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玉兰花开(1 / 1)
下了山,子扬和青玉回家去了,蓝夕和子云没有回。
蓝夕正在浴室里慢条斯里,仔仔细细地沐浴,洗得那么专注那么怡然自得。蓝夕嘴角微微上扬,隐约挂着一丝笑意,挺直的鼻梁形成一条优美的曲线;额前几绺正滴着水珠的长发半掩着那双深遂的眸子,深得像不见底的海洋。此时,海洋正朦上了一层薄薄的,朦胧的雾气,恍惚隔着一层梦,显得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虚渺,那么的神秘。
蓝夕用沐浴露细细地,柔柔地搓揉一遍后,再用香皂慢慢地清洗一遍,她喜欢香皂那淡淡的馨香,喜欢那淡淡的香皂味渗透到空气中,被温柔地包裹住的感觉;又似被一片浮云轻轻地托起,袅袅地升腾到一个奇花异卉,香雾氤氲的瑰丽宫殿。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缦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恍惚中,唐明王和杨玉环那段缠绵绯侧,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竟如此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蓝夕缓缓地闭上双眼,一任神思在半梦半醒,半真半假中飞奔驰骋......
“蓝夕、蓝夕、蓝夕......”子云在门外气极败坏地猛喊猛叫,喉咙都快沙哑了,到最后简直是吼出来,其愤怒程度恐怕连怒发冲冠的岳飞都要甘拜下风。
从山上一回来蓝夕就进去冲凉,子云等了快一个钟,又不是非常清楚蓝夕那莫明其妙的“洗澡梦”,一个不好还以为她在里面昏倒了。
“唔......你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磁性?我怎么不知道你正处于变声期?”蓝夕慵懒的语气中夹杂着几丝揄挪,把子云气得有气无力,像踩在云里雾里。
“白!蓝!夕!”她一字一顿地说。蓝夕不姓白,连名带姓也就只有“蓝夕”两个字,子云觉得两个字不够份量,尤其是当她气极了的时候,叫蓝夕总觉得有种“恨犹未尽”的感觉。于是也不管蓝夕同不同意,硬是给添了一个“白”字,成了“白蓝夕”。
“白蓝夕,我限你三分钟之内给我出来,要不然......哼!”子云威胁到,恨恨地一拍门,转身离开了。
蓝夕想到子云那变得特别有磁性的声音就不由得哑然失笑。
记得子云初初听到她名字的时候:
“我叫蓝夕,蓝色的夕阳。”
“蓝色的夕阳?好美的意境!幸好你说清楚,要不然我还以为是‘懒死’呢。”子云大笑道。
“懒死也是一种极致。不是有一个‘懒人吃饼’的寓言故事吗?从前有一个懒人,从不劳动,吃喝拉撤都是父母包办。有一天他的父母要出远门几天,临行前怕他饿死,特意做了一个很大的饼挂在他的脖子上,懒人饿了就低下头吃脖子上的饼,可是最后还是饿死了。因为他只是吃了靠近嘴巴的饼,脖子后面的饼动也没动,连用手转动一下饼都懒得动。别人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却连伸手都懒得伸,只愿意动动嘴,实在是懒到了极致。”蓝夕不紧不慢地说。
“小时候听到这故事,奇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懒惰之人,长大了才明白,不是他生来就懒惰,而是父母太过溺爱的缘故。”子云有感而发,难得明白一回。
“白蓝夕!我数三下就撞门了!一、二、三!”
“三”字刚落,门开了。
蓝夕披一件纯白翻领棉质浴袍,拦腰随意打了个结,赤着足,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眼睛,发梢滴着水,似笑非笑地看着子云:
“看来我们还真有默契,每次你数到三我都刚好出来,不过下次如果你想数到四五六七□□......记得通知一下,我一定全力配合!”
