她吃人肉,硬是憋死了不敢答话。却惹得角丽谯笑得又添了几分艳色,竟把刚刚从楼里端出菜来的乔婉娩比得黯淡无光。
广袤幽深的夜空有繁星璀璨,几只扑翅低飞的萤火虫泛着绿光点点,衬着莲花楼挂着的几盏灯笼,一派热闹。方多病左看右看独不见李相夷,正猜测李相夷做了什么。只听得有低沉冰凉的声音道:“门主身手不减当年,今晚的加餐很丰富。”原来李相夷是和石水一同打猎去了,捉了几只兔子野鸡,烤的喷香。方多病心下有些不平,老子和死小花一起偷鸡的时候不知道你在哪呢!
这般忙了一阵,众人终于坐定。
李相夷当仁不让坐了首席,他站起来举杯,尽是夺目的光华:“想必各位到现在依旧是一头雾水。那一纸相夷有难的信笺就当是我李相夷最后一次任性,想看看还有多少人记得我,”他顿了顿,扫了一圈众人,除了角丽谯脸上不屑方多病施文绝怔楞以外,每个人都有些动情。纪汉佛失声道:“门主......”这一声里有内疚有心疼,说不清的太多情感让人感觉心酸。乔婉娩已经双眼含泪了,肖紫矜哽咽着想说什么,只是张了张口。“我很高兴你们能来,”李相夷举起杯,敬了众人,一饮而尽,“可惜,施文绝还是不肯来。”说着语气就低落下来了。
“死小花你胡说什么呢,书呆子不是在这了吗?”方多病看着李相夷的失落的模样,一时也忘了他不再是李莲花。被点名的“施文绝”不好意思地拉了拉方多病的衣袖,一张黑脸竟然带着几分娇羞,出口却是女声:“夫君,昭翎为了路上方便易容成了施公子模样,还望夫君见谅。”方多病一惊,已跳得三尺远,惹得角丽谯好一阵笑。
昭翎公主起身亭亭一礼,柔声道:“让诸位大侠见笑了。”四顾门一众只有云彼丘起身回了一礼,其他人在李相夷的教导之下向来不拘小节。昭翎公主倒也不介怀,这让一群人对这位金枝玉叶多了几分好感。
李相夷淡淡一笑,“公主果然是巾帼女子,御赐天龙也是少年英雄。”昭翎公主抬起袖子掩了唇,笑道:“李公子不是一早就认出来了吗?”她穿着男装做这般姿态却不显得奇怪,话中指的是莆在海边小屋遇见之时。方多病恍然大悟,难怪李相夷之前让他去找施文绝,怕他不安全。心中只得默叹自家娘子的与众不同。
“死骗子——你死了没?!”突然一个大嗓门朝众人吼了一句,却见那人一袭书生装,横冲直撞地跑到李相夷跟前,观察了半天,又是一声震天响:“李莲花你这个死骗子又骗我!”李相夷大笑,点了他的穴道,往他嘴里灌下一大杯酒,一边说道:“喝了这杯就前嫌尽释了。”
夜深,有潮水翻滚而起,沙沙地响着;云厝还剩几家烟火,稀稀疏疏,氤氲出一片温柔。
那座江湖闻名的小楼前,有着嬉笑声,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