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黑暗面的自揭（1 / 1）
在沈初还没能找出内心里的答案时，日子又往后翻了几篇。
这天，徐文浩领着女朋友又来找她见面，短信里说什么天时地利都有了，就缺她这个人和了。沈初腹诽好久，你这是朋友见面，还是挑黄历娶媳妇请来宾呐！
到了约见的地方，她才迟迟明白“人和”是个什么意思。原来邀见的不止她一个，周清也在邀请名单之列。
“喜大普奔，这真是这几个月里聚的最全的一次了！”徐文浩哈哈调笑，他的女朋友小鸟依人状倚在他的身边，周清坐他俩对面，于是留给沈初的空座也只有周清旁边。
沈初倒是很自然地坐下，没把前多少天校园表白当一回事。虽然那之后他俩就没再见面，但可能真的是两人时间调不开，而且沈初和他的确是“□□”里关系最淡的独对儿，甚少有单独约见的情况。
周清绅士地给她摆好碗筷，又朝服务员要了杯水，沈初也是礼貌客气地回声“谢谢”，便沉默无言。
席间，话题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没来的高明然。
徐文浩侃侃而谈，估计他也是三人中最了解他的情况的。
“我说薛金洁也真是的，她流产这事谁心里都不好过，事情都过去半年了，她跟高明然还是那副不明不白的样子。说撒手又舍不得，这不撒手吧，又不给他一个答复。我说啊，两个人在一起都那么久了，一个意外算得了什么嘛！按讲他们两个应该赶紧结婚，抓紧再要个孩子才是正事嘛！”
徐文浩吃一口菜可以说一串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当老师的都特别能侃。沈初和周清就在那傻坐着，一言不发，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文浩的女朋友倒也不在意冷场，跟他卿卿我我也就够了。反正跟情侣一起聚会再多的朋友一起，单身的那些也总是多余。
周清喝了口酒，问话，“他们俩现在住一起？”他只知道高明然搬了家，还不知道搬去哪儿了。
“没，高明然本来搬到薛金洁家那一块，但是人家却被她父母接回家了……哎，你怎么都不知道啊，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徐文浩有些责备地望着周清，又偏头看看沈初，问，“那你知道不？他现在住址。”
沈初心虚地摇摇头。
“你们呐！”徐文浩长叹一口气，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们两个连哥们住址都不知道，合着这几个月你们都没去他家找过他啊？”
沈初吃饭，周清喝酒，末了异口同声，“——我忙。”
“忙个屁啊！再忙你周末也是待办公室啊？”徐文浩不听他俩狡辩，他眯眼思索，大胆猜测，“难不成，你们俩找到对象了在偷偷交往？”他越想越兴奋，越想脑洞越大。
“哎，等下——”他恍然得知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你们两个不会在一起了吧？！”
“咳咳……”沈初猝不及防地被米饭给呛到。周清状若无意地瞥她一眼，克制住了眼底的温柔担忧，偏头对徐文浩淡道，“你想太多了。”
饭后，徐文浩理所应当地送他女朋友回家，于是沈初又被交给了周清。
地铁上两人相顾无言，周清好几次对着沈初欲言又止，到最后沈初也觉得气氛太尴尬，对他笑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周清挠了挠头，“我怕踩你雷区。”
“不怕，我现在百毒不侵。”
她上次在学校小亭子里被他说成那样，现在就算他指着鼻子骂她道德败坏她也不会惊讶了。
但其实他的评价一直是中肯恰当的，对于沈初，他从不至于用最坏的形容词去评价她。他太了解自己这两个朋友，一个性格冲动喝醉糊涂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另一个唯唯诺诺心里想的什么也从来不表现出来。那次醉酒，想必是极偶然中的极偶然。然而高明然和薛金洁却始终逃不开着意外所带来的伤害，他想沈初也是一样，只是装的云淡风轻。
在他的思想认知里，无意识与刻意做出的事情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他可以原谅前者，却绝不容忍后者。他相信沈初和高明然是无意识的，也或许，这只是他为他们开脱罪名所做的潜意识里的思考。
“我那天说了很多，可能说得太武断，希望你不要介意。”周清低低向她道歉。
“嗯，不介意，早过去了，都不记得了。”
周清抿唇苦笑，“但是沈初，我当时说的一些话，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沈初撩了撩头发，刚好地铁到站，这个话题也就作罢。
晚风安静清凉，沈初提着包，低头盯着脚尖，在离家一百米的地方忽然停住。她抬头看看周清，笑了。
“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对我有心动吗？”她突然问道，嘴角带着甜甜的笑。
周清只是愣了，与其说是被惊讶到，不如说是被惊吓到。他以为他的表白只会就此翻篇，还没料到沈初会重新绕到这个话题上。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是宁愿选择装傻充愣也不想直视尴尬，他与她的关系算挺微妙，可她表现得太过自然，让他有些迷惑。