子云简直哭笑不得,自从碰到蓝夕,她就充满了挫败感。
冲完凉,蓝夕伫立在窗前,凝视着远处,无所思,亦无所忆。窗外有风,风吹起了她的长发,蓝夕总是喜欢以这种方式吹干她的长发。
“蓝夕,我们下去吃点宵夜吧,我肚子饿了。”子云提议道。
“现在?都快天亮了。”
“就是现在,你看楼下餐厅的灯还亮着呢,我们快走吧。”子云探出脑袋看了看,她任性起来也是够任性的,说走就走,怕是真饿了。
子云一进门便看见了许初晨。
“许老师,你也来吃宵夜吗?还以为就我们两个这么晚还没睡呢。”子云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地说。
“睡不着便下来看看,没想到餐厅还没关门。”许初晨微微笑了。
“往常我们是一点停止营业,难得许老师来,爱吃我们这的瑶柱白果菜粒粥,今晚特意做了一碗。”店主笑呵呵地说。
“刘叔的瑶柱白果粥、艇仔粥、蟹黄灌汤饺、薄皮鲜虾饺、蜂巢糕通通都是我最喜欢吃的。刘叔,还有没有艇仔粥?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两大碗。我一直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味的粥呢。”子云嚷嚷道。
“艇仔粥要现做得才好吃。知道你喜欢,我马上给你做,你等着。”刘叔笑得开心,子云这丫头每回来总要吃艇仔粥。作为一家开了10多年的老店,喜欢这里的粥和糕点的学生不计其数,子云是最讨他开心的一个,每回都吃得心满意足,从来不吝啬她的赞美。
艇仔粥以新鲜的河虾或鱼片作配料,加入浮皮、海蜇、鱿鱼、炒花生仁、油条、凉皮、葱花、姜等,吃前当即煮粥滚制,粥滑软绵,芳香扑鼻,热气腾腾,十分鲜甜。
不一会,粥做好了,刘叔端了一碗放在子云面前,复又进去端了一碗出来,放在蓝夕面前:“这碗是你的。”
“谢谢刘叔!总是记得我不吃葱花。”蓝夕笑着说,心里涌过一丝暧流,刘叔的粥不但好吃,而且吃起来特别温暖。
“客气什么,快点吃吧,小心烫。”刘叔依然笑呵呵的。
“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许初晨站了起来,向刘叔道了谢,一个人走在夜色中,此时,东方微白。
第二天早上,蓝夕起床梳洗完毕,子云还卧床未醒。每逢周末,子云就不曾早起过,何况那么晚睡,不到日上三竿她是不会起来的。蓝夕便自己一个人下楼去吃点东西。
“早!蓝夕。”刘叔看到蓝夕进来,热情地打招呼。
“不早了,刘叔。”蓝夕笑道,在靠窗的一个位子坐下。
“今天是有点晚,昨晚睡得晚,我都起晚了。想吃点什么呢?”
蓝夕想了一下说:“一碗瑶柱白果粥,外加一份蟹黄饺吧。”
“好嘞!刚才给许老师做的还有,你们点的一样,都是瑶柱白果粥和蟹黄饺。”
“那麻烦刘叔了。”蓝夕道谢到。
“你等一下,马上来。”刘叔说完转身进厨房去了。
吃完早餐,蓝夕想四处走走。周末学校显得特别安静,大多数同学和老师都回家了,即便少数住校的,周末也很少呆在学校。
子扬和青玉昨晚回去了,蓝夕往常也不呆在学校,除非妈妈不在家,她便呆在图书馆,一呆就是一整天。子云老说在家里没自由,蓝夕不回去,于是她也有了不回去的理由。
蓝夕先去画廊看了一会壁画,墙上挂着的是历年获奖的作品,偶有碰到相识的同学也在看画展,彼此匆匆打过招呼,然后各自欣赏,各自离开。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菊之落英。”秋天的风总是那么清爽怡人,散落了一地的叶子和花瓣,花香弥漫空中,沁人心脾。蓝夕经过那棵玉兰树下时,一片皎洁的花瓣落在她的发上。
蓝夕来到篮球场边,远远地看到许初晨在练球。见他练得专注,蓝夕没敢打扰,只坐下静静的看。
练了一会,大概是有些累了,又或许是感觉到蓝夕注视的目光,许初晨停下了动作,拿着篮球,往蓝夕这边看过来。
蓝夕笑了,扬声说道:“许老师好球技,不加入篮球队可惜了。”
“好久没练,生疏了,闲来无事,找找感觉罢了。”许初晨笑道,边走过来。
“你过谦了,我刚才看了好一会,发现你真打得很好,可惜你没有应子扬的约,不然一定很精彩。”蓝夕真心说道。
“谢谢夸奖!我向来不喜欢比赛,子扬对篮球的狂热,我自叹不如。”许初晨也坐了下来休息。
“我也不喜欢比赛,管它输赢,自己喜欢就好,为什么要让别人来评头论足。”
许初晨笑了,只看着她,没有答话。见许初晨如此,蓝夕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惊觉自己的言行或许有些偏激了,正想解释一番,许初晨突然说道:“别动!”
蓝夕听了一怔,不明所以,只瞪着眼看着他。
许初晨靠近一些,伸出手轻轻拿掉她发上的白色花瓣,放在手心,那是玉兰花的花瓣,纯白清香,沁人心扉。
蓝夕这才明白何故,笑道:
“大概是刚才从玉兰树下走过,刚巧落在头上的吧。小时候喜欢腻在妈妈的怀里,她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花香,特别好闻。我说妈妈肯定是花仙子转世,妈妈笑得好开心。她说傻丫头,哪来的花仙子,是玉兰花香。原来妈妈喜欢玉兰,每每有花瓣落下,妈妈就拾起来,把它别在耳朵后面,然后用头发遮住。你看,就像这样。”
蓝夕拿起许初晨手中的花瓣,一只手把披肩长发往后拨,露出耳朵,另一只手将花瓣别在耳朵后面,然后将头发放下,遮住耳朵。
蓝夕整理完毕,微笑着深吸了一口气:“嗯!我闻到了,是玉兰花的花香。”
一绺芬芳飘于发间,花香、发肤之香,两者合二为一,竟奇妙得令人有些恍惚,分不清是花香还是发香。
“玉兰花开,无风香自飘。古人常用花比作女子,以花为魂,冰作肌肤,玉彻骨。在我看来,万物皆有灵性,草木有根花有魂。你妈妈一定是个惜花懂花的人。”许初晨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