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28章 木府公子强求爱(1 / 1)
龙云看着他,无数个画面在眼前旋转。这山、这水、这草地都不再真实。“他为什么要爱我?”这个问题挥之不去,“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们有了阳光,有了雨露,有了空气,却要去奢望什么虚无飘渺的爱。
爱是那朵玫瑰,它静静呆着的时候好好的,你非要去摘它的花瓣,于是它从内心散开,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和点点花蕊。
木江以为她在犹豫,这练习了一天的话似乎不怎么奏效。
“小童,我会做一个好丈夫。只要你不喜欢,琴棋书画烟酒茶我通通不碰。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让我站着我不敢坐着,你要天边的云我也帮你采下来……”
他在等着她的回应。她曾舌战群雄,在男人堆里毫不输阵,可是面对情感,总是缺了那么一根筋。
她爱他吗?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爱是最重的诺言,她清楚地记得已经向苏卿承诺。
她的脸胀得通红,她找不到一个完美的答案,只鼓起勇气说:“我不能答应你!”
木江站起来掐住她的肩膀,脸色骤变,“你告诉我为什么?”
龙云被他钳住,大声喊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朝她吼:“那又怎么样?你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时候他怎么不来看你?他有没有许诺娶你?”
龙云无言以对。
他大笑:“看来没有!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他把她按倒在地,对着她的樱桃小嘴,用力吻下去。
龙云紧闭双唇,伸手扯他的头发,用拳头打他,用脚踢他……他继续依程序行事,甚至开始解她的领扣。
她面对着一件从未有过的事,用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动作——双手用力掐住他的脖子。
不知是不是真地被掐疼了,他停下所有的动作,抬头用不解、悲凉的眼神看着她,“你要杀我?”
龙云被他的神情惊呆。他起身整理衣服头发,转身对着雪山,含泪笑着。
龙云想逃出这个幻境,她拔腿向云杉林跑去,直到周围被高大的树干取代。灌木绊住脚,她低头拉扯,潮湿地面上的一群小伞菇进入她的视野。
她有些懊恼,刚才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逃跑计划早已被她抛诸脑后。
远处传来敲击金属的声音,那略带回音的清脆随风进入耳朵。她拨开刺莓和高大的蕨草,向深处走去。
念唱声此起彼伏,她应声前往。眼前的一幕让人不寒而栗。两个真人大小的纸人被挂在树上,他们的脸五官俱全,纸片随风翻动,像是盯着你不放,手脚不规则扭动,相当瘆人。
谁一拍她的肩膀?她惊得转身,见到一张脸,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她向后退,脚下青苔打滑,她瞬间向后倒。那人却俯身用双手环抱她的纤腰,搂到怀里。
“木江?”她挣开他的怀抱。
“别出声,快离开这里!”木江拉着她的手,向另一个方向飞奔起来。他牵着她绕过重重障碍,头发在风中飞扬,汗水的味道和着青草,浑身散发出阳刚气息。
出了云杉林,木江抱她上马背,二人策马疾驰,一路无言,直至木家。他像忘记了方才发生的事一样,邀她到葡萄架下坐下,为她沏上清茶。龙云盯着石桌,不敢抬头看他。木江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两只手黑白分明。
“怎么这么凉?刚才被纸人吓到了?”木江向手心哈着热气。
“嗯。”她低着头挤出一个声音,想抽回手却感受到他的力道。
“以后不要随便乱跑,东巴师在祭风流鬼。”
龙云想起民族村的所见,抬头问:“是大祭风?”
“对!”
“现在还有殉情的?”
“有,但是很少。”
龙云始终认为生命应该放在第一位,这种不负责的行为她很难接受,“他们为什么不私奔,要殉情?”
木江帮她把耳发挑至耳后,如今她已经是个绑马尾的姑娘了。“你要是跟我,我随你去私奔。”
龙云不知如何面对他才好,“你对我只是一时兴起而已,过几天就腻了。”
“那就腻腻看!”
龙云不再理他,去厨房帮忙。今晚章弛要来吃饭,他和木溪已经到了走婚的阶段。这几天溪溪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
音乐厅外,苏卿搀着母亲,真真挡在他身前。一群人将他们围住,有的扛着摄像机,有人举着话筒。摄影师将镜头对准他的眼睛,一位女记者左右打量他,看他与常人无异,“苏先生,您的眼睛真的看不见吗?”
