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她失踪了(1 / 1)
四天四夜音讯全无,前面一两日侬兮还可以说服自己再等下去,可是等到后来,便没了底气,担心恐惧齐齐席卷,以至整日茶饭不思,以泪洗面。纵使是莫叔且,也淡定不下去,不知武王有没有收到那些东西,也不知有没有成功说服皇上。
整日站在廊角往下瞧着,只盼着那一顶轿子会再次出现。盼了五天五夜,终于有皇宫而来的轿子进入视野,只不过却不是当初那顶。不由得多想,侬兮奔下楼去,莫叔且紧随其后。
才踏出客栈的门槛,白傲雪自轿中钻出来。一身青衣,与当日进宫之时穿的白裳相比,多出一丝清雅。衣冠整洁,只是微笑的脸上略带了一丝疲惫。
原来为了不让这边的人担心,出国狱之后,白傲雪特意让人准备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梳洗一番方才出宫来。
白傲雪的微笑,将侬兮的泪水引出来,也顾不得四周的人,情到浓时便直接扑上去,紧紧抱着白傲雪不住哽咽。知道怀中的人一定担心到近乎绝望,白傲雪心头一阵高兴,轻轻拍着侬兮的后背。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浓浓的情谊,来自于侬兮,来自于沈辙和莫叔且。
不见七遥,沈辙有些纳闷,但是面对这样温馨的时刻,他并没有问。
片刻之后,侬兮才缓过来,嗔怪道:“叔且和我都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一边微笑着为她拭泪,一边点头,调侃道:“都看着,你不害羞?”
一句玩笑话,换来的是脚上的一阵火辣之感。白傲雪吃痛地咬牙皱眉,正欲追究时,侬兮已经跑进了客栈里。
一幕逗得身后的沈辙忍俊不禁,走过来拍了拍白傲雪的肩头,什么话也不说。走过去时,朝莫叔且招招手,也上了楼去。
白傲雪走到莫叔且身边,拍了他的臂膀,说:“担心了。”
莫叔且回以一笑,说:“没事就好。”
去到二楼的屋里,还是不见七遥,摘下面具的沈辙万分不解,问坐在对面的侬兮:“王妃不在吗?”
走到门口的白傲雪听到这话,踌躇着杵在门口,也不敢朝里面看一眼。过好半天才敢说:“她不见了。”
满心期待到了这儿能够见到七遥,但是却遭受这晴天霹雳,让沈辙一时没缓过神来。因为内心的恐惧与怀疑,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什么?”
“在如意镇,她失踪了。”
一句话,仿佛将沈辙送至冰极地,蛮荒,无垠,让人窒息的静谧。不知所措地跌坐在凳子上。白傲雪歉疚地走到他身边,想要安慰,却被突然站起来的沈辙揪住胸前的衣裳。
或许只有咬牙切齿,才能阻止那奔涌的泪漫出,可是通红的眼眶掩饰不了什么。
被推到床头柜处的白傲雪能够感觉到,那是沈辙使出的毕生之力。
若是可以,沈辙是想要吼出心中的痛苦的,可是楼下的人听不得,所以他只能一忍再忍。痛心疾首地,咬牙切齿地质问白傲雪:“我们欠了你什么?”
面对这一声痛心的质问,白傲雪无言以对,唯有沉默。莫叔且和侬兮本是事外之人,更说不上半句话。
重新戴上放在桌上的铁面具,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徒留一屋的静默。
莫叔且走到白傲雪身边,对他说:“王爷,现在不是伤神的时候,该想一想,皇上接下来会做什么,得有个准备。”
白傲雪自责道:“终究是我欠他们,若七遥出事,那我真的还不清了。”
“神公子在西南城有广大的人脉,会找到王妃的。”回到桌子边上坐下后,莫叔且又问:“王爷是如何得救的?”
“是五皇叔。但是自我被关之后到他进宫的日子,是裕王和睿王一直在周旋,拖延了时间,皇上才没有急着处理。”
“睿王殿下从不与人来往,裕王殿下更是……怎么他们这次却都出手相助?”莫叔且不解。
此时此刻,大难不死的白傲雪脑中一片混乱,闭眼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意欲何为。”
“太子殿下是什么态度?”
“浮坦说,太子听了常安洛的话后,很生气,对于我的事,他半个字也没提。”
侬兮也坐过来,问:“早前就听人说过,皇上盛怒的时候没人敢接近,怎么睿王殿下敢,他也是嫡皇子吗?”
白傲雪摇头,回答说:“不是,他的母亲是已故的德妃娘娘。在德妃娘娘过世后的第二年,他选择独自出宫,父皇便封他为睿王,那时候他才九岁。他对工事兴趣浓厚,出宫后多半都在各地参与工部事务,很少回皇城。德才兼备却无心朝堂,对太子又谦卑恭敬,因此颇受父皇宠爱。大家知道他在父皇面前能够说得上话,都去巴结,可他素来自在惯了,自称逍遥王,以此明志,跟我们这些兄弟姐妹的也没多少交集。”
“这么说,我就更觉得奇怪了。你说你和他并无多少交集,眼下你又说他不喜欢跟朝堂的人来往,那他怎么会肯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替你说情呢?”
