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26章 一处相思两处愁(1 / 1)
苏卿郁闷地关上电视,走到锅旁轻轻弯下腰,真真还在旁边碎碎念。
“别出声!”苏卿冷冷地说,真真捂住嘴巴。
“左边第一个抽屉有一双手套,你拿出来戴上。”苏卿站直,手指向左面。
“好!”真真打开抽屉,里面确实只有一双黄色的厚棉手套,她戴上后来到苏卿身边,“然后呢?”
“把锅盖揭开,小心别烫伤!”
真真向上打开锅盖,蒸气冲到脸上,“咣!”玻璃锅盖砸到地上,碎片朝四面八方跳去。
她急得不知所措,苏卿依旧是那张冷脸,“你把手套给我,然后出去,我来收拾。”
“不行!这么多玻璃渣……”
“我说行就行,别在这儿添乱了!”
真真对自己很失望,站在门口看着反复扫着地的苏卿,他倒是不急不恼。苏卿收拾停当,放好手套,听到她的呼吸声,“看着我干嘛?很好奇是不是?”
“不!我……”
“我说你出去坐会儿行不行?我每天要接受多少注目礼?我做饭从没打破过东西,你想让我把所有东西都换一遍?”
真真只好呆呆地坐到沙发上,听着厨房叮叮咣咣的声音,梗着脖子探头去看他,时间长了脖颈都要扭断。她来到书柜前,抽出一本牛皮纸封面的书,翻开一看,竟然是盲文。不只这一本,这里竟然码着十来本这样的书。她忍住不发作,把书放回去。
客厅传来苏卿的声音,“真真,来吃饭了!”
茶几上放着苏卿说的三道菜,卖相一流。真真拿起银质刀叉,闷头吃起来。
“味道怎么样?”苏卿像个新晋的厨师求着好评,真真点着头。
“怎么?不好吃吗?”他各尝一口,味道尚可,难道是不合外国人的口味?
“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真真硬说道。
“好,等你吃完了再评价。不好吃就不用评了。”苏卿吃着饭,总觉得氛围不对。
真真匆忙地扒了两口饭,失神地看着苏卿,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用谎言拒绝自己,真想拿起刀叉给他几下。可是多看他两眼,又觉不舍。
“苏卿!”
“嗯?”
“你显然会读盲文,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苏卿吞下嘴里的食物,放下手里的东西,“我要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你,你会伤心吗?”
“会!”
“我把你当作亲妹妹,不想让你伤心。”
“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你会了解我、喜欢我。”
“可是我不会爱你。”
“爱总是从了解和喜欢开始。”
“不!爱就是爱,喜欢仅仅只是喜欢。就像我喜欢你,却永远不会爱你。”
“那你爱龙云吗?”
“爱。”
“如果很久以后,你忘记她,是不是就有机会爱我?”
“我不会忘记她。”
真真想起龙云曾问过她的那个问题:“什么是爱情?”她问他:“苏卿,你怎么肯定你和小龙之间是爱情?”
苏卿想起初遇龙云时的情景,眼带笑意,“她是上天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画面切回过去,苏卿应邀到容都演出。返程的前一天,他坐在酒店大堂等小陆刷房卡,身边的一群年轻人聊起云南旅游的见闻。他们笑着、惊叹着,那些绿水青山勾住了他的魂。
他一时兴起,决定独自飞往云南。路上塞车,他错过了当日最后一趟飞机。一路上,出租车司机不停地讲着当年坐火车去度蜜月的经历,沿途的风景变化最是动人。
他鬼使神差地决定改坐火车,就在那列火车上,他遇到了龙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吸引我,可能是声音。她的声音软软的,却不做作。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身上特殊的味道,让我能轻易发现她。总之,从第一次见她,我就迫不急待地想知道她的一切。”
真真用右手托住下巴,听他继续说。
“云云是短头发的,脸圆圆的,对不对?”
“对!”
“我曾经幻想过未来的爱人,她应该有一头妩媚的长发,一张瘦削的脸,高挑的身材,顾盼生姿。云云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去她的长发动人!我常想象她栗色蓬松短发和弯弯的眼睛。”
真真有些惊讶,他竟能讲出龙云的长相来。
苏卿又陷入悲伤,“她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陌生,我觉得好像在前世见过她,她让我觉得这么的熟悉和亲近。我想这就是爱情!无法靠时间培养起来的爱!”
“那你为什么不向她表白?”
“我越觉得她好,就越自卑,她是第一个让我感到自卑的人。面对她的时候,我总是很惶恐,怕一碰她,她就会烟消云散。”
他眼睛湿润,“好了,不讲她了。我去洗碗。”
真真站起来,“我来!”
