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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漫染被嗓子眼里一阵干燥惊醒,她摸了摸身边空空的位置,似睁非睁的睁着眼睛,看着身边空空的位置,想着王爷也不一定天天陪她睡的,又不是她一个娘子……虽这么想,她还是有些难过,她不希望楚景墨去了福凌朵的房里,摸着黑下床,去厅里桌上摸着茶壶倒了水,连喝了三杯,不渴了,却发现头有些痛,屋里还有些闷,她把手放在脖子那,去拉身上唯一一件睡袍,用手当扇子扇了扇,却感觉屋里更闷了,反正王爷也不在身边,她就索性地推开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睡得迷迷糊糊的,这会大脑还有些不清醒,看着屋外不远处一大片黑影,吓了一跳,然后眯着眼想起这是君子林里,自从成亲,她就一直睡在这,她以为王爷也睡在这呢,没想到秋言也不在身边伺候,不过屋外显得很凉快,竹子下面遍地生风,她走出庭院,往竹子林里迈去,脚底起风,吹起她身上单薄的衣裙随风飘舞,她瞬间觉得凉快多了,额上的汗都不见了,她站在竹子下面,想起楚景澜吹竹叶时好听的音乐,意识虽有些模糊,但她还是觉得那不是梦,她随手取了一片竹叶,含在口里,吹,还是没声音,倒是鼓得她腮帮疼。
竹子下面很凉快,漫染散着发,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衣袍,不多会,就有些冷了,这一冷,她的头就有些疼,扶着额头,想要回房间,一转身却撞在一个怀抱里,她眼冒金星,摇摇的身子在快摔倒时,被一只手握住腰,扶了起来,这深深的龙衍香,不是王爷,她心一惊,黑夜里,模糊出一个轮廓:楚景澜
她啊的张开口想要叫,却又被机灵的楚景澜拿手捂住了她的口,他低低一笑,笑得阴险,用着自认为很有磁性诱惑的声音说:“你答应不叫,我就松了手。不然……”
他笑得阴险狡诈,花漫染也不是纯情的傻子,立马很乖巧地点头。
楚景澜松开手,漫染得到自由立马打开楚景澜放在她腰间的手,跳了一里开外,压低声音说:“你怎么会在这,要是被王爷知道……”她看着她自己衣服单薄,还因为刚才的挣脱而显出里面粉嫩的肚兜,立马一脸羞愧的拿衣服包裹住,然后转身就要往屋子方向跑,楚景澜快速地移到她面前,她想起自己的武功,连忙拿脚朝他阻挡她方向的手踢去,不想他身形娇健地躲开,她又拿手去暗暗使力去往他胸前打,也被他灵巧地躲开,几个来回下来,她是一点便宜没占到,倒是让楚景澜拿手捏住她的脸颊,一脸地好玩:“如此丢人的武功,会是‘九世公子’的徒弟?”
漫染心底莫名地惊慌,瞪着他说:“能不能别再捏了,白天都被打两个耳光了,你这么轻轻地碰也很疼的。”
楚景澜松开手,看她疼的龇牙咧嘴,也不像是说谎,便问:“福凌朵不好对付吧。”
“你比福凌朵更可怕吧。”漫染拿手轻轻地摸自己的脸,只觉得疼的厉害,她瞥眼看他一脸阴沉,马上换了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师傅是谁?”
