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太子推荐皇储(1 / 1)
平定西城之乱时已是四月间,诸军凯旋,各归其位。太子病重,白傲雪等人回皇城探望,留在皇城数日,一如既往住在皇城客栈。
东宫内,坐在特制软椅上的太子面容消瘦,憔悴不堪,皇帝与皇后相对而坐于竹榻。看着病怏怏的儿子,皇后满面愁容。自来看淡生死的皇帝也不免皱了眉头。
还在打天下的时候就筹划着正局棋,这么多儿子孙子,谁该做什么,天元帝心中早已有数,而且也实施得不错。可眼下这作为皇储的大儿子却病成这幅模样,实在堪忧,这会扰乱天元帝的计划。
太子稍稍坐直身子,说:“父皇,儿臣知道这时候不该说这些话,但是只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
如此凄凉,又万般无奈的口气,让皇后不悦,皱眉嗔怪:“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存了心让人闹心不成?相信母后,会好起来的。”
说完又看着对面的皇帝,希望他帮个腔,却不想皇帝什么话都不说。沉默片刻,才神情凝重地道了句:“你想说什么?”
“承蒙父皇器重,让儿臣入主东宫,儿臣尽心竭力数十年,志在成为像父皇一样的明君,从不敢怠慢。而今儿臣病危,自当努力战胜病魔,可儿臣唯恐负了父皇厚望,所以说这一番话,还望父皇见谅。”
皇帝反驳说:“真如国师所言,招瑞若为圣女,皇室江山稳固。西城之事已了,朕当会尽早了结此事,你也别在说这些丧气话,让人听了不快。”
同样是亲生孩子,用女儿的命换皇室江山的命,固然皇帝铁石心肠也难以不动情,况且相对于别的孩子来说,那个女儿跟他更交心,可想而知,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心绪是有多复杂。
不管是太子还是皇后,都理解皇帝的心思,但是不敢说。想到自己已是一个将死之人,太子临死前要为那个仅有的胞妹说个情。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提高不少,说:“父皇,儿臣要说的就是这件事。虽说所有的皇嗣都为母后的孩子,可毕竟不抵血缘至亲。若儿臣离去,招瑞便是母后唯一的血亲,若她也离去,让母后怎么办?”
“国不可一日不稳。”
“儿臣并非认为父皇不明事理,只是国家稳定,靠的是实力,不可因一人之语而害了皇嗣啊。纵观诸位皇子,成年有为者大有人在,皆可为我南刹国国本。相较于其它兄弟来说,六弟心思更为缜密,也更懂得朝堂的游刃……此为儿臣考量良久,仅供父皇参考。”
听完他的话,皇帝缄默沉思,但是皇后却坐不住,反驳说:“这样一来,皇权不就落入旁系,这岂不是乱了祖上定下的规矩。我不同意。”
“朕依照祖宗之法。”皇帝态度强硬,不容拒绝,屋内的两人也不说什么。
太子微微颔首,说:“父皇决定就好。只是子口年幼,多劳父皇费心。”
他口中所称的白子口,即为嫡皇孙。皇帝不再谈论此事,他的心里早已有谱,白傲雪留不得。
在东宫探望的翌日,皇帝下了圣旨,赐婚皇城铁面军都尉沈辙,三日后良辰吉日迎娶李立第四女李扶。自此,最忠君的两股势力得以联合,即便太子有什么不测,也能为嫡皇孙造就强大的防御盾牌。
因为事先就准备如此,所以早就命沈家当家人来皇城。
在准备的日子里,沈辙一个劲儿地忙着,一如既往,既不欣喜,也不黯然。与之共事多年的李扶是了解他的,在大婚前日,去了白傲雪等人暂住的客栈。
本就繁华的皇城夜市,因为沈辙之事而更加热闹。李扶乘了二人便轿,从李府去往客栈的路上,一路喧嚣她也当作没听见。
突然,轿子猛烈地颠簸了一下,外面传来轿夫怒斥声:“走路不看吗?急着投胎啊?”
轿夫话音才落,传来一个女子柔弱的致歉声。
被颠簸唤回神的李扶喊了停轿,待轿子稳住后才问了句:“怎么回事?”