苏卿侧靠在沙发上揉着眼睛,头痛让他不想动弹。
真真洗完碗,认真捡着角落里的小碎玻璃,手指渗出鲜血,她打开水龙头冲着伤口,血丝被水冲淡直至无色,哗哗的水声掩盖了抽泣的声音。
在这个雨天,著名钢琴演奏家苏卿原来是个盲人的消息像伤风感冒一样不胫而走。
龙云在诊所里忙着,病人们总是无缘由地喜欢她,好像她包扎起来不疼,拿药不苦似的。
“小童,快过来!”
“哎!”她为病人绑好纱布,用剪刀剪去多余的部分,蹿到木江跟前,“什么事?”
“帮这个孩子洗伤口!”木江正帮一旁的老人把着脉。
“好!”龙云看到这个睡着的小男孩,一位满是皱纹的老大爷抱着他。她拿出蘸了酒精的棉签,老大爷见状把小孩儿的右手拉到前面来,打开缠在上面的血迹斑斑的毛巾,血肉模糊的小手立马把龙云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弄的?”没人回答她。她把小孩儿抱到病床上,轻轻把他的头转向另一边。
龙云拿起棉球小心洗起来,扒开伤口,血流个不停,她只好用乳胶管拴住他的手腕。
这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面色苍白,奄奄一息地躺着,不动也不哭闹。他手心里纵横的伤口密布,深可见骨,伤口内嵌着些细小的碎瓷片。
龙云认真洗好后为他做简单包扎,然后来到木江身边,“木医生,这孩子伤口很深,要缝针。”
“好,你去缝吧!”
“我不会,你去!”
“你没见我忙着吗?”木江又低头向老人问诊。
龙云气红了脸,“你去看看他不行吗?他这么小。”
木江回头瞪她一眼,交待好老人,来到小孩儿的病床边,问问老爷爷,又看看伤口,轻声道:“瓷片割断主要的血管和神经,这只手可能要废。”
他拿起针,准备缝,龙云拉他到里屋,“木江,你能帮他把血管和神经都接好吗?”
“我没有那个技术,而且这里没有显微设备。”
“那我们送他去大医院。”
“孩子失血过多,70多里山路,外加几个小时的车程,身体受不了。而且他是前天伤的,伤口已经感染,耽误了时间手保不保得住还另说。”
“我是O型血,可以输血给他。”
“O型血并不是万能血,你别害了他。”说完就要出去,龙云拉住他:“他还只是个孩子,没了右手,你让他以后怎么活?”
木江冷眼看着她道:“他要是个老人,你是不是就不救了?你还是太天真,他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急什么?我们出去听听家属怎么说。”
龙云和他一起出去,他向老大爷说了一段话,那老人哭着点点头。木江拿出针线,认真地缝起来,他的针法十分娴熟,并不像他以前说的那样。
龙云看着那张微微抽动的小脸,直觉得肉痛。这一天结束,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想起那个可怜的孩子,他还不会读书写字,就面临着残疾。她踢着路边的石子,忘了看周围的风景,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江边。
纯黑的空中挂着一钩弯月,张牙舞爪的古树狰狞似鬼,浑浊的江水奔流不息。她坐在草地上,捡起一块小石片扔进去,竟没泛起任何涟漪。
“扑通”,一颗鹅卵石被用力扔进江里。龙云回头,“木医生,你也来啦!”
木江坐在她身旁,“怎么越叫越生分?”他手指向侧前方那片浅滩,“我们就是在那里发现的你。”
龙云向他指的方向看去,“哦!”那是一片白沙地,疯长的水草相互缠绕,形成一个天然的网。
木江用手指把头发向胸前绕绕,“你现在完完整整地坐在这里,你说生命是不是很奇妙?”
见龙云不答话,木江开口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她低头道,“我原以为医生是世界上最有价值的职业。”
“现在就不这样认为了吗?”
“也不是,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无能为力。”
木江看向远方,“生命就像这条河,它要流向哪里,靠人力能扭转吗?我们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这一句充满哲理的话似乎不该是从木江嘴里说出。
这几日诊所的病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他从来没有为任何病人伤心过。
她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想起了另一个人,“木江,视神经萎缩能治好吗?”
“神经一旦受损就很难修复。眼睛没有神经传导,就像电灯没通电一样。如果没有光感是没办法治的。”
“如果还有光感呢?”
“那就尽量维持现有视力。怎么,你有亲戚得了这个病?”
龙云失望道:“不是,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木江安慰道:“也不是说完全没希望,今后医学发展,也许可以让神经再生。还是不要过于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