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白招瑞别卓崖(1 / 1)
当年听信沈辙之言远嫁浮决,发现被骗,装疯卖傻。终于得以回国。回到皇城,白招瑞只是整日呆坐在皇宫的御花园,不肯踏进自己的公主殿半步。直到皇后丧事结束,白傲雪才来接她。
没让人跟着,只他兄妹二人去了公主殿。本以为面对熟悉的一切,白招瑞会痛哭流涕,毕竟这儿承载她太多的回忆。然而,从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她淡漠的神色一直伴随,无悲无喜。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傲娇的公主了。
“你的公主殿一直留着,这儿的一切都没动。”
驻足在那株过她头高的橘子树旁。那时候,吃完贡橘的她突发奇想让卓崖将一粒种子种在花盆里,说要等它长出橘子来。
这儿山好,水好,一切依旧,只是差了个人。
扯扯嘴角,一丝隐没的苦意渗透。罢了,她回头笑着回话:“皇兄好意,招瑞心领了。只是如今若还住在宫里,只怕说不过去,所以还是搬出去的好。”
“你还放不下他?”
面对这有些痛心疾首的文化,白招瑞直觉地回了句:“皇兄又何曾放下过侬兮?”
被猛然的话呛得哑口无言,白傲雪愣神,沉下了脸,静默片刻后,终是妥协。自嘲地苦笑,道:“我们还真是难兄难妹,人家在的时候不懂得珍惜,等到人离开了又在这儿伤神。也罢,你还要去找他?”
“嗯。”像是被什么咬过,刹那间的痛楚让白招瑞几近气绝。强忍着深吸口气,说:“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到他。”前一刻还斗志满满地宣誓,却在看见最亲近的兄长那疼惜的蹙眉时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哽咽着,诉说心底最脆弱的感情:“我从漠南找到……漠北,从浮东找……到浮西,可是……可是我……找不……到他。”
走过去,将失声痛哭的人紧紧搂在怀里,想要宽慰却找不出话来。
“六哥,我很听话,为什么……他不来……找我?”
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叹气道:“他想见你的,只是回不来。”
震惊地抬头,忘却了抽噎,愣神盯着白傲雪,说不出话。末了,目光随着白傲雪的手,自他袖中拿出那块剑心玉佩。
躺在他手掌心的剑心玉佩刺眼,他说:“我们是在吉县红叶山找到的,这玉佩是守墓人所给。”
颤着双手接过,忘记哭泣,让若周遭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踟蹰望了望失魂落魄的人,白傲雪还是转身离开。
那是她的侍卫,也是她放在心底的人。终究放不下,即便只是一抔黄土,远隔万水千山,她也要去看看他。是夜,去昭阳殿偏殿找白傲雪,说是还有十天就是卓崖的生辰,想要赶到红叶山去。得到允许后,她独自上路,连夜出了皇城。
提前一天到达吉县,在红叶山下流连踱步,从日当午时到落霞遍布,白招瑞没敢往上踏出半步。到了卓崖生辰那天,她一早登上红叶山顶。
与最初来时相比,只多了一座小木屋,在山的背面,隐藏在参天的枫树林里,并不显眼。一条蜿蜒的小石阶下去,直达小木屋的院子。走近时,看上去有些年岁的老人坐在摇椅上,闭眼凝神,悠哉地缓缓摇晃。屋前枫树林子,晨雾缭绕,偶尔穿透下来的旭日闪烁。此时此景,越发衬得老者与世无争之态,这一番宁静安然让白招瑞心生羡慕。
悄声走过去,恭敬地俯首,轻轻的呼唤一声:“婆婆。”待老人睁开眼睛只会,放此案恭敬地打探:“请问,这附近可有叫卓崖的?”
老人上下打量眼前有礼询问的人,而后缓缓起身,白招瑞赶紧去搀扶。站定之后,老人才问:“姑娘找他做什么?”