“哼。”楚景澜别过脸,似乎不屑一顾。
“你知道我师傅是谁,是不是王爷也知道?”漫染很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看他仍是轻轻一哼,她就知道,果然,聪明如楚景墨,他定是知道的,只是他没问她而已。
“你俩都讨厌‘九世公子’吗?”漫染是又是小心揣测地看着阴晴不定的楚景澜,要不是适应了黑暗,她想在白天楚景澜的脸可能比现在更可怕十倍。
“你最好离他远些,他是朝廷的死对头。”楚景澜好心地提醒。
只是这话在漫染心里,并不是什么好提醒,她板着脸,反驳道:“就是因为师傅是武林盟主,朝廷才不喜欢的吧。”
楚景澜怒瞪着漫染,靠近她一步,闻着她身体散发的花香,他怒火中烧的心莫名地被安抚,他一改怒骂,而变得有些轻挑地拿手指挑起她的发丝,低低笑开:“漫染,你真香,好想吃……”
漫染全身的血都沸腾了,她一步跳出离他好远的距离,抱着胸前的衣服,有些慌乱地威胁:“楚景澜,你最好别再对我这样说话,我可是你大哥的妾。”
“小小一个妾,就算本王玩了又怎样,又不是王妃。”楚景澜不屑地望着漫染,又往她身边走去。
“混,混账,我就算是妾,也是你大哥的人,你胆敢对我不敬。信不信……”漫染看着他笑得春光灿烂,威胁的话说不出来了,她抿着唇,只觉得脚底似有千金,她想逃,却颤的移不开脚。
“大哥那样完美的一个人,你若被我轻薄了,你敢对大哥说吗?”楚景澜一副吃定她的模样。微微靠近她,闻着她身子散发的花香味,不受控制地伸手轻抚她微微红透的脸颊。
漫染用尽全力推开他,转身就飞快地朝庭院跑,一口气跑到房间关上门,她扑通扑通的心才慢慢地静下来,耳边却似有阴阴的笑声:“漫染,本王不急,本王会慢慢地让你心甘情愿地跟着本王。”
这声音,像鬼魅一般。
漫染关好门,钻进被窝,好久都没睡着,却也好久不敢动。最后天发白的时候,终于忍受不了酒带来的头痛而慢慢睡着。
只是她睡得并不沉,听到脚步声,她便睁开眼了,天发白,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坐起来掀开绣帘看到室内并无人,她轻唤,“秋言……”
脚步声闻声渐进,漫染看到楚景墨一身朝衣,似是刚从朝下过来,漫染掀开被子,他走过来,把绣帘挂在床上,然后坐在床边,一双幽深如深谭的眼眸怔怔望着她,漫染被那汪深谭淹没,她想喊,却想起昨天夜里看到楚景澜的事,心虚地低下头,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
“漫染……”好听犹如天籁的声音响起,漫染怔了怔,抬眼望着楚景墨,忍不住上扬嘴角,朝他浅浅地笑。他伸出手,把漫染一把揽在怀里,繁琐的朝服,一身官威的楚景墨,浓浓的龙衍香,还有他发丝浅浅地清香,漫染呆呆的,想要说话,又不忍打乱这温泉。
“季重岩……”漫染听到他轻启唇齿,似是犹豫一下,说出让她全身微僵的名字,她觉得脑子嗡嗡的,听到那好听的带着诱惑的声音接着说:“……没了……漫染,他苟喘残延到昨日,也许,就是为了等你的娘……”
漫染眼前有些模糊,她想起季重岩望着她时满目的相思化作深深的抱歉;她想起记忆里娘在说起爹爹时浅浅上扬忍不住笑意的嘴角;她想起娘走的那日,厚厚的雪里,她真心祈祷她的爹爹能像神一般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抱住她,给她冰冷透骨的身子及灵魂一个温暖;她也亦看到了眼前那位爹爹一脸卑躬屈膝祈求她想见娘的冢。
她贴在楚景墨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她尽量不让泪掉下来,有些哽咽地说:“……他他……他真的很会躲……他以为,他……他死了,便不会再受内疚的折磨。他以为他死了,娘就愿意见他了吗?他又以为他死了……我便会难过,而原谅他对我们母女所做的一切吗?”
楚景墨拿手拍着漫染有些不顺气的背,静默着没有回答她。
但是她的心里,却是醒悟,她的爹爹,这世间,再也没有了。她连向他发脾气的机会也没了,同样,那声未出口的‘爹爹’也再也喊不出来了。
楚景墨让秋言端了温水他亲自帮她擦了没有血色的雪色肌肤,用手巾帮她擦了擦微肿的眼睛,让她躺在床上休息一会,他告诉她,季重岩被季祈然连夜带回了云州,如果她想去送他最后一程,他会亲自带她去。漫染摇头,她躺在床上,楚景墨让她好好休息下,便离开了。他刚走,凤羽就凄凄地跑进来,拿着手帕拿着擦着眼角,那红肿的眼睛,一看就是哭了很久,漫染伸出手,凄怆地一笑:“凤羽,别难过了。他不配作我们的爹爹。”
如果见她一面,他便会死,她宁愿他永不见她。这样在心里,他还是娘眼里那个伟大的爹爹。
凤羽吸着鼻子,点头说:“姐,你会不会怪我,我昨天告诉爹爹娘安葬的地方了。”
原来如此。
漫染了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轻说:“凤羽,不必太难过了。你回去要快乐些。什么都不是自己的,只有快乐。”
“姐……”凤羽轻声喊了声,踌躇了下便起身走了。
漫染一遍遍地说,要快乐些,现在,她什么都不缺,身边有了楚景墨,她还缺什么呢?
