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奇怪的父女（1 / 1）
此时的侬兮正在大吃特吃，因为嚼得过劲，圆子的汤馅儿沿着嘴角流出，忙伸手去擦掉，再看着身边的莫叔且嘿嘿一笑，继续吃。
“叔且，公……”。口中的圆子似乎也通人性，在侬兮‘主’字还未出口，便滑到了她的喉间。
见她被噎住，莫叔且忙倒了杯茶水递给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嗔怪道：“吃东西的时候就别说话了。”
好容易咽了下去，仿佛经过了生死考验后长长地松了口气，一眨眼，噙在眼中的泪花便滚落下来。
“就算我是冒着生命危险买圆子给你吃，你也不用感动得涕泪横流吧。”莫叔且见她狼狈样，笑着打趣。
擦拭脸上的泪水，做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你是大好人，我一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这是一场心知肚明的戏码，莫叔且是玩不过她的，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说：“罢了，罢了，你不向公子告发我就算是报了这大恩大德。你这话要让公子听到，一定会以为让你受了多大的委屈。”
“别说他，说来我就气。谁吃东西没被噎过，要是噎到一次就不让吃了，这么算下去，我最后一定得活活饿死。”
她一副忿忿不平的架势，难怪，圆子可是她最爱的东西。莫叔且悠悠地抿口茶，故作神秘地说：“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什么办法？”再送一颗圆子入口大嚼。
“嫁给我，我不会阻止你吃圆子。”
当他是说笑，抬头却见他一副正经的样子，倒让侬兮不知所措。低眉使劲儿吞下圆子后，便哈哈大笑，很是豪爽地用力拍了莫叔且的肩，豪气十足地说：“不用你说，我知道我是人见人爱。大哥你人这么好，肯给我买圆子，我感激不尽，不过一碗圆子就要人以身相许，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一点？大不了加点利息，我以后请你吃两碗？”说完比了个‘二’的手势。
顺着她给的台阶，莫叔且故作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说：“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在请你吃圆子，到最后你一碗圆子就算是利息了，难道我的命只抵得上一碗圆子？”
此时此刻，在侬兮的心里只盘旋着‘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一句话，不过细细一想，又觉得它似乎不合时宜，如今是自己欠了莫叔且的啊。‘砰’的一声，侬兮灵光一闪，普天之下对付莫叔且的招数，还有什么比装可怜有用呢？这可是百试不爽的呀。
她惯用的招数，这次在他这里依旧见效。无计可施的莫叔且只得抚了抚额头，叹了口气，道：“怕你了，连本带息都不要了。”在身边的女子一阵爽快的朗笑中，他又不禁自问：“明明知道你是故作可怜，怎么偏就着这道儿呢？”
“人这一辈子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不过你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你人好，所以见不得别人可怜。我的问题呢，到现在还没个明确的答案。”
“你的问题？”
“白傲雪啊。除了地位比你高，和你长得一样好看以外，其它的都不怎么样。脾气没你好，也不如你会关心人，打架好像也没你厉害，爱管闲事儿，还喜欢故作神秘。这些都算了，可是居然逼着我去学礼教，我最讨厌那些东西了，这不是要累死我吗？你说一个人活着，不是要真实吗？最最可恶的是，现在居然不许我吃圆子。”越说越激动的侬兮，终于吐完心中的不满，刹那间又如焉了的茄子，无力地耸拉着脑袋，嘀咕道：“这样一个不讨人喜的人，我怎么就铁了心要跟他？想不通想不通。”
咬着汤匙，沉浸在苦思里的侬兮没有看见，莫叔且苦笑里的欲言又止，也没有看见他眼里的无可奈何。
铁了心要跟他？即便是被利用，被伤害过，也会前赴后继，毫不退缩？
心尖上传来的蚀骨疼痛，将眼眶逼得通红，被抬起头来的侬兮碰个正着。
痴痴地咬着汤匙，从未见过他如此，所以有些愕然，小心翼翼地问：“你哭了？”
“想到自己的命只值一碗圆子，还得受你的可怜样儿威胁，心里委屈。”莫叔且说着，不忘抽噎一声，像模像样，不知晓的人当真会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切都因自己而起，侬兮满心的自责，咬着下唇，微微蹙着眉头，央求道：“乖乖，我没说过不还你人情。”
一阵朗笑，莫叔且也故作豪爽地拍了侬兮的肩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为一碗圆子落泪，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再说，你我什么关系，会舍不得送你一碗圆子？我是无聊，逗你玩儿，怎么样，戏演得好吧？”
“还以为你一直正经，没想到你拿我寻开心？”不满地鄙视了莫叔且一眼。
“我错了，你大人大量原谅我。”莫叔且也做了可怜样央求。还要说些什么，就看见神羯朝着这边过来，便高声招呼：“神公子，这边。”
欣喜之人迈着轻快的步子奔来，这头纠结的人却皱紧眉头，一脸僵硬的笑，向投以乞求的目光：“不要告诉公子我吃了圆子，好不好？”
