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35/:第三十五章(1 / 1)
今天是学校里的人擅自决定给他举办告别晚会的日子。
不去参加不行啊……加纳利光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西装,看着镜子里人的脸,他愣了一会,然后脱下了西装,在衣柜里拿出了一件银灰色的风衣。腰带松松的绑在后面,换上黑色的裤子,踩着一双牛皮马靴,连眼镜都换成了隐形的。
他重新打量了一下镜子里的人,发丝被梳到了脑后,原本看上去谦和有礼的人这样穿着竟有了几分精英气质。
如果是有些骄傲自负的加纳利光的话,就会这样穿。
他笑了一下,然后将手机和钱包揣到了口袋里走出了房间。
明天他就不再是这个人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随着早已沉睡在某个角落里的尸体消散殆尽。
今晚就像是个送别会。
尾野温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浑身酸痛过了,他趴在床上,就像一滩被揉烂了的橡皮泥。秦苏阳就着城市夜景的灯光坐在床边,没有穿衣服,点着一支烟,身上的肌肉线条和侧脸轮廓让尾野温不愿移开视线。
秦苏阳居然和他在床上滚了一天一夜,他以为这个人不会有这么多耐心和时间来陪着他。
“你的组员那边不用过去看看吗?”尾野温的半边脸埋在枕头里,他直勾勾的看着秦苏阳,对方弹掉了指尖的烟灰,烟圈在朦胧的夜色里空灵而神秘。
“不用了,加纳利光的事如果不是他自己主动暴露出线索来,我们根本就没有蛛丝马迹可循。”秦苏阳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夹在食指和中指的根部,所以每次他吸烟的时候手就会挡住半边脸,虽然这让尾野温有点不高兴,但是那个动作十足的性感却让他感觉特别地受用。
“今晚还做吗?”距离上一次已经睡了三个小时,那个时候还有阳光透过窗帘,他被狠狠压着视线涣散地时候,对那窗帘外的金色印象特别深刻。
“你还想要?”秦苏阳转过脸看着软软摊着的人,光滑的背上像是被揍了一天一夜一样红青紫色交错分布着,尾野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我们之间负距离的时候都有点想把你杀了,然后我们就能永远这样贴近下去。”
秦苏阳将一点刚烧出的烟灰弹在自己胳膊上,并没有十分强烈的痛感。然后他对上尾野温慵懒的视线,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将烟灰抖在了他的背上。
“老师也有玩□□的倾向啊。”他被烫到的时候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我在想我是不是太温柔了。”
“一点也不。”尾野温闷闷地说。“我差点死在你床上,尾野的天赋避免了这件事的发生,你见过哪个男人初夜流血的。”
“对不起,我以为这样可以让你日后稍微收敛一点那有点变态的肖想行为。”
“怎么会。”尾野温翻了个身,正面依旧是布满青紫,“这样让我觉得你就像是在用稍微粗暴一点的方式宣泄着你对我的爱。”
秦苏阳摁熄烟头,翻上床抱住了尾野温。
“不做了,睡觉。”他压制住尾野的动作,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证明我爱你不止粗暴这一个方式,知道吗?”