前头的轿夫恭敬地立于轿子布帘前,回话说:“四小姐,这会儿有很多人逆向而行,一个小丫头冲撞了。”
“何事这般匆忙?”
轿里的人音色圆润柔和,不是个野蛮无礼之人。那撞人的小丫头这才稍稍宽了心,但还是诺诺地回道:“是韩师父在图来茶楼说书,大家伙都赶着去听。”
“哦?说的哪一出?”本想直接起轿,但是听到是韩师父,李扶也忍不住多打听了一下。
这韩师父乃是闻名遐迩的说书人。仿佛通晓世事的世外神仙,道来的故事总能引人入胜,在说书人圈子里是泰斗级别的人,只是他每月都会去不同的地方说书,以至于到了这皇城竟惹得这样大的动静。
轿外的丫头见她也感兴趣,全然忘了之前冲撞的不礼貌,说话的声音也自信不少:“李家四小姐与沈都尉明日大婚,趁着这时候,说些李家四小姐的事,讨个好彩头勒。”
说自己的事?那韩师父从未见过自己,想来那些故事也是道听途说来的。李扶不曾想,有朝一日她也会成为说书人口中的主角,嘴角一个苦笑,对外面的人交代:“罢了,你走吧。只是待会人散的时候,人多拥挤。走慢点儿,稳妥一些的好。”言罢,不等外面的人回话,又差了轿夫起轿离开。
来到白傲雪等人暂住的客栈,下了轿子,拿令牌给守卫的看,守卫才颔首为其让了道。登上二楼,在楼道口碰到莫叔且。
翌日大婚,这时候看见新娘,莫叔且微愕,而后颔首问礼:“李四小姐。”
李扶也颔首问礼:“莫侍卫。有礼了。”
“四小姐前来,所谓何事?”
李扶认为沈辙与白傲雪关系更为亲近一些,所以并不愿告诉莫叔且自己此行的目的。顿了刹那,说:“我来找齐王殿下……”
“王爷和哥舒夫人进宫去了,还没回来。”
“那易姑娘在吗?”不止一次听沈辙提过易侬兮,李扶找不到白傲雪,便想着找她试试。
不明她心里所想,莫叔且心里纳闷,但是表面却表现得正常,让出道来,说:“她在。我去叫她,四小姐请到左一房,稍等片刻。”
李扶颔首致谢,说:“有劳了。”
为李扶开了左一的屋子,而后又出去告知侬兮。侬兮独自过来的时候,才进门,李扶便首先行了个很大的鞠躬礼,直让侬兮受宠若惊,只惊得侬兮弱弱地道出三个字:“四小姐……”
“沈都尉说易姑娘也是爽快人,李扶就不兜弯子。这次过来,是想请齐王殿下去劝劝沈都尉,可是不巧王爷进宫了。如今只有求于易姑娘,还望易姑娘帮帮忙,李扶感激不尽。”
“这件事,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会让四小姐失望了。四小姐也是出入朝堂之人,想必也清楚,这是个不同寻常的时候,不管是我,还是王爷,亦或是莫侍卫,都不能见他。不仅是为我们,也是为沈都尉。”
的确,这是个非常的时期。文臣中,李立最受器重;铁面军又是皇帝的刀剑,都尉沈辙更是不可或缺的忠心人。沈李两家联姻,意为文武相合,如此重举,怎不让人注目。可是这白傲雪偏偏又是皇帝最忌惮的人,即便与沈辙再怎么交好,也得避嫌,为沈辙,也为自己。
她说得有理,李扶黯然。这些年与沈辙一起出使多国,也历经大小无数谈判,心思细腻程度不亚于沈辙,可是这次遇上他的事,竟忘了周全。若不是侬兮提醒,只怕是害了他。
见站在对面的人眉头紧锁,似乎承载了无数愁苦,再也展不平。侬兮也为沈辙担忧,此刻更甚,说:“明天若能见到沈都尉,会劝说的。四小姐放宽心吧。”
自侬兮到来,未曾坐下片刻,李扶就要离去。感激涕零地不住点头,说:“有劳了。告辞。”
“四小姐慢走。”侬兮颔首送别。
李扶才离开没多久,白傲雪和鸣琴回来。见等在一楼的莫叔且使了个眼色,白傲雪便知有事。对身后的身后的鸣琴说:“你先上楼去。”
这次是进宫向皇后和贤妃问安,为此,鸣琴特意学了很久的宫廷礼仪。但是礼仪繁琐,即便认真学了也还是不免出错,好在皇后知晓鸣琴的重要性,没有怪罪,只让她再学学。
原来,当初急着叫白傲雪回去迎娶赵凝烛,皇帝能够应允,全是因为贤妃病危。皇帝宠爱她,便了她的心愿,给赵凝烛找个好人家。不曾想,两桩喜事儿一冲,贤妃的病倒好了大半。
白傲雪对鸣琴冷漠的态度,一旁的莫叔且看在眼里,没有想法,反正对那个异母妹妹没感情可言。
待鸣琴离开后,白傲雪去到莫叔且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什么事?”