见周清没说话，沈初暗暗松口气，这时的心理才算真正的自然。
“你那天说的那些，后来我都有仔细想过。可是周清，我还是不苟同你的想法。”
周清盯着她，继续听她说。
“你说你喜欢我，说我迟钝，可我觉得喜欢一个人的话，对方一定会知道的，你的言行举止怎么可能让对方毫无反应？”
“可你就是毫无反应！”周清短促地一声回击，让沈初咽下了她后面的话。
“是啊，我自以为掩藏很深，可有时候也期待你能够注意到……”周清苦笑，“但是你从来不曾怀疑过，你认为我们都只是单纯的好朋友。你的迟钝，真的比你不喜欢我还要讨厌！”
沈初搓搓鼻子，很是无辜。她迟钝又怎么了嘛……
她抬头望着周清一脸又怒又哀怨的表情，不由得替自己争辩。
“周清，你一直说我迟钝，说我不懂，可我在以前的那些恋爱里并不迟钝，当年跟齐贤表白我也是深思熟虑觉得他可能对我有好感的，你这样以一概全，根本就没有把事情考虑清楚！”
“我怎么没有考虑清楚？！”周清反驳。
沈初憋闷，哥几个平时见面都好好的，怎么只要他俩单独谈话就要起争执！
“周清，你说你喜欢我，你又说我喜欢高明然，我觉得是你自己压根没分清楚什么是友情什么是爱情！当然，这是个老生常谈俗的不能再俗气的问题，我不是哲学家，没办法给你让你信服的答案。只是我觉得，在我以为，我跟高明然再正常不过了！如果说那次醉酒我跟他做错了，那他妈的是我寂寞是我贱，我从来没觉得我对他有非分之想，你别总拿你的想法往我身上套！”
周清冲到她面前，双手紧紧箍着她的胳膊，面色痛苦而不忍，他低低劝她，“你别这么说……”
沈初一把甩开他的禁锢，疏离地往后退了几步，“周清，你仔细想想你喜欢我什么，我又喜欢高明然什么？我们不过是短暂地误会了自己的心思，模糊了友情与爱情的界限。你对我是这样，也或许，我从前也是这样……”
她的眼里突然有丝释怀，她笑，“在这之前我还一直不能确定，但是刚才我终于想清楚了。”她定定地看他，“是你让我想清楚了……虽然我也不愿承认。”
“承认什么？”周清感觉到自己声音发颤。
“我不喜欢高明然，这是真话。但是……”沈初嗤笑一声，有种自嘲的意味，“我之前单身的太久了，我也不想替自己开脱罪名，跟高明然的那一夜，我虽然是喝醉了，但大脑还能思考，还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我没把他推开。我承认这其中有酒精作祟，那时脑袋里想的尽是些疯狂的事，这是我寂寞，是我想要人陪，是我给自己埋的一个坑……然后，当我清醒了，我知道这件事无法挽回了，我好后悔，我好恨，也好讨厌自己。”
沈初顿了顿，继续说，“周清，这些话我头一次跟人坦露，这是我心里最黑暗也最真实的想法，我把它告诉你是想跟你说，那个时候我是神志不清胡乱发疯，但即使在当时我也没有萌生我喜欢他的念头。也许是我不自爱，我喝醉了就不管不顾，所以我说我贱你也不要反驳，我不是个多么单纯无辜的人。”
“沈初，你真是不可理喻！哪有人会这样说自己？！”周清咬牙切齿。
“我啊，我就会这么说……”沈初回他。
“我对高明然，对徐文浩，对你，都只有心理上的依赖，我从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把你们看作是最好的异性朋友，我也不能失去你们这些朋友。喜欢一个人，是会想去拥抱他、亲吻她，会有不自在的心动，我对高明然没有过心动，那你呢？我做了什么让你心动，我什么时候让你心动？”
周清静默了半晌，望着沈初隐隐心痛，他痛苦低吼，“六年前！在跟你做好朋友前，在我知道你喜欢齐贤之前！”
“很久了……”沈初叹气，“你不是还喜欢，你是放不下。”
“对，我是放不下。”周清狠狠点头，朝着沈初大迈一步，居高临下，强迫对视，“那你呢？你放得下谁？”他抿着唇轻哼了一声，“你说到现在我算明白了，对，是我错了，我完全猜错了，你根本就没忘记过齐贤！我现在竟然宁愿你喜欢的是高明然，齐贤他妈的有什么好，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不喜欢你，他就是个渣！”
沈初深呼吸，皱眉瞪他，“你们为什么比我还介意他？被抛弃的是我，被甩的是我，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任何人都无关。”
“你个白痴！你看重什么心动，那你他妈的敢不敢承认你对齐贤还心动？”
沈初一股气冲到脑门，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我怎么不敢承认了！我就是对他还心动！”
……
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说出口的话也不能更改，沈初在这一刻突然领悟到什么叫醍醐灌顶，她被周清的咄咄逼人给逼出了心中一直不想说的话。她早就发现了，那对齐贤的依恋与心动，顺着她内心底的不甘心，在他一次又一次有意无意的挑拨关心下，如雨后春笋如新生野草，正气势汹汹地卷土重来。
她是对他还有心动，可她不愿再重蹈覆辙，同一个坑跌一次就够，再主动落马那是她傻。好马不吃回头草，她是一匹头也不回勇往直前纵横驰骋的好马！
周清垂首，轻轻笑了，“沈初，我收回劝你喜欢谁就告诉他的那句话，我不会再谈论这件事，我会收回我的心思，我们还是四人中关系最淡的好朋友，我走了，不要讨厌我，我不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