尾野温将头埋进了秦苏阳的胸膛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很难想象这曾经是自己身体中的一部分。
秦苏阳一直都是一个温柔的人,他包容并原谅着自己,这让他之前被深深占有时幸福的想要落泪。
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雪,今年的东京几乎快被雪给埋进了地底,虽然这只是一个有点夸张的比喻。
加纳利光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六点四十五。如果是夏天这个时候出来或许还能幸运地看到东京炽热的火烧云,不过就算是换成寒冷的蓝白色冰雪世界,那种天空的色彩搭配,依然让人心动不已。
七点钟之前务必要准时赶到哦,一色。
加纳利光看完同事传来的简讯之后,摁熄屏幕将手机塞回了口袋。他的手指冰凉,白皙且修长,而且因为是冬天所以皮肤看上去有点透明。
就快变成冰柱了。加纳利光弯起眼角带着笑容,公交站牌指示着下一站,一桥大学。
莫少城戴着眼罩躺在飞机头等舱里睡觉,佐沢诗代睡意阑珊。她取下了自己的眼罩,看着机舱外的天空,维持了大概有五分钟左右的沉思,她转过了头。手腕上戴着白色表盘皮制抛光表带的机械腕表,这是她和五十岚正昭出去玩的时候,那个人买来送给她的。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戴过其他款式的手表。
恋旧可真不是件什么好事。
佐沢诗代看着黑色的纤细指针一格一格的跳跃,心里估算着礼物送出手的时间。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好运在被收养之后终于开始了,她努力地学习,努力地充实自己,她认真且严谨,一直都是一个值得别人放心信任的人。所以当MH需要派出人安插在五十岚正昭身边时,她的安全等级当仁不让的让她背下了这次重要的任务。
这只是一个任务,自己一定可以完美的将它完成。
佐沢诗代出门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样说道。
在她伪装好身份应邀去参加一次聚会时,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她记忆中的那个英国大王子。微卷的头发,优雅且富有风度的言行举止,他站在会场的另一边,却像是意识到了佐沢惊讶的目光,微微侧过脸,掠过人群朝她举了举杯,嘴角笑容让人发自心底的觉得温暖。
那个时候佐沢还不知道,她今后一生所有的运气都在碰上这个人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消耗殆尽。
飞机开始着陆。
柏林。
佐沢诗代看着熟悉的机场,和莫少城打了个招呼,进了洗手间。
她靠在洗手池的台子边,等待手机开机之后,翻出了一个电话号码,拨通。
“喂,秦苏阳?”
“……秦警官,找你的。”说话的那个声音有点沙哑,佐沢听到了被褥翻动的声音。不一会,另一个人接起了电话。“喂。”
对方同样懒懒的没有什么力气一般。
“哈哈,刚做完吗?秦警官?我以为你永远都找不到床伴的。”
秦苏阳的声音正经且有力度了起来,“纠正一点,是刚刚被吵醒。请问你有什么事。”
“带上你的配枪,去一桥大学,那里马上就会发生很严重的事情哦。”
秦苏阳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佐沢诗代就挂断了电话。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结束,转身洗了个手,想了想,又按了另一个号码。
这是她对五十岚正昭的报复,也是她为MH做的最后一件事。
一色南江的欢送会举办在一间被修整过的大教室里,学校因为冰雪的缘故放了一个星期长假,就算有人也都是窝在寝室,绝大部分的人已经回家了。被他教导过的学生以及和他共事的老师来了好几十个个,教室被布置的就像是生日晚会的场地。
一色南江未免太有人气了。加纳利光这样想着,他踏进教室的瞬间就被铺天盖地的叫声和彩带包围住。
“一色教授离职之后也要多多加油哦。”那个曾经和他说过喜欢的女学生眼眶有些红红的,双手捧上一个小盒子送到了加纳利光的身前。
加纳利光有些不知所措的指了指自己……“送给我?”