“我也想不通。”白傲雪也纳闷不解。
恰在这时,伴着一句‘想不通就别想’飘进来的,是侬兮二人才念叨的南刹国七皇子白傲翔。进屋后现实对白傲雪颔首致礼,恭敬地问候一声:“六哥。”
白傲雪起身来,微笑着点头招呼。
“侬兮拜见王爷。”侬兮起身微微颔首,福上一福,而后让出位置来,请白傲翔落座,自己去到了白傲雪身后。
“这次的事,多亏七弟了。”
白傲翔云淡风轻地耸耸肩,解释说:“你该谢的人是沈都尉,不是我。”
“沈都尉?”白傲雪诧异。
身后的侬兮和莫叔且同样惊讶,但是莫叔且在惊讶之后,颔首:“王爷,属下之前答应陪易姑娘去置办些,先行告退。”
突然来这一茬,侬兮一时没缓过神,一头雾水地看向还在颔首的莫叔且,幡然间醒悟,忙笑着点头,说:“是,刚才我叫叔且陪我去买些东西,先行告退。”
都知道他二人是刻意为之,另外的人也知而不语。
待侬兮两人退出去后,白傲雪才问:“七弟说的感谢沈都尉是什么意思?”
“他让人找到我,与我做了个交易。”
“哦?七弟还有他能给予的东西?”
“你也知道,他在父皇面前,可比我们这些皇子还要受信任。与他的这个交易,实在让人眼红,值得我去冒这个险。”
知道他白傲翔不在乎这些恩情债务,白傲雪还是道声谢:“若不是七弟出手相助,我怕还在国狱里。七弟淡泊名利说这番话,将救命之恩尽数给沈都尉,但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他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若能办到,决不推辞。”
白傲翔笑道:“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也不会在这儿邀功自赏,等到能够见到沈都尉回来,你去跟他道谢吧。”
“他又出去办事了?”白傲雪问。
“嗯。说到这个,我才想起这次来的目的。这次我以为和沈都尉交易是稳赚不赔,却不想输得惨不忍睹,输到我差点认为是你们联合起来整我。你才出国狱,我就得知父皇要我联姻,娶西联盟东古国公主。这……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你一定得救我,那东古国公主我见都没见过,如果娶了她,这辈子差不多就毁了。”
南刹国七皇子自在逍遥,是国人皆知的事,无怪乎他会这么哭天抢地地呼救。白傲雪忍俊不禁,调侃道:“人家好歹是个公主,配你这个皇子也算门当户对,再说你也差不多该成亲了。”
“你说得倒轻巧,要是和她成亲,我又得回来,如果真想留在朝堂,当初我为什么多此一举地离开,我又不是吃撑了找不到事儿做。再说,我还想像你一样,找个情投意合的人过后半辈子呢。你一定要救救我。”
听他说得这么悲切,白傲雪也敛住玩世不恭的戏谑,正经地问:“下旨了?”
“是呈祥来传的话,圣旨还没下,否则我也不会徒劳挣扎。他们忙的忙,我只能来找六哥。”
“祥公公传话,也多半是父皇的意思,推脱的可能性太小。我明天下午就要出发去征讨叛军,可能帮不了太多,但我尽力。”
白傲翔听闻,举着拳头向对面的人,感激地说:“之前父皇错信他人的话,将你关进国狱,父皇对你心有愧疚,你出面多半行得过。你只要想尽办法劝说,让父皇重新选一个皇子去娶那东古国公主就行。”
“嗯。”白傲雪点头,又问:“选谁?”
“十弟。他不也没娶妻吗,找他多半可行。”
“十弟也回来了?”
“昨天晚上回来的。听说你被关在国狱里,急得旧疾复发,现在还在太医院里呢。”
众兄弟中,也就只有这个十弟楚王与白傲雪关系最好。生母是个婕妤,自小体弱多病,为此苦心专研医术。
听到十弟为自己的事担忧得进了太医院,白傲雪很担心,紧张地问:“没事吧?”
“没事。你可以趁着这会儿去探望,顺便劝劝,你的话他多半会听。”
“嗯。我去问问。但若是父皇执意要你迎娶,我也无能无力。”
“尽人事听天命。”
话已经交代完毕,白傲翔也不多留,起身告辞离去。
且说带着侬兮假装逛街的莫叔且,一直默默地跟在侬兮身后,也不像往日一样与她说话。买完东西回到客栈,在客栈楼下碰上离开的白傲翔,各自招呼之后分别。
楼上没有人看守,说话也方便很多,侬兮和莫叔且并排而立,站在走廊尽头。
“叔且,怎么了?”
“没什么。”
“你今天看上去很不正常,是因为沈都尉的事吗?”
这正是莫叔且忧心忡忡不得安宁的缘由,而今被点破,也不藏着掖着,蹙眉说:“王妃对他来说,很重要。我从没见过沈都尉发脾气,经过这次事情,王爷以后的路可能会难走很多。”
“王爷还会遇上很多麻烦吗?”侬兮也担心起来。
“皇城这边一直是沈都尉在打点,这次王爷能够走出国狱,想必沈都尉出力也不少。王妃病重,也是始料未及的事,王爷也很后悔自责。希望不要有太多麻烦才好。”
哒哒的马蹄响彻在进宫的道路上,马背上的人一手紧紧地将锦盒抱在怀中,一手执着缰绳,没有人看得见那铁黑的面具下,是已通红的双眸。
回到皇城内的铁面军住所,沈辙把自个儿关在了屋里,盯着地板看上很久。当初与七遥在茶园相见的一幕,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回旋,直扰得他头痛欲裂,怎么也不肯相信之前听到的话。
关上门来,沈辙可以暂时做回最真实的自己。当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都尉,皇上急召’的落下。抹了一把面上的泪水,拿起桌上的面具往脸上一罩,又成了那不近人情的铁面军都尉。他从来没有觉得这面具这么好过,替他挡住了所有人欲要询问的目光,给了他一片属于他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