拿出剑心玉佩给老人看,白招瑞说:“晚辈是他故人,多年不见,特来看望。”
老人识得玉佩,当初正是她亲手交到铁面军手上。老人什么话也没有再说,默默地领着白招瑞往卓崖的墓地而去。
早就做好准备,可是当‘卓崖之墓’四字映入眼帘的时候,白招瑞还是没忍住,踉跄着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地盯着那一方冰冷的石碑,眼泪如决堤之水,却不闻半点哭声。
老人无可奈何地叹气,摇头,颤颤巍巍地挪步离去。
跪着移到墓碑前,仿佛不是看着石碑,而是卓崖就坐在她面前,正浅笑着望着她,那般温情脉脉。
然而,白招瑞心里比谁都清楚,卓崖不会再管她了。
“你说我不懂规矩,没个女子样,我就背熟了三从四德、学遍了女子礼仪。你说我不懂诗书,我也去学。最初时候,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到后来,笑渐不闻声渐悄;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不是说好要来接我的吗……”说到此处,早已是哽咽到不成声,徒留汪洋之泪簌簌落下。
石头无情,烟雨无心,她的悲伤都泯灭在了大山里。
风光绮丽的吉县,夜间也不失繁华。如行尸走肉般穿梭在人群里,一家家小摊吃过去,就像卓崖还在身边。吃到最后一家时,再也忍不下去,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惹得众人注目,纷纷围上去。
在对面的客栈里,方才的林中婆婆与她十三四岁的孙子相对而坐,朝这边围拢的人群看来。
少年说:“卓大侠七年前到这吉县,虽说双腿残疾,但是眉宇间都说着他不是寻常人,必然有着一段不寻常的故事,这如今看来,确是如此。”
关于卓崖的身份,婆婆也是在卓崖自刎前一晚才得知,在没有见到白招瑞之前,她连自己的孙子都不曾告知。收回视线,叹道:“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若是多情,那便是江山永矣,不可方思。最初时候,卓大侠拿那剑心玉佩交给我,交代说若是无人询问便是最好,若是有人来找,只说他已逝便可。那时候我以为他只是要离开吉县,却不想他是要与世决绝。”
“卓大侠七年前到吉县,直到三年前才自刎,这期间莫不是在等待这姑娘?”
“我也是在卓大侠自刎前一晚才从他的口中得知,他乃是天元皇帝时的皇城铁面军副都尉,而他等待的人是天元皇帝的小女儿安平公主。三年前,齐王殿下入主皇城,他便知道齐王殿下会将安平公主接回来,所以才安心离去。”
听完婆婆的叙述,少年震惊之余,不禁纳闷地蹙眉,问:“我也听说铁面军副都尉深受天元皇帝器重。既然情投意合,又有着足够的资格,为何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会是佳偶天成,可到底是敌不过变数。卓大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浮决国鸿铃公主挟持,又被挑断脚筋,本想咬舌自尽,那鸿铃公主却以安平公主性命为要挟。后来虽然被天元皇帝派人救出,但是他认为丢了皇帝的面子,早已做好自杀尽忠的准备,又因为别的原因放心不下公主,回到皇宫御武场,负责九州司的事务。后来公主和亲,他便离开了皇城。”
少年在婆婆的庇佑下,不识愁滋味,这会儿听这荡气回肠的情事,唯有感叹自己懂的太少。再一次看向已经渐渐消散的人群,叹道:“这公主也是个痴心人,卓大侠若是等等,或许会把她放在首位吧,而不是那毫无感情的忠君之念。”
“谁说不是呢?造化弄人罢了。有侍卫跟着她的,我们走吧。”
婆孙二人起身,在摇头叹气中离了客栈。客栈对面,那哭得昏天黑地的人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那人是不够爱她的,否则又怎会为了那所谓的忠君之念而自刎,弃她不顾?人道是孤坟都是猛士,荒冢多少豪杰,可她那心头人,偏又是那般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