“嗯。”女生用力的点了点头,眼泪没忍住落了下来。“以后都不能再上老师的课了,觉得好寂寞。”
加纳利光拍了拍女生的肩膀,俯下身看着她蓄满泪水的眼睛,像一个温柔的老师在安慰学生般声音轻轻的说“没关系哟,你的人生还很长,还可以遇见更多喜欢的老师。”
“但是我对老师的喜欢……”女生捂着嘴,摇了摇头,然后抱住了加纳利光。
“老师,以后的日子也祝你幸福。”
加纳利光点了点头,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
又是一个学生走了上来,加纳利光记得他,愚钝,但是却好学。有什么不懂的东西就会不耻下问,弄懂为止,从来都不会不懂装懂,他的成绩很不错,而且十分崇拜一色南江。
“一色教授,您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我知道我不聪明,但是您从来都只是耐心的教导我,占用了您大量的课余时间您也不疏离我……今后的日子里我会更加努力!就算是不用别人辅导我也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学生将他手里几本厚厚的本子递给了加纳利光,加纳利光记得,这是他每次做笔记时用的本子。
“没有了这些你确定你年底考试不会挂科?”加纳利光皱着眉头问道。男生摇了摇头,“我要把这些都记下来,就像您一样。虽然您的头脑是天才级别的,但是我就算做不到过目不忘,也可以依靠多记多背。”
“加油。”加纳利光拍了拍他的肩,眼底的坚定和信任让男生也用力的点下头。
大家都陆陆续续的上来和他道别,加纳利光获得一色南江这个身份虽然只有两个月,但是因为情感生活的过于匮乏使他连面对两个月积累下来的感情都觉得不知所措。
面对那些学生的崇敬与真心,他一一回复着,明明没有那些记忆,但是他还是感受到了一色南江在这些人心中有多高的地位。
这愈发承托出他有多卑劣,因为他只是一个夺走了他们心爱的教授的冒牌货。
加纳利光看着学生们的眼泪,心里慌的可怕。
他是有感情的,在面对这样的真挚时,他除了感动就只剩下了恐惧。
因为他是加纳利光。
他怕别人知道他其实是那个丑陋的加纳利光。
礼物在一旁越积越多,欢送会已经接近尾声,那位给他送过便当的女老师已经在众人的起哄下红着脸走到了他的跟前。
“一色教授,其实我,我一直都很喜欢……”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一色南江先生在这吗?有您的快递,请签收一下。”戴着帽子的快递小哥推着一个大箱子和一个小箱子走了进来,他看着快递单,然后一脸疑惑的扫视着周围的人。
“请问一色南江先生在哪?有一个他的加急快递。”
告白被打断,众人都有些失望。加纳利光举起手,“我是一色南江,可以请问一下寄件人是谁吗?我记得我最近好像没有买东西啊……”他边说边走到了快递员的身边,快递员摇了摇头。“对方是匿名,可以请您签收了吗?”
“啊,好的。”加纳利光拿过笔签上了一色南江,他注意到了快递单上面有一行备注。‘请务必先拆开小箱子哦’,加纳利光将快递单交给了对方,快递员点了点头。“大家继续,请玩的愉快。”
“啊呀,是谁啊?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女生敲了敲那个被精美包装过的一米乘一米的大箱子,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类似玻璃材质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对方是匿名。”加纳利光提起绑在小箱子上的那条宝蓝色缎带,将蝴蝶结松开。有很多人多站在一边,等着看里面会出现什么东西,对于未知的好奇甚至超过了对礼物本身的期待。
他撕开了两层包装纸,露出了里面的木盒子。
“咦咦!是什么啊?老师快打开来看看嘛!”有人催促道。
加纳利光双手扶住了盒子的盖子,拿开的那瞬间不可否置他自己也有些期待,但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他手却是在微微颤抖。
Czech cz75
Beretta92F
FN Browning1935
Glock17
Colt M2000
Ruger p85
……
十多支枪整整齐齐的码在盒子里,盒边对应的写着名字,子弹也对应的放着。
场地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滞谢。
加纳利光盖上盒子,嘴角带着一色南江式的浅笑,他敲了敲盒子,“没想到那个人会在今天把这些模型送过来,我原本以为她要做到下个世纪去了。”
“原来是模型啊,真是被吓了一跳呢!”一个女生拍着自己的胸口皱着眉头笑着说道,带动的旁边的气氛也跟着重新活跃了起来,大家都在互相讨论着刚刚看到那些模型时的反应。
加纳利光按捺下了心头强烈的不安,不可以再拆了,天知道那个大箱子里面又装了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将推车推到了门口,“呐,这个大箱子就让我回家再拆吧,好吗?我真怕会不会是那个人没穿衣服躺在里面,到时候可真就丢脸了。”
刚刚那个打算向他告白的女老师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大家似乎也都意识到了这句话的隐藏意思,识相的没有再多说什么。
加纳利光打算转身走。
那些学生送的礼物还堆在角落里。
一段八音盒伴着钢琴曲的音乐前奏响起。
“everytime you kissed me,I tremble like a child.”
