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1 / 1)
香甜糜烂,醉梦生死,放纵狂欢的夜,才能教人忘掉烦恼。
龙床上麝香的味道浓郁,凌乱脏污的被褥已经被换掉,皇帝已经沉沉睡去。
即便是这样舍身忘死的投入一场性事,清冷寂静的夜里,她还是会这样醒来。
好冷。寒意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像是被困在慢慢结冰的水中,不知何时就会冻结掉最后一口气。
黑夜沉沉如死,越姬披衣坐起,掀开帘帐,殿里的灯油已经快要燃尽。朦胧的淡光照见她纤瘦的影子,寂寥又可悲的模样。
肌肤之上彼此畅快忘形的痕迹晕开桃艳的氛围,丽人赤着脚下榻,足下踩着厚厚的绒毯。
她的夫君对她宠爱异常,到了千依百顺的地步。外间甚至传言,越夫人妖姬化身,能令男人趋之若鹜沉迷忘却一切礼义廉耻。
然而即便夫君如此的痴心,也弥补不了她心间日益蔓延的空洞。
不过是微微的示好,就可以令这男子欢喜异常,恩爱数载亦不曾减轻半点殷勤。很多时候,看似愚钝的男人或许也知道了她心中有无法跨越的隔障,却从不强硬逼问,只是得过且过的耗着日子。
“这样就很好。”唐周王不止一次的提起,“寸寸销魂夜夜笙歌,纵使得贪逸之名,到死也是及时行乐,何必强自抓住忧愁不放?你是妖妇蛊惑君心,而我,只会做个昏君,倒是天生一对。”
果真是个享乐的君王。为色相也好,为荒淫也罢,却也是个极好的丈夫。
身体慵懒而饕足,越姬失神地凝望虚空,暗想,某一日到了地底,也是再不配走到那个人面前吧?
端华一尽,恨水东流。
那个男子于她,就像一场镜中花水中月,昙花一现之后散了干净。而当年那个敢爱敢恨执拗不改的年轻姑娘,也随着他的离去而心死。
剩下的这个,不过是个名叫‘越姬’的皮囊,年老色衰却还要不知天高地厚地当一回祸国妖姬。
纵使梦里得到过追求的温情,也不过是自己虚假编织的梦境。就算是这样的赝品,也像灿烂烟花剩下的灰烬,可怜地收藏着无法丢掉,也上了瘾。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嫉妒,如果不是不甘,如果不是狭隘,怎会令深爱着的那个人得了那样的下场?
端华本就是竹姿莲意的男子,翩翩干净游走在世间,尽管恋慕着自己的帝姬,却克制着私心希望所爱之人幸福就好。
如果不是因为她蠢笨的受了蛊惑,自以为是的干涉,他怎会浅尝到滋味而无法罢手竟至沉迷?
该是罪人。越姬暗想,所以才要用自己来复仇。
他已经死了,那些人怎么配还逍遥快活?等毁了这帝江的一切,也毁了她自己,那个人在九泉地底,也可以彻底释怀。
就连他得不到的帝姬,她也已双手奉上送到了身边。
应该是很幸福了。
你看,我这样弥补过错,可以被原谅了吗?
◇◇◇◇
从前长公主在时,各方贵族子弟云涌拜谒,帝姬府邸门前冠盖如云。而自从这座宅邸失去主人,一切风光不再,竟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舒禾私下里曾想过将之占为己有,可惜中间梗着风白季黍等人,始终没能得手。
自从微净去后,所有人一致地不曾提过帝姬府邸,面上像是遗忘了这一处去处,实际却念在心底,生怕有人会占去这块净土。
舒禾在此生活了数年,一景一物早已熟悉无比。
当年离开这座府邸时,怀抱着的是必要将帝姬踩在脚下的复仇决心。而今日整夜坐在帝姬的房里难以成眠,却是一种心无安处的惶恐。
倘使她魂灵不散,看见他如此落寞地坐在她榻上,是否会轻屑一笑?
不。原本就不曾正眼关注于他,又岂会多浪费一丝心神?即便是看见了,也只会不悦他僭越地踏入了她的范围。
离开这座府邸之前,他要见她,中间隔着身份的天差地别,离开这座府邸再回来,他出入各地如入无人之境,却再也见不着她。
微净,你真的死了吗?
还是,一切只是为了加深对我的折磨?
公子白的行踪已经失去,他这一生未曾这样恐惧过。如果刚燃起的希望只是空想,破灭之后将何以为继?
舒禾一动不动地坐着,天光一寸一寸移近,青灰色的光冷漠无情。
探听消息的人回来,雕像一样在榻上的人才转了转眼珠。
“香料是西域人的配方,五十年前由西域小国进贡献入皇宫,在后宫妃嫔间流传过两年,只是后来发现副作用太过霸道而被列入禁用。越夫人的香料是从长月楼里带出来的。”
舒禾揉了揉僵硬的脖子,面上沉思起来。
既然已经是禁药,那么配方早被锁入深宫,怎么能那么轻易地被长月楼的人得到?竟然还让叶端华这样正经的世家子弟也沾染上,弄到性情大变害了叶家满门。
越姬出自长月楼,当年叶端华堕落沉迷的起因必定是这女人引来的。可是越姬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端华当年的祸事,难道还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