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五十五、松子鲈鱼(1 / 1)
众人皆是一愣,不过缘由却大不相同。
那基地自来熟的家伙是被地球人的无理取闹所震惊了;而覃政则是因为极富有有同情心,他的良心听了这句话感到大大的过意不去;杨砚则是微微的瞠大了眼睛,一副极其吃惊的样子。
“什么?”他问。
那有着轻微驼背的人听了这话猛地瞪大了眼,呼吸粗重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直到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开了口,声音却是沙哑的。
“别嬉皮笑脸装傻充愣的,”他咬着嘴唇道,“刚刚那么多学生老师,那么多无辜的平民,你为什么不救他们!你们明明可以救他们的!你们、你们只要挥一挥手就可以了呀,只是挥一挥手!举手之劳!”
基地的那位总算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冷笑一声恶狠狠的说:“你们他妈就知道胡说八道!他们没救人那些人是怎么把墙板给翻开来的?是你吗?你什么都没做少他妈瞎比比,我们还赶着回去吃饭,你慢慢在这儿给你的同胞收尸吧!”
正当他撸起袖子准备给那家伙来一点实质的教训,覃政伸手阻止了他。
只见覃政十分认真的向前走了一步,微微的低头。
“抱歉。”
覃政虽说年纪轻,但怎么着也是S级的实验员,那人就算再马虎也不好明着说什么,只是在旁边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杨砚收回了吃惊的目光,握住覃政的手把他给拉回来,轻轻的哦了一声权作回应。
那人抬头去看杨砚,只见杨砚正好也抬头来看他,少年黑而深的目光自浓密的睫毛下爬上。
“我们没有义务。我们救他们是单凭着良心,就算没救他们也没有什么过错。”
那人瞪圆了眼睛正预备说什么的时候,杨砚立刻接了下去。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崇高伟大有正义感,能够掌握这些顶级机密,主宰人的生死?别闹了,别站在圣人的顶端指责别人,我救他们只是因为我今天心情好,跟给讨饭的碗里两硬币一个道理,不过就算这样人家也感动的一塌糊涂,他们才不会来感谢你。”
杨砚笑嘻嘻的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回头对基地的家伙说:“走走走,我们去食堂抢饭吃!”
他全然不管面前那人的愤怒。他已经愤怒到极致了,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话来,只有两只手相互绞在一起指关节咯吱咯吱作响,像是再用些力就会断了似的。
他看着自顾自往前走的三人,突然挺直了背猛地迈出一大步,就在抬起下一只脚的时候突然被人猛踹膝关节,他一个不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杨砚听到声响回头看了一眼,微笑着吹了个声调动听的口哨。
那人跪在地上,地上细密的碎石渣子扎的手疼,然而这都比不上双膝跪地的耻辱,他垂着头,却被人拉着头发被迫抬起了头。
“陆、陆队……”
扯着他头发的正是陆巍明。
陆巍明常年挂着一种油腔滑调的微笑,那笑容仿佛天生就长在他的脸上,然而他现在却不笑了,瞳孔紧缩冷冰冰的盯着他。
陆巍明轻柔的摸上了他的脸,那只手有多温柔另一只抓着头发的手就有多粗暴。
那人在陆巍明的目光下瑟瑟发抖,然而他还是梗着脖子说:“明明他们只要设置了空间就不会有这么多死伤了!”
陆巍明仔仔细细的听了,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一点都不错,”他忽的把脸凑过去,几乎是贴着那人的脸说,“不过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陆巍明是个疯子!
他被陆巍明放开却一动不动,只缩着个身体,过了半日才缓过劲来走过去帮同事的忙,然而他的同事见到他像见到瘟疫似的远远的就避开了。
大家都知道,陆巍明是个疯子。
然而那疯子现在却严谨冷静的做着指挥,因为他正对着宋瓷姑娘呢。
杨砚和覃政在食堂排队买菜。
大抵因为两人是S级的缘故,居然有极其腐败拉仇恨值的VIP窗口,排在他们前面的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管理人员和黄老头。
覃政感受着群众们如有实质的心声,像只小麻雀一样缩着个脖子垂着个头,闷闷的说:“要不我们还是去那边排队吧。”
杨砚:“就不要。”
覃政:“……”
黄老爷子听了这话转过头来,提了提他那张松松垮垮的老皮。
“人生嘛,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抓紧时间享受特权吧——哎师傅多舀点汤,对对对就是这个,再给我来点儿松子鲈鱼,多点松子啊!”