“gathering the ross,we sang for the hope.”
“your very voice is in my heartbeat,sweeter than my dream.”
“we were there,in everylasting bloom.”
“……”
音乐声还在继续响着,加纳利光推着车的手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声音是从大箱子里面传来的,而且这音乐是他很熟悉,这是佐沢诗代最喜欢的一首英文曲。
他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愣在原地,他知道所有人都很诧异,就算是他自己也没有搞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加纳利光将推车的正面调转到了教室里的人的方向,自己看着背面,手指触上了那层纸质包装。
歌曲已经到了宛若众神高傲吟唱着悲伤般的合唱背景部分,他站在教室门边,面对着昔日熟悉的一张张突然变得陌生起来的面孔。
有画着担心的面具,有画着好奇的面具,有画着疑惑的面具,有画着兴奋的面具……恐慌把这些面具在加纳利光的心里不断放大,放大到他再也认不出其中任何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血液似乎在倒流,他的腿有点失去知觉,有点站不稳,还有点神经骚动。
他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了。
加纳利光的手指从被撕开一小点的包装纸上滑落下来,心脏疯狂的鼓噪,他听到了细胞在躁动,血液在血管中沸腾的声音。一瞬间整个世界喧嚣的可怕,但好像又安静的失真。
时间跟着窗外的冰雪一起冻结,仿佛过去了一整个世纪,加纳利光的胸腔痉挛般的绞痛,音符在他感受到压迫的疼痛之后铺天盖地贴上了耳膜。
“you are all my pleasure,my hope and my song.
你是我所有的快乐,希望与诗歌。”
“I will be here dreaming in the past.
我将于此,在过去做梦。”
加纳利光打开了盒子,在里面拿出了一把cz75,15发子弹供弹匣,装上了9mm的鲁格弹,拉开保险,放在了一边。
学生和同事们面面相觑,有的在疑惑探究的看着他。
加纳利光又拿出了一把92F,黑色的枪身十分经典,双排弹匣容量有十五发,它在小范围内狙击绰绰有余。他拿出子弹装进了弹匣,拉开保险,放在了一边。
他将两种枪的弹夹绑在了银灰色的腰带上,额前被整齐梳上去的发丝有几缕掉落了下来。
“uneil you come.
直到你出现。”
“until we close our eyes.
至死不渝。”
歌曲已经唱完,只剩下了完结前最后混着八音盒和钢琴曲沉重却无比灵动的尾声……
他分开食指和拇指,将头发缓慢地重新推了上去。抬起头时,对面人很多,却没有任何一个对上他的视线。他的左手和右手分别抓起那两把□□,右臂向上抬起,银灰色的风衣袖子鼓进了风,食指连贯的扣动了扳机。
“砰!”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碎了一边的镜片,身体倒下的速度跟不上血液汩汩从左眼流出的速度。
死亡就发生在一秒之间,下一声枪响在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出现,加纳利光右臂瞄准倒下男生旁边的人心脏的同时,左手已经射出子弹,一个女生的眉心绽开一朵艳丽的贴花。
意识到死亡就在自己身边的缝隙里,尖叫声,哭泣声,桌椅碰撞声,近乎野兽的嗷叫声开始此起彼伏最终连成一片。加纳利光始终站在出口前,没有任何人敢靠近,因为靠近的人全部被第一时间枪杀。
平日里温柔的一色教授此刻机械冷血的就像城堡的守卫炮台,冷酷无情的终结者。
有人试图上来问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对方的眼神痛苦且质疑,但是加纳利光看到的只有猎物的要害,然后无情的抬枪了结。
有人瞄准时机在他两只手都在开枪的时候,企图从他身侧逃走,却被加纳利光一脚踢断了腿骨,他的力气大的就像未开化的怪物。
坐在地上的人瞬间脸色变得苍白,因为加纳利光拿枪抵在他的脸上,从企图逃脱到子弹打穿右脸一共不超过三秒钟。