秋言走了过来,“染妃,云黛说王妃派她来看看你,你要见吗。”
漫染怔忡地望着秋言,半晌,点点头。秋言扶漫染起身,拿起靠背放在漫染的背后,她倚好,秋言转身向厅外走去,不多时,云黛就一身藕荷色衣裙手里棒着一个香庐,一脸笑靥地望着漫染向她浅微地行了一个礼便言归正传:“王妃听说染妃身体微恙,便遣了奴婢给王妃送这个香庐,这香是皇上赏给右相大人的,具有安神益气的效果。”说完也不等漫染说话,便拿了火折吹出了火点燃了熏香,放在卧室的桌上,便浅笑着望着漫染,说:“染妃若没什么事,奴婢便告退了。”
“谢谢王妃。”漫染也不留她,心里烦闷,闻着这幽幽香气,她倒真有些微心静了。
“奴婢会帮染侧妃转达的。”云黛说完便退了出去。
漫染便倚在床上微闭着眼,过了一会,倒真睡着了。
等楚景墨再进来时,就看到额头冒汗,全身发热的漫染绞着眉头在床上挣扎。
“楚孤,去请御医。”门外的楚孤听到声音转身便脚步飞快地走了。
漫染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身子的热度才退,也估计是躺得累了,吩咐了秋言烧水在木桶里泡了足足半个时辰,在欲昏昏欲睡前起身穿了衣裙,任由秋言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便走出进庭院,看着院里盛开的野花,打量了一下院里除了石头铺成的路两边摆了十多盆杜鹃外,两边空荡荡的地上,什么也没。
她走到空地上,想着自己多年簌园打理的经验,便招呼秋言去簌园王伯那要了适合夏季生长的花种,顺便再拿个铲草翻地的锄头来。秋言离开后,她便拿着水桶去竹林深处的一条小溪去打水,好多年不做杂活,她整个身体都弱不禁风,一桶水硬是生生累出了细汗,秋言拿着花和锄头过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脸腼腆的吴南,吴南看着站在门口微微喘气的漫染,便跑了过来:“染妃身子刚好,怎么又作这些,这些我们下人来就好了。”
漫染笑:“吴南,我可不许你这么说,不管我变成什么,都不会变成你的主子。可不许你再这么对我说那种虚假话。”
吴南提了木桶往庭院里走去,脸上是笑容满面。
整个下午,漫染吴南秋言三人便把整个庭院翻了一遍,酒上了芍药花种。在木篱笆的围墙边插了几株发着芽的蔷薇,漫染在天色渐晚的夕阳里,全身洒着温暖的余光,对吴南说:“你再帮我去移一株小的梨树来吧。”她似是思考了一下,又欢快地笑开:“再来一株桃花,等过几年,又能吃梨,又能吃桃。”
吴南笑呵呵地答应着跑开了。没有看到漫染突然沉下来的眼眸,蹙起的眉头,眼前,明晃晃地闪出了夜揽天一天邪笑的倾城五冠。
师傅……
她有多久没有去看师傅了?
漫染因病了几日,整个人愈发地迷糊了。
自成亲以来,她就见过两次师傅,一次新婚之夜,他让她跟她走,理由是不想害了楚景墨。到底,她会如何害楚景墨呢?她自一出生开始,就知道自己这世为人,是为了某个人而来的,她自见到楚景墨第一眼,便为了能留在他身边作了很多的心思。她怎么会害楚景墨呢?第二次相见,好像是在桂记酒家,他一脸云淡风清,对望着她的眼眸时,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一般,她喝的极猛,不吃任何食物,只是一个劲地往嘴里灌着酒,不似师傅,总好像品着琼浆玉液一般,她觉得酒虽涩、香、沉,却没什么好品的,又不是糖,在舌尖散开,好像整个身体都品到了幸福的味道一般,越品,酒在她口里就越苦、越涩、越难以下咽。她每次喝了酒,整个身子就轻飘飘的,她就是为了这感觉,爱上了酒,喝了酒,她便无所畏惧,她当着凤羽秋言绿翘的面,一遍一遍地喊着师傅……喊得好爽快……漫染不知道,她若在楚景墨眼前喝了酒,会不会一遍一遍地喊:相公、相公……相公……相公……
秋言在庭院阳光下搬了个凳子,漫染坐下来,秋言又去搬了个木桌子,,木桌上上放着绣着梨花的团扇,她顺手拿起团扇扇了扇有些发热的脸,然后看秋言泡上茉莉花,阵阵浓郁的花香味飘出来,漫染出神地望着茶杯里袅袅上升的青烟,手指拿着团扇的手,都微微地发凉。连吴南拿着两株树苗跑进来也没听见。
