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恋绘卷(五)(1 / 1)
Brian回来的时候,后面跟着华姨,见他们进来霜霜忙从窗台的坐垫上下来,捧手里的姜茶随手搁在插着玫瑰花的那个白颈瓶旁。
霜霜见华姨两手托着个放着饭菜的木质雕花大托盘,便搭了把手帮她在桌上铺了张缀着小百花的蓝色餐布,把几碟汤菜放在了桌子上,期间华姨抬起眼睛冲霜霜笑了笑,引出了两条深深的法令纹,Brian站在一旁看她们把布置餐桌,摆放好后,华姨周到地说,“小姐你第一次过来,随便准备了点家常菜,希望你吃得惯。”
“嗯,谢谢!我不挑食,您客气了。”霜霜偷偷地打量了她几眼,觉着这人眼里的神采让她不似六旬的老者,比起俞老伯,她看起来可有年轻多了。
Brian让她先离开,一会再过来收餐盘,只剩下他们两人在桌前吃饭,霜霜吃了几口便没甚胃口的放下了碗筷,偏过头看着窗外,有风,携着雨从窗户合不拢的缝隙间挤了进来,带来了一股泥土和着青草的味道,窗台上的那瓶玫瑰花,也微微的晃动着,“你喜欢玫瑰花?”
“不和胃口吗?喝碗汤?”Brian说着盛了碗鱼汤放在霜霜面前,视线往那瓶玫瑰上瞥了一眼,“我妈妈喜欢,她总说这花若长在野外就像个披头散发的乡野村妇,摆在室内却显得神秘深沉,她特别中意这种暗红色的玫瑰,”说着从桌上取过火柴盒,划亮了,燃起一根香烟,沉默了一会,他说,“一会我带你在屋里走走好吗?”
“好,可是我没鞋子,没有外人吧,我这一身太傻了。”霜霜说着放下手里的汤碗,晃了晃宽松的袖子。
“呵,那我抱着你去。”Brian转过霜霜的椅子,手臂从她腋窝穿过。
这一举动又惊着霜霜了,忙不迭的往椅子里缩,双手轻扶着Brian的小臂,“等一下!就不能帮我那双鞋子什么的嘛!不要再把我拎来拎去的了呀!”
“我总得抱着你去穿鞋吧!”Brian也不顾霜霜抗议,轻松的把她抱起,往外面走去。
绕过前厅的走廊,霜霜发觉雨势略小了些,风也不那么大了,“会冷吗?”
“还好,这里秋天不是很凉,”霜霜两手揪着Brian胸前的衣服,两眼打量着这处处透着精细的老别墅,“要是今天不下雨多好啊。”
“喜欢这里?”Brian停下脚步,站在平台的廊上,看着细雨中的那两棵香木,“没下雨的话,这里看起来清朗些,现在太阴沉了,你一个人在这坐一会好吗?”Brian询问的语气问着,“我去给你那双鞋?”
“好的。”Brian把霜霜放在廊下的木质长椅上,自己又拐进了大厅。
霜霜抱膝坐在长椅上,出神地望着眼前的那一片草地,仿佛从天边洒下了一片日光似的,泛着黄带着怀旧的气息,她看见Brian小的时候顶着一平头,短短的头发上闪着一颗颗的小汗珠,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蓝色的棉布裤,脚趿着一双夹脚拖,蹲在墙角刨着土企图抓住一只断了半截的蚯蚓,眼见着挖不着了便踢掉两只拖鞋,想着掏树上的鸟窝,那时的香木已经又高又壮,他坐在横穿出来的枝桠上晃着两条腿,一边哼着某种愉快的小调,画面一转还看见他拿着一个丑陋的盒子,里面装着刚捕获的甲虫,金龟子,带着一脸的雀跃奔向在廊下织着毛线的女人,那个女人会拿起旁边的手帕拭去他额上的汗珠,跟他说“别跑了,都一头汗了,去把它们养在你的塑料盒子里。”霜霜任凭意识游移着,想象着,他的童年会是这样的吧?现在屋子为什么没人住了?