绝望蔓延着这个被温热的血雾弥漫的教室,血泊里倒着尸体,所有的人都争相恐后的往墙角里躲,而被推在前面的人不断的被击中死亡,有人拿着尸体做盾牌,加纳利光就打断他的手指,下一波的狙杀速度让人连蹲下提起尸体的时间都没有。
地上空了的弹夹意味着这场开始了不到五分钟的屠杀已经有至少三十人死在了枪下。
加纳利光重新换了一个弹夹,面无表情的寻找着下一个射击的目标,就在这时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后脑上。
“加纳利光。”来自后方的男人的声音一如他们初见时那样冰冷果断。
“秦苏阳。”加纳利光脸上戴的那个冷酷的玻璃面具终于碎裂,他挑起了嘴角。“你来晚了。”
“你知道我会来?”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来晚了。”
秦苏阳扫了一眼墙角里三三两两挤在一团浑身是血满脸惊恐的人,monster下手屠杀人类完全没有任何感情可讲,因为双方的感情本就不属于同一境界。
“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并不符合你对猎物的要求。”
“因为我已经找到那个答案啦,秦苏阳。”加纳利光笑的像是个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礼物的小孩,他看着眼前的大箱子,然后踢破了它。
玻璃碎裂时的声音刺耳且尖利,福尔马林刺鼻的气味蔓延开来,虽然仍掩盖不了教室里浓郁的血腥味。
一具不着寸缕的尸体袒露出来,玻璃扎进肌肤也没有血液流出,脖颈上那道刺目的疤痕被密密麻麻的针脚缝的看上去苍白且恶心,但那张脸还是可以辨认,和加纳利光现在的脸是一模一样的。
一色南江。
这才是真正的一色南江。
加纳利光回到日本一个星期左右,在一个黄昏遇到了这位伤心到想要寻死的教授。
两人只有简单几句的交谈,他将加纳利光带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色南江是个同性恋,在向家人出柜并且断绝关系之后,被他的男朋友抛弃。加纳利光不断地向他问着那个他一直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一色的答案是:因为还想找一个爱与被爱的理由。
这不过是失恋的人的无病呻吟。
加纳利光割断了一色南江的脖子,然后在五十岚正昭的帮助下换上了这个能接触更多猎物的新身份。
但是三年以来都只是专注杀戮的加纳利光在成为教授之后,感受到了来自周围的人对于一色南江的喜欢与认可。
他知道这与加纳利光无关,他的屠戮依旧在继续,只是随着相处的日渐深刻,他自身与这个假身份之间的违和感变得越来越强烈。
就像是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世界,有老师欣赏,有女生爱慕,有朋友聊天。没有满手鲜血,活着也没有太大的痛苦。
但是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都不是属于他的,他只是还是有点可笑的自欺欺人,有点不想承认,有点生气,还有点自卑。
他不杀掉那些让他意志世界开始动摇的人的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程度就像现在,他又可以毫不留情的将他们圈进耶路撒冷的集中营。
只是这次他知道为什么杀掉他们的理由。
因为这是他变成怪物之后第一次情绪失控。
“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还要活着,明明这么憎恨这个世界。我无法让这个世界做出任何改变,我只能改变我自己。”加纳利光闭上了眼睛,皱着眉头,睫毛在轻轻颤抖,就像是在惋惜着什么。
“但是我发现无论我怎么改变,既定的悲剧都让我无法跳离这个充满绝望的怪圈,没有任何一方能够接纳我,因为加纳利光这个存在早在他开始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时就已经死掉了,失去自我的行尸走肉是绝对无法找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的。”
他低下头,扔出了手中的92F。在秦苏阳视线从他身上转移到被扔出枪上的一瞬间,他转过身用另一把cz75对准了秦苏阳。
两人互相瞄准对峙。
加纳利光笑了笑,“我嫉妒你。”