“李四小姐来找过王爷,还有侬兮。”
“是因为浮坦的事?”听到此处,白傲雪微微蹙了眉头,随口问了句。这几日,或是进宫探望太子,或是去向皇后问安,白傲雪也清楚沈辙的动向。见莫叔且点头,他又叹了口气,说:“他不会说什么,想必是那李四小姐自个儿来找。只可惜我们也无能为力。侬兮还在楼上吧?”
“嗯。属下去叫她的时候,说起过李四小姐此番目的,所以她也没有随四小姐过去。”
白傲雪稍稍沉默片刻,似乎在想着什么。而后才说:“知道了。你去备着明天的礼,早点歇息。”说罢,径自上了楼去。
见侬兮的屋子亮着灯,白傲雪驻足思忖一番,走过去敲了门。轻声问:“侬兮,睡下了吗?”
屋内传来她的声音,说:“没有。”
开门见了彼此,相视一笑算作是打了照面。侬兮没有说对他的担忧,他亦没有致歉。
随着侬兮屋门的关闭,另一边鸣琴的屋门打来。没有人看见鸣琴眼里渗着的哀怨与无可奈何。
待白傲雪坐下,侬兮一边为他斟着温酒,一边说:“虽说不是寒冬腊月,但天也冷,从外面回来,喝上两杯暖暖身子也好。”
如此温婉,那般可人。此刻的侬兮,像极那生死未卜的煮茶人。由此,白傲雪又想到沈辙,心情持续低落。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知他心中愁苦,侬兮也不便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眉宇间也透着些许愁意。
许是察觉,抬头看去,碰上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似受惊的小兔,慌乱避着。白傲雪也不揭穿,努力微笑着说:“味道还不错,挺像样。”
侬兮也顺着台阶下,坐在他对面,很是自豪地说:“那当然,也不看我是谁。”
“是。我们侬兮可是天下第一聪明。跟谁学的?手法这么炉火纯青。”
“叔且教的。”一边回答,一边自己倒酒,没有看到白傲雪冷下来的脸。
不多问,只怕多问受伤,转移了话题,问:“李四小姐来找过你?”
放下酒壶,点头说:“是为沈都尉的事而来。她对沈都尉似乎很了解。”
“与浮坦共事多年,了解那是顺理成章的事。原以为他不娶七遥,沈李两家就无法联合,却忘了他的坚持终究敌不过一旨令下。”
原来他娶七遥,不止是为了保全自己,更是为了阻断沈李两家联姻。他太了解沈辙,知晓沈辙会不顾一切等待一个人,所以赌上一把。侬兮不知道他自小经历过什么,以至于他对于权势的追求竟达到这种疯狂的地步。
早在木讷县的雪山之巅,他紧拥着她,说平定西城之乱就回到东北城去。侬兮以为,那时候的他是认真的,选择相信。而今也明白,他终究是放不下。那条他执意要走下去的路,侬兮不知道能不能陪他走到最后。
“七遥也不知道在哪里。如果知道一直等待的人娶了自己的姐姐,她该有多难过。”
回应她的,只是白傲雪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