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1 / 1）
挂了电话，周路发现他确实睡不着了，只能睁着眼在床上干躺着，一遍遍回想上几次面试的时候考官们问的那些刁钻的问题以及自己是如何答复的。明天两个面试机会中有一个是他特别特别中意，以至于刚开始都没敢往那个事务所投简历，就想着先找其他几家练练胆儿积累积累经验再去那家面试。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天真就接到那家事务所约他面试的电话了。
挺好。
如果明天的面试能够顺利，离他想象中的美好生活就又近了一步。想起那天的谈话，周路更睡不着了，把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又扒拉过来打开相册翻看。
“哪个孩子？”那天韩良依然在摆弄奥特蛋。他新近看了一个片，里边的动作看上去异常养眼但难度也颇高，他就一直拿着奥特蛋在那儿摆弄，希望通过努力钻研自己能够琢磨出一个既舒服又省力还颇带美感的姿势。他不能让周路和他的第一次留下遗憾，一定一定要让周路爽到底。因为钻研奥特蛋太过投入，所以当周路问他你有没有见过那个孩子时，他脑子没反应过来随口问了一句哪个孩子，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周路的回答，他恋恋不舍地放下成功了一半的作品转头看周路。
周路也在犹豫。未知的答案让他既期待又害怕，他就那么怔怔地看着韩良一时无语。跟周路认识这么久了，光是看他的表情韩良就立马转过劲儿来，他压下心底抑制不住的欣喜轻声问了句：“你是说那个孩子？”
他等周路问这句话等了好久了。一直以来他都小心翼翼地不在周路面前提及孩子问题，就怕他心里难过，再像以前那样钻牛角尖可劲儿折腾自己……只有守着他，等他自己想明白了想透彻了主动张口问。哪一天他开口问了，那么就离他卸下心防真正重新生活不远了。他一直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因为只有将心打开，才能有机会让他入住。
周路深吸了一口气，在韩良明亮的视线里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韩良太激动了，一个箭步上前将周路紧紧抱在怀里，在对方想将他推开前开口说道：“他很好，真的，你不要再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
周路将抬起的手垂在了身侧。
“真的吗？他真的很好？”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周路感觉到脸上凉凉的，水渍特有的冰凉感激得他浑身哆嗦，他也搞不清听见这个答案时自己是开心还是难过，他木木地盯着前方转动超快的秒针又重复了一遍，“他真的很好？”
“真的，”韩良轻轻拍着周路紧绷的后背以此来缓解这人的紧张。其实他比周路还要紧张，手心里都是汗。本以为周路会一辈子不谈关于那个孩子的话题，他要打一辈子的持久战，以为不会拥有的幸福突然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韩良觉得呼吸都特费劲儿，即使大喘气儿还是觉得倍儿憋气……但又食髓知味甘之如饴，“我抽空都会去看他，还给他买过几件衣服。”
“哦，还在孤儿院那？”
“没舍得送孤儿院，找了一家没孩子条件又好的人家养着呢。”
周路心里又开始别扭，那个难受劲儿：“明明让你们送孤儿院你们怎么不送呢，真送孤儿院了说不定现在没人领养我自己还可以再抱回来，你都给人送家去了我再怎么好意思往回要啊！”他抬手推开在自己身上揩油的韩良，抹了一把脸就又加了一句，“你心真黑！”
韩良知道周路一着急就容易不管不顾逮什么说什么，被他这么说了这会儿也不恼，就顺着周路的话茬儿往下接：“是是是，我考虑不周，光想着孩子送孤儿院指定得不到最好的照顾，说不定还得三天两头生病遭罪，忘了咱还得往回要了。”
周路被韩良说红了脸，也觉得自己特无理取闹。
虽然知道事儿是这么个事儿，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周路的心里就是痛快不起来。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找孩子了，也做好了孩子被人认领要不回来的准备，但是却被韩良告知孩子一早就被送人了，话里话外的意思还不就是让他趁早死了要回来的心嘛，他越看越觉得韩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把韩良看的毛毛的，总觉得周路会拿大巴掌扇他嘴巴子。
“当时我就跟人家说了，孩子爸要去看孩子的话他们不能拦着，”看着周路眼里重新燃起希望的光，余下的话韩良不想说不口，但一寻思觉得不说又不行，于是他抬手抓挠了几下头发，吞吞吐吐地加了一句，“就是，孩子不能认你，管你叫啥都行，就是不能叫爸爸。”
周路心下又凉了一遍，比刚才知道孩子直接被人收养的时候凉的还通透，估计拿出来帅帅都得往外掉冰碴子，他朝着韩良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字来，完了低头就往卧室走。
韩良心里也难受，觉得自己把这事儿办得很不地道，害的周路伤心成这样，但是转念一想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更好的路子可走，他在周路就要关上卧室门的时候赶紧又说：“我有他的照片儿。”
周路顿了一下，抓着门把手的手指关节都隐隐发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开口：“发我手机上吧。”然后砰一声把卧室门关了。
现在，周路摩挲着手机里头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心下软绵成一片。这就是他的儿子啊，那鼻子眼睛的可真好看，胖是胖了点，但就算脂肪再多也掩盖不住他儿子招人疼惹人爱的本质。
那天过后韩良没在像以前那样三天两口往他这儿窜，也没再有事没事儿给他打电话……他知道那天他说的话其实挺伤人心的，简直就像是把人火热的一颗心掏出来扔地上当驴肝肺踩着玩儿……还说人家心黑，他的心才真叫黑呢。
“儿子，爸爸对不起你，你不要恨爸爸。”手机里头那个小胖孩儿只是咧着缺了大门牙的嘴儿没心没肺地笑。
虽然知道错了，但周路也不打算跟韩良道歉。既然心都凉了，那就让他的心凉个彻底吧，省得他再在自己身上浪费心思。他非常感激韩良为他所作的一切，但是，感激不是爱啊，他觉得韩良值得更好的人去爱，那个人不是自己。
因为自己的心太黑，连亲生儿子都可以说放弃就放弃。
周路重重叹了一口气，在寂寞的午夜里，格外刺耳浓重。他将手机高高举在眼前，一遍一遍地看，不舍得闭眼。
儿子，儿子，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