秦苏阳即便是被枪指着也丝毫不为所动,他举枪的右手稳定的就像石雕,手臂的肌力,耐力与稳定性好的让人咋舌。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你嫉妒。”
“我嫉妒你能一直忍耐和克服自己,我嫉妒你明明和我处境相同却始终没有失去自我。”
“因为我以前是一名军人。”
“你还记得自己以前是什么,真不错。”
加纳利光看着秦苏阳向后退了几步,马靴踩在温热的血泊中发出湿润的踏踏声,秦苏阳看着他黑洞洞的枪口,时刻注意着他扣着扳机的食指。
他将对准秦苏阳的枪转过来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动作连贯的扣动了扳机。
银灰色的风衣被地面上的血液快速浸染蔓延,三年来他手上累计有两百余条变成黑色的生命。通缉三年拥有高智商大脑的杀人魔加纳利光于此地亲手结束了自己。
如果没有被注射M4,他现在应该正在准备着考研的论文,和男同学一起打电竞,或者是烧烤聚会。
或许他会将自己设计的东西拿去申请专利,在周围的人群中保持着天才的骄傲,贡献着自己的智慧与热情。
但是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秦苏阳垂下眼睑,收起了配枪,走过去握住了加纳利光的手腕,提起来搭在了自己的肩膀,然后将他背了起来。
瑟瑟发抖的学生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标志性的一声枪响让他们脚底一软,一种获救的轻松感被神经传达到了身体的各个角落。
外面已经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朱莉安娜和马丁急匆匆的穿越警方拉起的警戒线,走向秦苏阳的定位地点,看着微型电脑上的教室监控,朱莉安娜给他拨了个电话。
“秦,现在上到学校的天台。”
秦苏阳挂断了电话,背着加纳利光的尸体一步一步的走着。他很快到达了顶楼,天台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在夜晚月光的微微映照下显得晶莹而又唯美。秦苏阳踩在积雪里,黑色的军靴上沾着小小的雪沫。
他看着远方城市的浮光掠影,冬夜严寒的风吹乱了本就有点凌乱的头发,风像针一样刺在脸上,他听到了直升机旋翼斩破厉风的声音,以及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秦,你完全可以拖着他走的。”马丁大大咧咧的声音传了过来,朱莉安娜狠狠的敲了他一记暴栗。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那样粗鲁?”
“对待杀人魔难道还需要温柔吗!”
“难道你对不是杀人魔的人就很温柔了吗?”朱莉安娜翻了个白眼,走到了秦苏阳的身边,马丁揉着被敲过的头,走到了天台的栏杆旁边。
“嘿,莫里森小宝贝,快来接我回家。”已经盘旋在天台附近的直升机上放下来了一条软梯。
“朱莉安娜,你们也接到了佐沢的电话吗?”秦苏阳看着跑过来招呼他们的马丁这样说道。朱莉安娜点了点头,“佐沢说让我和马丁来一桥大学锁定监控并且定位你的位置,叫莫里森准备去柏林的直升机,因为飞行任务执行单位是MH,任务性质会让通过领土的申请计划会在第一时间被处理。”
秦苏阳点了点头,然后将加纳利光的尸体放下来,交给了马丁。
“加纳利光的尸体需要尽快带回柏林的实验室,趁里面的M4还没有彻底失去活性需要尽快的进行提取研究。”
“秦,你不回去吗?”马丁将加纳利光扛在肩膀上,看着秦苏阳。
“我还有一个需要告别的朋友,而且日本警方这边有些事也需要MH的人进行干涉。”他将手□□了口袋里,看着马丁和朱莉安娜。
“早点回来哦,秦,我一定会说服头儿办一个小聚会庆祝一下的,别忘了你是我的男伴。”
马丁上了直升机,朱莉安娜临走前朝他抛了个飒爽的飞吻。
“记得让日本警方把我们的行李都托运回来!”临了马丁突然开窍了般探出身子朝秦苏阳喊道。
秦苏阳点了点头,眼底还有未散去的暖意。
加纳利光在扣动扳机的时候,带着笑说的话被枪声掩盖了。
但是秦苏阳能够从他的口型和枪响之前听到的声音辨认出那句话。
他说,祝你能一直做好自己。
秦苏阳最后看了眼天上缓缓飘落的绵软雪絮,转身走向了天台的楼梯。
未来还在继续……It's good to be alive.
困顿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