出乎意料之外，神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在侬兮兴奋的笑里，他又说：“易姑娘，公子他们都在客栈等着，先回去吧。”
莫叔且起身，对还恋恋不舍的侬兮说：“走吧。知道你爱玩儿，公子不会这么不通情达理。”
“你帮我？”侬兮依旧死死地黏住板凳，抬头问。
直到那无可奈何的人点了头之后，她才欢笑着随两人离开。看见前面两人有说有笑，走在后面的神羯满心纳闷。莫叔且那样的身份，甘心在白傲雪身边十多年，到底是何目的？
“莫侍卫，易姑娘，我先去趟药铺，给夫人抓些药。你们先过去，在‘栖云客栈’后院。”
挥挥手告别之后，神羯去往旁边的药铺里，抓好药还未踏出药铺的门槛，看见了之前见到的苗疆人。
男人伸出食指，指着一个正在下手解人钱袋的小偷，悄声对身边的人说了句‘瞄准’。女子手往腕间一弯，再伸直时，手中已经多出一根细细的针，嘴角一抹得意的笑，随后那阵便飞出了手心。只听那小偷一声尖叫，捂住臀部痛苦不迭地叫唤。
被偷钱袋的人转身，看见那小偷手中拿着自己的钱袋，一把夺过来，大声骂道：“你这贼人，敢偷我的钱袋。”
在人人喊打声里，小偷连滚带爬地逃窜离开。年长的男子拍手称快，而那女子只是淡淡地一笑，转身时再次碰见对着自己微笑的陌生男子，脸上竟然飞起了一片绯红，羞怯地低眉颔首。莞尔一笑，如芙蓉袅袅而立，在清风之中婉转。
两人从面前经过的时候，神羯听清楚了他们的对话，不禁更加好奇。
“我家幺妹儿最厉害，一颗针消灭一个敌人。回头阿爹再给你多买一些针，一路上，指不定有多少恶人，见一个灭一个。”
“是阿爹教的，路见不平，丢针相助。”
男子点头，又说：“这外面的人啊，可就没家乡的人那样简简单单。我们还是早点去皇城，早点回来的好啊。”
“不要杞人忧天嘛，我们一路救了那么多人，也算是积德行善，神灵会保佑好人的。”
“也是。谁叫我女儿施针技术精湛，额哈哈哈。”
父女二人一路说笑着，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
去主店帮七遥熬药，才端着出来，迎面碰上客栈里进来的两个怪异人。
女子年纪轻轻，温婉如水；男子却恰恰相反，还未坐下，便高声道：“掌柜啊，我们要吃点东西，再要两间房。”
栖云客栈的掌柜从柜台跑出去，点头哈腰地致歉：“二位客官，实在对不住，今儿客满，没有空房了。”
“这还不到皇城喽，客房就那么抢手？”年长的男子嘟囔着，对女子说：“幺妹儿，我给你说，听说皇城的繁华跟这点差不多，这点的客栈都住满了人，皇城还不知是啥样。真的要去？”
女子肯定地点头，说：“从巫水涧出来，一路上那么多磨难都挨过去了，没有客栈住算什么，就算是露宿街头，也得去皇城看看。”
弱女子的豪言壮语，被端着药出来的白傲雪听见，不是在乎那一句宁愿露宿街头也要去皇城的话，而是开头的‘巫水涧’三个字。走到两人面前，有礼地一笑。
“两位是要去皇城？”
苗疆父女默契十足地上下打量着说话的人，一身纯白锦袍，彬彬有礼的笑意中，将儒雅一词完全展示出来。女子点点头。
“说来是缘分，我也是去往皇城的。你们也住在这儿吗？”
“掌柜说没客房了。”男子摊手，无奈地耸耸肩。
“我就住在后院，如果二位不嫌弃的话，后院还有一间空房，我可以再腾出一间给你们。”
父女两人互相看一眼，碰撞的眼神里，读懂了彼此的想法：这是馅饼还是陷阱？白傲雪当然知道他二人的疑虑。
“二位可先随我去看看，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拍桌而起，父女一前一后，跟着白傲雪去了后院，看见神羯的瞬间，女子稍稍一愣神。
“又遇到你了。”女子笑得无邪，微微欠身，福了一福，柔声说：“我叫安拂，幸会。”
神羯也微微颔首，说：“在下神羯。”
将手中的药交给莫叔且，白傲雪也朝神羯走去，问：“你们见过？”
神羯微微敛笑，颔首道：“是的，公子。”
“看来你们也是缘分不浅。你去腾出两间屋子，让这两位巫水涧的贵客住下。”神羯领命去打理，白傲雪又邀请那父女俩在院中坐下。
人虽坐着，但是心却随神羯而去。而后对安父说：“阿爹，他们也是去皇城，我们和他们一道吧。”
安父当然知晓女儿的心思，但是考虑到别的，便吞吐道：“这……得问问公子的意思。”
白傲雪求之不得，立马答应：“当然可以。”
此时，莫叔且已经将药送到了七遥屋外，敲了敲门，说：“夫人，叔且送药来了。”
开门的是侬兮，开口便问：“外面这么吵，是谁来了？”
七遥正在做着女红，头也不抬地说：“将药放在桌上，我一会儿再喝。”
一边放下药碗，一边说：“是巫水涧的人，王妃出去看看吧。”
都听神羯说过，七遥的嗜睡症去到巫水涧可能会有所缓解，如今人不请自到，的确是不容错过的良机。
原本窥视着神羯来来往往的身影，突然间闯进两个陌生女子，扰了安拂视线。
那女子噙着一抹浅笑，面色苍白，没有半点儿血色，轻盈的步子里也透着病态，仿若失魂儿一般，唯有一双黑眸还带点儿光彩，让她不至于太不堪。扶着她的女子，浑身也都散着一股子灵气，不像是个丫鬟。
坐着的白傲雪也起身去搀扶，来到这边坐下之后，他才又坐在七遥身边，向安家父女一一介绍。安家父女也一一颔首致礼。
“白公子，我看夫人脸色不好……”想到初次见面就说得这么直接，安拂有些过意不去。也怪不得她，作为医者，仅从外表判断人的异样，早已成了习惯，总觉得耽误不得。
七遥轻启泛白的唇，轻声说：“前几日染了风寒，所以有些虚弱。”
“若是风寒，不至于是这个样子。”
听她这样的口气，白傲雪也有些高兴，问：“安姑娘懂得医术？”
“风寒是最常见的病症。可是我从夫人的面相来看，好像不止是患风寒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