杨砚顺势搂住了覃政的腰,覃政的腰肢很软,被杨砚一搂肩膀明显一跳,然后就像块硬邦邦的雕像一动不动,在他因为尴尬而稀里糊涂的时候,杨砚顺利的买完了吃的还让他闭上了嘴。
等他们俩回到了房间,覃政在椅子上坐下了还是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手指,似乎要看出多花儿来。
“你怎么……”
杨砚心想都睡过一张床了还害羞个屁,然而顾忌到覃政小媳妇似的薄脸皮,他喝了口热汤把不体面的话给咽了回去,把碗推过去一点说:“趁热吃。”
覃政夹了一筷子松子鲈鱼,杨砚看着他放在嘴巴里认真的咀嚼了一会儿,轻轻的点了点头。
“很好吃,谢谢。”
“谢什么,又不是我烧的。”
杨砚这么说着却放下筷子凑过来,覃政一惊,看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伸出手指轻佻的刮了下嘴角,还一本正经的把手指上的汤汁仔仔细细的舔干净。
覃政看了半响,嘴张张合合最后才说:“……怎么不用纸巾擦一下……”
“嗯。”杨砚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覃政脸有些红,然而还是强作镇静的捉住他那根油光水滑的手指,拿过一边的餐巾纸认真擦起来。
杨砚随他摆弄,覃政指腹软软的还带着一层细细的茧,他翘起二郎腿看着覃政,覃政的目光专注又温柔,杨砚瞥了几眼忽然别过头去,随口说道:“你翻过我手机吧。”
覃政的手一顿,却不抬头看他。
杨砚看着地上的瓷砖自顾自的说着:“就是入场式的前一天晚上,我去洗澡,去之前把手机对着被子上格子图案的对角线,回来的时候线已经偏了。”
覃政陡然攥紧了杨砚的手。
杨砚去看覃政,覃政依旧没有抬头,只有温暖的发旋,那跳跃着光的发旋像是一个无休无止的漩涡,引人被深深的卷进去。
覃政握着杨砚的手有些发抖。
杨砚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六字大明咒……你知道些什么?”
而覃政一声不吭。
杨砚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的等待着,他本来是个会跳起来骂娘的人,现在却仿佛睡着了似的,半阖着眼,直到那翘着的二郎腿都麻了的时候,覃政才开口说了话。
他的话轻轻柔柔的,还带着点委屈。
“你不信我。”他说。
杨砚垂着眼睛漫不经心的说:“你也不信我呀。”
“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杨砚放下了那只又酸又麻仿佛虫子啃食的脚,轻轻的活动着,“只是我们两个一点信任都没有,我喜欢你,你这样多伤人心啊。”
覃政头又低了一点,额前细碎的刘海盖住了眼睛,所以杨砚没有看见他红得仿佛渗出血来的眼睛。
覃政只觉自己正踩着飘飘欲仙的云朵,当杨砚说喜欢他的时候高兴的飞到天上去,然后猛然惊醒,那一点可怜的欢喜岌岌可危随时会掉下去。
他只能在心中把这几个字揉碎了掰开,细细品味直到像白开水一样淡了才小心翼翼把它藏到最深最柔软的地方,那个地方昼夜不歇嘶声力竭的喊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但他不敢说出来,只有在心里头默默回应说:我也喜欢你啊,比你的喜欢还要更加更加的喜欢。
让他怎么好意思腆着脸说出来呢,覃政想,我隐瞒了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就像只贪心的小松鼠,明明塞不下了还是抱着那么多坚果,在人们大骂是小偷的时候急急忙忙的用尾巴遮住眼睛,傻乎乎的。
但他就是委屈,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坚持不懈的叫嚣着:“告诉他真相!”这个声音抖落了那么多的种子,在心中的每一个角落,一不小心就会发出许许多多的芽来。
可是覃政那么宠杨砚,简直宠到天上去,什么都依着他,一句重话都不说,每次覃政的内心蠢蠢欲动想要诉说真相的时候,就会有一个更有力的声音说:“你舍得他受委屈吗?”
当然是舍不得的。
然而杨砚也舍不得覃政这么难过,他站起来抱住覃政,头发蹭了蹭覃政的后颈,很亲昵的,覃政被这前所未有的亲昵吓了一大跳。
然而有些事必须搞清楚。
杨砚在他耳边叹了口气,用与平常大相径庭的低低的声音说:“你别说了,我来问你,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好了,怎么样?”
覃政脑子晕乎乎的,一时说不出话。
杨砚在一旁再接再厉的说:“我知道你为我好,肯定不会害我,但是整天这么遮遮掩掩的多难受,你觉得我故意把手机贴着线放,心里不舒服,设身处地想想,我也很难受啊,答应我好不好?”说完又轻轻“嗯”了一声,那一声煽情的不行,尾音要翘到天上去,覃政被他连哄带骗的,一时大意答应了他。
然而覃政立马就后悔了。
杨砚温柔的蹭了下他的耳朵,温柔缱绻的说:“α-因斯特兰星球的根本目的不是‘火籽’,而是侵略地球,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