Brian手里提着一双绣着玫瑰的绒面的平底鞋,径自走到霜霜面前,“又在发什么呆呢?穿这双吧,大小应该差不多,”说着蹲下身子,帮她把鞋子套上。“站起来走走看。”
“好漂亮的鞋?谁的?”霜霜提着裤脚站了起来,低头看了看,没舍得走动。
“我母亲的,不要介意,这双没穿过。”Brian说。
霜霜低头左右看了看,“我怎么会介意,她不介意就好。”
Brian已经走在了霜霜的前头,“她前两年过世了,”霜霜有点反应不及,便听着他唤道,“跟上。”
霜霜现在觉着脚上的鞋既小又窄,像是锢住了她似的,让她动弹不得,“我还是不穿了吧~”
“行啊,那我还抱着你!”Brian勾起嘴角,霜霜又看见他唇边的那个小涡旋着圈,Brian注视着霜霜,“那双我买的,她舍不得穿,于是一直放着。”说完挑了挑眉,“走吧。”
霜霜听了只得提着裤脚跟上,小心地走着,怕不小心踩着被风刮进来的泥土落叶弄脏了它。沿着平台的走廊走着,霜霜看着地上铺着的铁木,泛着玫瑰紫的色泽,若不是这一身打扮太可笑了,估计能走出点风情来,“靠过来一点,”Brian撑起把黑色的伞,微向霜霜倾斜了些,一手搂着她的肩膀,“还好雨不大,我们可以在雨里散散步。”Brian语气轻松地说,看似心情不错。
两人下了平台,走上一条白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这条小径直通那间花房,再从花房的后头绕了出来,走向了房子后头,“进去看看吧,喜欢花吗?”Brian拉开那扇玻璃门。
“这是谁在打理的?”霜霜走进这间小花房便被摄住了,几乎满满的都是深红色的玫瑰花,回头看见门口挂着一件墨绿色的雨衣,一副有点泛黄的手套,还有一些挖土用的小铲子,白色装着花肥的麻布袋,“是俞老伯吗?”
“嗯,这里就他们夫妻俩,这里是我妈提议搭建的,”Brian把伞收了起来,放在一旁,掸了掸肩膀上的小水珠说,“当时她住这照顾我曾祖母,那个老人我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她当时老糊涂了,吃东西的时候总是漏了一下巴,后来她过世了,我母亲便着人盖了个花房,用作无聊时的消遣。”说到这他顿了顿,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玫瑰,似是透过这些花的香气想起了往日也曾如此注视着这些花的那个女人,她总是围着浅蓝色的围裙,手里擒着花剪,专注地修剪着细枝,见着花开的妖媚的时候总是唤他一起观赏,而后采摘下来拿到室内,挑几个中意的花瓶一一插好,再摆放到每个房间。
霜霜弯身拾起一片掉落在地上的花瓣,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玩弄,想靠这个来增添一点自信心,“你母亲是怎么去世的?”霜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直接问他,咬了咬下唇,心里有点责怪自己。
“意外,” Brian说着向前走了两步,霜霜在一旁洗耳恭听,像是躲在一扇关闭的窗户下偷听一样,“雨夜,在我们过来的那片林子摔了一跤,没人留意到她失踪,一直到天亮才派人去找,可惜已经断气了。”Brian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般,平静地叙述着,霜霜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坏人,不该这么挖掘一个人的过往,猛一用力捻碎了手里的那片花瓣,一股香味溢了出来。
霜霜担心他会不会又像之前看到的那样失神茫然,上前拉住他的袖子,“抱歉,我不问了。”
Brian回过头来,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霜霜,“你不是说你了解我不多吗?还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问,”那种口吻像是在开玩笑,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怎么?不想问了吗?”
“俞老伯叫你席少,华姨叫你阿枫,所有你叫什么?”霜霜松开捏着他袖子的手,留下一小块淡淡的粉色汁液,“我只知道你的英文名。”
“席慕枫。”Brian看着她的黑发在垂下头的那会,于脖颈后散开,嘴角含了几分笑意,“你想怎么叫我?”
Brian捏着霜霜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上次的话,你认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我想听你的答复。”
“不然会是什么?什么答复…”霜霜觉得自己的脸肯定跟这花一样红了,热的只想用手扇扇风。
Brian架起霜霜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辗转缠绵,霜霜瞪着双眼,脸上的红晕像做足了准备,打算昭告这个秋季的一片叶子,郑重的把自己染的通红。
“你想憋气到什么时候!不会呼吸吗?”Brian捧着霜霜的脸说,“脸怎么这么红?发烧啦?”
霜霜心里想着,是啊,被你烧的连灰都不剩了,接着膝盖一弯,身子软了下去。
十一月乘衣而归,冒着漫天的绵长的细雨,裹着的衣裳抵不过十二月的风雪,若只是客,也请让我短暂的停留,我舍不得这种亦诗亦禅的想念,霜霜已经模糊了的眼睛,看见Brian瞪大了双眼,那双琥珀色的瞳眸真好看啊,惊动了那片秋水,是我今日的丰收......
时间沉沉的睡着了,在这个秋雨丝丝的白昼,朦胧安静地诉着一场思梦。在人生的字里行间书写着满山的秋叶,重如我对你的思念,土壤上的落叶我们不轻易的扫去,那里藏着冬天的沉寂,春天的明媚,夏天的悸动,就让这一刻定格在这冷冷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