苏卿神色淡然,“是的。”
“能说说您隐瞒事实的原因吗?”
“讲讲您的感受好吗?”
“失明有助于您的演奏吗?”
记者们你一言我一语,苏卿和母亲灿笑,真真提醒记者让一让。苏卿被人群的力量压抑着,始终保持笑容。
小陆出来迎接,“苏先生,时间快到了!”
苏卿松开扶住妈妈的手,厉色道:“各位,时间不等人,我演出从没迟到过。大家能赏脸一听吗?演出结束后,我再回答你们的问题,保证知无不言。”
人群识趣地让出一条道,他向母亲耳语后随小陆进场。
大幕拉开,灯光点亮,穿着黑色礼服的苏卿缓缓走向台中央,微笑向大家鞠躬并在钢琴前坐下。苏妈妈和真真坐在第一排中央,她们的手紧紧握住,笑容也掩盖不了紧张。巨大的音乐厅座无虚席,大家自觉地关闭手机铃声,屏住呼吸。
苏卿活动手指开始演奏,他比平时更显镇定,双手柔和地运动,脚配合节奏踩着踏板,完美的演奏让闻讯前来的评论家惊叹。预定的四首结束,大灯亮起,铁杆乐迷率先站起来鼓掌。苏卿并不起身,而是伸出手颔首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乐厅又恢复安静,他终于还是弹起了贝多芬的《告别》,这首曲子他儿时弹过,却不明其意。然而今天,他对它是如此的了解,拿捏得恰到好处。
曲终,他扶着琴慢慢站起,像往常一样向大家行礼。观众愣了一会儿,才想起应该鼓掌。
他微笑站立,待掌声渐渐平息,才张口说了这番话: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心和支持!我知道你们有些话想问我。是的!我确实双目失明。这件事发生在我23岁的时候。那时我还未从获奖的光环中走出来。公众对我寄予厚望,我频繁进行商演,却越来越觉得弹得乏味。评论家对我也毫不留情,说我的技巧日益成熟,情感的投入却越来越少。”
“我花了更多的时间来练琴,却毫无进展。我想从乐谱中寻找音乐、琴键里寻找情感,恨不能长了四双眼睛、八双手,你们觉得可笑吗?”
“乐迷也开始批评我,我觉得自己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我开始对自己感到陌生,对生活感到彷徨。后来,我找到一样东西来麻醉自己——酒!它让我充满了激情和灵感,我渐渐依赖上了它。”
“那是个春天,院子里的花草已经冒出绿芽。我一觉醒来,眼前像蒙着毛玻璃。你问我是什么感受?我被困在一团浓雾里,失去了自由活动的权利,看不到琴键对一个演奏者来说永远是个致命的灾难。”
热心的记者大声插话,“那您隐瞒这件事是因为自卑吗?”
苏卿想了几秒钟,“我并不自卑,我和你们没有什么不同,失明不是一件羞耻的事。开始时我拒绝去面对,我始终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现在依然如此。后来,我想证明自己还是那个苏卿,想在健全人的标准下和大家一起竞争。多数人和您一样,在知道我看不见以后,就刻意大声和我说话,生怕我听不见。我只是瞎了,不是聋了!”
记者表达歉意,苏卿继续往下说:
“我远离了喧嚣,有了更多时间审视自己,也有机会静下心来倾听花开的声音。我的演奏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有时我觉得自己触到了音符,在听作者讲述别样的故事。对于他人的评价,我不再关注。”
音乐厅里静得连一根绣花针落地的声音也能听见,他用手揉揉额头,眉头微蹙。
“如今我遇到了一些困难,我失去了比眼睛更珍贵的东西。头痛让我对手指的控制越来越力不从心。当我不能再将心底最完美的音乐呈现给大家的时候,我会选择退出。大家不必悲伤,别离是重逢的开始。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告别音乐会,我想向各位道一声珍重。”
他再次鞠躬,脸上又露出标志性的笑容。
场上一片骚动,听众不敢相信。记者们又问了一些看似深奥实则无厘头的问题,苏卿一一作答。
乐迷们第一次上台和他握手、拥抱,更有甚者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CD要求他签名。他左手卡住CD盒,右手在左手虎口间题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清逸俊秀,宛如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