“染妃休息下,这两棵树苗,我和吴南种下就行了。”
秋言拿起小铲,便在门口的两边开始刨坑。
漫染望着她挖了个半深的洞,吴南把梨树苗放进去,然后秋言扶着梨树苗,吴南还是填土,秋言跟着漫染种了好多梨树,自然是熟识漫染的想法,然后两人又去门的另一边,吴南选了个和梨树苗相对的位置,量好距离便开始刨坑……
漫染端起茶杯放在鼻间,幽幽的茉莉香味便沁入了大脑,
远远地瞥见一抹华丽的紫色绵缎由远及近地往君子林深处的房屋行来。
漫染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显现出来。
果然,她看到了云黛紧紧跟着福凌朵,她身边另一面有个小丫头拿着团扇不时地帮穿着华丽锦服的胸前露着绣着牡丹的粉色肚兜,轻纱的手腕不时拿手抚过沉重头饰,金色的头饰明晃晃地闪着。她们的身后,还跟着四位穿着浅粉衣裙的小丫头,显出她的尊贵,一行人,跟在福凌朵的身后,浩浩荡荡地往漫染所处的庭院走来。
吴南和秋言种好了桃树,又浇上了水,抬眼看到福凌朵的大队人马,吴南已半跪着行礼,秋言眉头微皱也连忙半跪下来,漫染也起站起身,努力地想要给她一个微笑:“王妃安好。”她微微抚了抚身子,向福凌朵行礼。
福凌朵宽大的袖口里纤细雪白的手指微微摆手:“染侧妃身子刚刚好,不必行如此大礼。都起来吧。”
秋言站起身,小步微快地往屋里走去,等再出来,手里已搬着上好的绣着花朵的墩子搬到行至桌边的福凌朵身边,微欠着身子请她坐下。
她坐下后,漫染也坐下来,她拿出茶具里碧绿色的玉茶杯,拿起茶壶倒出茉莉花茶,把杯子往福凌朵身边移了移,伸着手指,指着茶水:“王妃请用。”
福凌朵翘起兰花指拿起茶杯,放在鼻间闻了闻,满意地浅笑着嘴角朝着茶水吹了吹,便饮了两小口,端着杯子说:“这花茶虽是便宜货,偶尔饮之,亦是满齿留香。”
漫染不以为然地望着远处渐落的夕阳,被阳光照的云朵霞光万丈,看着别样盛大。
“妹妹,你这身子好了,我希望明日开始,你便每日去我处问安吧。”福凌朵一脸笑意,“虽说妹妹深得宸王宠爱,但这规矩,亦不能变。没有规矩,亦没方圆。妹妹虽是丫头出身,但亦听兰兰说你也读了不少诗书,这里的道理,姐姐不多说,妹妹也会懂罢。”
漫染微微蹙额,额前精致的梨花掩住她隐约闪现的不满,她微微垂头,挂在额间的梨花亦是闪闪的一动,“王妃所言极是。”
福凌朵望着那纯洁的梨花,嘴角冷冽的一笑:“真是打扮得我见犹怜,怪不得深得他心。本宫真是要多像妹妹学习了。”转眼四处观察了下院子,翻过的土,墙角的蔷薇,门口刚栽种下的梨树,桃树,笑容可掬地说:“妹妹真是有雅兴,做了主子,还和奴才一起打扫庭园。”
“王妃高高在上,亦不懂这田园风趣,漫染也不会怪罪。如若王妃没事,漫染见天色已晚,就不留王妃了,请恕漫染失陪。”
漫染微微起身,向福凌朵行了一个送行礼仪。
福凌朵起身,甩了甩精致线条的衣袖,“侧妃这里的粗茶淡饭,想必并不会合本宫胃口,本宫怎么敢屈尊尝试呢……哈哈……我们走。”福凌朵扬起高贵的神情拂袖而去,浅粉的长长衣裙甩地摊开,暖黄的披帛随着那地上的长裙,飘飘悠悠,仿佛天边的云朵,洒脱荡漾。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行至竹林深处,最后被葱郁的竹林遮住。消失在竹叶。
漫染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抚了抚心口,拿着透明的白色披帛划在半空,轻纱幽幽飘落在眼前,她瞧见了一脸温和笑意的楚景墨。
“我似乎又错过什么好戏……”楚景墨含笑的双眸,深深的幽谭里有她不懂的暗涌。
她只是不能控制地笑眯眯地望着他,只要他在她身边,世间所有恶梦,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他的笑还在。
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