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启程(二)(1 / 1)
祈星殿占星台上,一身白袍的祭司定定地望着夜空,而夏日的星空里,繁星更是如同出浴一般的清澈透明。
他的视线却是落在一颗有些忽闪的星子上,那颗全星空里最耀眼的星辰,近来有些不太安宁,而源头,就是那颗新出现在旁边的星,已有之前的暗红色渐渐转亮了。
“一切顺利么?”祭司忽然开口了,而身形却并未转过来。
“回大祭司,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当,玉衡顺利成为了她的贴身侍女。”一个女声自他身后传来。
“嗯。”祭司低低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身后的女子静默着,亦是无话,她望着他的背影,这个融在星空夜幕下的身影,此刻显得更为落寞悠远。跟了他这么多年,而她始终无法看透这个男子,他就像一个亘古流传的迷一般,让人有种亦真亦幻的虚无空蒙之感。
自她记事起,就同其余七人一起,被赋予七星使者的重责,天枢、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开阳为双星,故而为双生两子,所以名义上的七星使,实则却有八人。
她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她的少主,是没有戴面具的,她的记忆里,有他亮晶晶的眼眸,清澈透明如山泉一般的笑容。可是,那时,星使的年纪都太小,大家谁也记不清少主的真正容颜了。然而十岁以后,少主随着老主人去了玉迦山上。一去,便是五年。那时,全部的星使,都只有三岁。
五年之后归来,他的面庞上,忽然多了一副银光闪闪的面具,而他们七星使也跟随他入了宫,接替上一任的祭司,成为新君王的祭司。而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少主的真正容颜。
那时才十五岁的少主,仿佛就已经经历了沧海桑田般,纵观云卷云舒,日出日落,天下一切人事纷争,他都冷眼静默,只是坚守祭司的天职,占星天灾而已,成为了一个人人无法触动的迷。
上一任的祭司卸职时,可上一任的七星使却没有,因为新任七星还太小,不足以承担重责,所以,他们这一任的星使真正任职,不过几年前的事。
然而少主却是自十五岁之后,就一力担当起全部的大任,并且从未有过差池。天下之事,他亦是全部了然一般,最多只是一时不能万分肯定,让他们去核对一番,结果却总是毫无偏颇。
若不是神,凡人怎会有这样一颗透析世事的七窍玲珑心?但是,祭司家族,本就是个迷。因为上一任的祭司,也就是少主的姑姑,也是至始至终都戴着面具,直到最后也无人知晓她的面容。
“天璇,天枢与天权最近可有消息?”大祭司悠远的声音传来。
天璇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道:“天枢的乌风鸟传信来,道,羽族青龙长的确为此次羽兰翎偷来天宸一事极为恼怒,而四大长老也在积极筹备两月后接亲一事,届时将有青龙长之嫡系孙女羽兰翎,以及玄武长之孙女羽碧涵前来天宸。”
“嗯……”大祭司微微点头,又道,“天权如何?”
“天权传信说,觳觫部并无异常,而穆州童家的确与觳觫部脱离了瓜葛,再无往来。因而,前番的苍狼事件,看来与觳觫部并无关联。”
大祭司却道:“这本阁知道。自十年前,童家被驱逐出觳觫部后,就再也不曾与觳觫部有联系了。其实童家的底细本阁一直都很清楚,本阁早该注意到,像秀妃这样一个出自童家的女子入宫来,怎会不带一两样来自觳觫部的物品呢。”
天璇恍然,顿了顿又道:“玉衡方才传信,说……她已经醒了,并且知晓了那是馥璜泪。”
“那就好。”祭司低低一语。
“只是天璇不明白,大祭司您为何要将馥璜泪交付与她,并且施入梦咒告诉她用途?”
“本阁自有用意。”祭司微微侧过头来,看了一眼不解的属下,视线再次投入星空里,此刻,那双灿如星子的眼眸里忽然涌起混沌的无奈与伤感来,似是自语地黯然道,“星象黯淡,此行有凶,一切都是宿命的劫数,还得让他们自己去化解,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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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您这么晚了待在一个女官的房间里,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会有损天宸二王爷的名号,还请王爷回自己的房间去,我要休息了。”
女子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口吻却是清冷,表情肃穆,转身向床边走去。
然而手臂却忽然叫身后人给一把拉住了,身体亦是随之转了回去,被揽入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里,而面前的脸庞却是挑着眼角,笑意翩然道:“怎么,还在生气呢,我不是说了么,怕你不肯,这才出此下策下了迷/药,省的你问东问西地不肯来。”
甄伊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皱眉道:“我没生气啊。”
“那你为何还叫我二王爷?这不是在生气是什么?”慕汀弦亦是拧了拧眉,却满是宠溺的意味。
“既然要装,那就装得像一点啊,你现在是二王爷,我是女官,提前适应一下,免得到时露了马脚。”甄伊一脸认真地回道。
慕汀弦一愣,然后无可奈何地笑出声来道:“这什么歪理。”
“歪不歪,都比不上你歪,居然这样子都行,明里打着二王爷的旗号,暗里却是你自己,有什么不能堂堂正正,明明白白地来,偏要挂羊头卖狗肉。而且,你让我来算什么意思,皇帝陛下您还会找不到女人么?还得随身带个妃子。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你是几步不离色的昏君。”甄伊说得头头是道,一副恨铁不成钢似的亲妈脸,叫慕汀弦一时有些怔怔的。
而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更是让他觉得有趣,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没想到你还挺会教训人的呢。”然后敛了容,有些肃穆道,“天宸泱泱大国,岂可一日无主,若是让朝中官员知晓,定会竭力反对,而若是叫那些虎视眈眈的他国势力或者国内不轨之人知晓,指不定发生什么动乱了。所以,你说,我打着皇帝的旗号,还能出得来么?”
“可你还是出来了,你的朝廷怎么办?”甄伊不解。
慕汀弦道:“皇帝可不是一年到头待在皇宫的啊,边疆城池,该巡视的时候自然要去巡视,大臣们自不会怀疑,国事,我当然是交给墨了,我俩如今身份互换,他自然是担当起我的职责了呢。”
“看起来,你很信任他么。”甄伊低低道。
慕汀弦微微一笑:“是,这天下,我最能信任的,恐怕就是墨了。”
甄伊若有所悟,却是忽然间叫她想起甄熙来,她们也曾如此地彼此信任,而如今,在这个地方,她已经不知该去相信谁了,有太多让她不知晓的事情,就连面前这个看似对她如此亲昵的男人,她也要顾虑深深。
“那……大祭司呢?你不相信他么?”甄伊脑海里忽然浮现那个男子俊逸的银光面具来。
慕汀弦松了手,微微叹息一声道:“他啊?我只能说,他很忠心。只是,这个男人,太深,你说,像深渊一般的人,还哪来的信任之感。面对着他,就好像是对着永远猜不透的迷,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他的脑中在想什么,完全无从下手。”
甄伊轻笑道:“原来,你这个皇帝也有不明白的时候。”
“那是当然,皇帝也是人,又不是神,哪来事事都通晓的道理。就像……”他忽然眯起眼来,凑近了脸,一脸狡黠的笑,道,“我最看不懂的,就是你了。”
甄伊看着他眼里溢动的精光,忽然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本能地想往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人猛然间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禁不住轻呼出声,皱眉道:“你干什么!”
然而他却是满脸轻佻笑意,扬着嘴角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说我要做什么?”
“你……”甄伊一听,有些气背,赶紧道,“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二王爷,哪有二王爷与女官有一腿的,你就不怕被辱没了名声么?”
“嗯……那倒也是。”他仿佛醒悟似地点点头,甄伊刚想松口气,而他却重又笑道,“不妨,反正,坏的也是墨的名声,就让他背这个黑锅好了。”
甄伊差点没晕过去,这什么兄长,事事都叫兄弟来抗,也亏他有这么个好脾气的弟弟。
看他一副笑意翩翩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开玩笑,难道这次她真的逃不过,要这么被不明就里地吃定了?
而转眼之间,人已经被抱进了床榻里,一落床,甄伊赶紧蹭蹭往里挪,而他毫不留情地就欺身上来了,一下子按住了她别有居心不安分的身子。
“等……等等……”甄伊惊诧地想阻止,然而唇就已经被覆上了,身体在他臂膀的禁锢之下,毫无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