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恋绘卷(一)(1 / 1)
天气晴朗的不带任何瑕疵,点点日光洒了一湾银屑。霜霜捧了一本书到上次Brian带她过来的11楼甲板上,头戴着鸭舌帽,在阳光中坐在了船头的木质地板上,某种不知名的海鸟在头顶鼓翅,柔和,自得的鸣叫着,这声音在秋日的晨时给人以舒适的凉爽之感。
时间不再以钟摆来计量,霜霜垂在甲板上的发在微风中左右摆动着,像是一名优雅的芭蕾舞者在踮着脚尖旋转着跳跃着,Brian拉开甲板的舱门便看到这样的一幕,一个蓄着黑色长发的女孩,坐在地上或许正读着一部光阴的诗集,或是唱着一本青春的吟唱调,"怎么在这看书,不去睡觉吗?"霜霜听到声音,把头抬了起来,看见Brian正朝她走来,舱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世界像是只剩下他们两个,海面上被浪潮拍起的白色泡沫,在墨绿色的海水里慢慢又散了去,霜霜仿佛听到了那些沫子消融的声音,隐秘而羞涩的融进了水里。
“发什么呆?”Brian在霜霜身边坐下,头微微仰着,让阳光在他脸上停留。
“这么巧?”霜霜话音刚落,便听到他的一声低笑,“笑什么?”
“看什么书?”Brian没有回答霜霜的提问。
“你肯定在笑我!”霜霜拒绝着他的敷衍,活像是一个在问为什么天空是蓝色的孩子,她永远得不到正确的答案,却还是不屈不挠,“你不回答我,我也不告诉你!”说着把书藏在了身后。"
“哈哈!”霜霜那孩子气的举动彻底逗乐了Brian,“你老了以后还是说这样孩子气的话?”
“我还没厉害到可以预言我老年的聊天对象及内容的地步,”霜霜想了想又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天气好就来。”Brian看着天空中浮着的那朵白云说。
“那我打扰你了,这是你的秘密基地?你常来?”霜霜说。
“不,有你在很好。”Brian说完看了眼霜霜,“你在看什么书?”
“一则寓言而已,《玫瑰与小刺猬》。”霜霜说。
“哦?”Brian顺手捞过书本,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散漫地说,“念给我听。”
“哦。”霜霜看着Brian,满心似是承了如甘泉喷薄的情意,要把一生尽付这片刻的沁凉。
“你说,念吧。”Brian交回了书本,偏着头看她,静静地如同一个认真听课的学生。
“在一个秋天的林子里,满是枯瘦落叶的土地上长着一株玫瑰,她想撑过这个秋季,不愿让花瓣落败,可花瓣的边缘分明已经卷起了浅褐色,她不甘心,明知万物枯荣自有缘法,却想逆天。
“在不远的山毛榉树下,有一只小刺猬愉快地在地上打滚,扎了一身的黄叶,窸窸窣窣,摩摩挲挲,像是一林子的枯叶都能在他背上忆起春光,那时候能听得见骨骼拔节,万物奏响贝多芬的命运。
“玫瑰远远瞅见小刺猬与满地落叶,携着几束阳光舞着踢踏的步伐,欢快地不知天地变迁,心里妒了般想拐了他去。
她体内的水份艰难地流咽着,发出呜呜的低鸣,是生命即将远行的□□,她问,‘你在跳舞吗?’
“小刺猬闻声回头,扎着一身叶片,鼻尖裹着薄薄一层泥土,‘你在同我说话吗?”他走到玫瑰面前,仰起脑袋,‘你是秋天里最美丽的玫瑰花!你不口渴吗?花瓣会消耗你的水份!为何你仍在绽放?昨天我路过杜鹃的家,她们连叶衣都弃了!还有百合的山谷,她们也都在沉睡呢!’
“玫瑰低头看着地上金黄的叶,一叶一思念,‘它们都在忆春,你呢?不喜欢这里唯一的一抹红?’
“‘看着你自然是欢喜的,可你挣不破冬的雪被。’小刺猬喟然,‘多希望我能帮你,你的倔强该被珍藏。’
“‘能!你可以帮我,只需每天过来陪我,使我不至倦了容颜。’玫瑰的脸上滑过了一颗流星,陡然的光芒让小刺猬的心一下找到了方向。‘好!我日日来!’
小刺猬果然每天清晨踏着秋露而来,直到迟暮才与落日同归,如此过了一周,小刺猬问,‘你怎么似是倦了?’
“‘我感觉冰雪已在我体内累积,封锁原来百花盛开的原野,囚禁了季节。’玫瑰的声音沙哑地像是从风箱里偶然泄漏,佯装得无害。 ‘我…需要温暖,我…需要水份,’
“‘温暖?如何给?水份?如何哺?’小刺猬凝视着她,“你告诉我,我愿舍了命为你取来!’
玫瑰低头间自花蒂处落了一片花瓣,‘你可愿裹着我,陪我过冬?你可愿以你的血肉养我,捂热我茎骨?”
“‘愿!只要你永不凋零!”小刺猬偎着玫瑰蜷起身子,‘怎么给你我的血?’
“‘你只需一日拔下一根刺,扎向自己,你的血便会淌进我的心。”玫瑰沙哑的声音字字句句蛊惑,‘你可怕疼?’
“‘不!我现在给你!’说着自身后拔下一根刺复又扎向同个位置,一股红色的细流泊泊地冒着热气,空气喘出甜甜的腥味,玫瑰小口啜饮着,低垂的脸看不清神色。
“小刺猬日夜守护着玫瑰,怜惜她是风雨中的花蕾,宠溺她如天萌亮前的晨星。
“小刺猬一日比一日虚弱,血液在冬的冷眼中渐渐凝结成红色的雪,他每天拔刺扎向自己,开始的疼痛在重复中麻木,倒扎的刺被宿命抗议般髹上泛了冷光的血渍,‘玫瑰,你冷吗?’
“‘刺猬,我好像看到春的步伐走到冰面上了,那里裂开了一道缝。’玫瑰的脸上闪着熠熠的星光,那是冰。
“‘玫瑰,我的血撑得过吗?’小刺猬默默数着着身上的刺,‘1,2,3,4,5…’
“‘刺猬,你看今天的云是不是驮来了春晖?”她一派天真的等春。
“玫瑰,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刺猬一动不动,雪冻住了他的伤口,只是抬头的动作便一阵撕扯,‘我…爱上你了。’
“‘我爱你能给予的,你知道草木无心吗?你爱我作甚?我们只听从春的召唤!”玫瑰问,“‘怎么?悔了?’
“‘玫瑰,下个冬记得再寻只爱你的刺猬,如我这般。’
“‘…再难寻的。’
“‘那么,来世我还成全你…’小刺猬拔下最后一根刺扎向了再不能动的躯,钉住了再不能移的心。
“玫瑰垂下脑袋,自花蕊处溢出了一颗坠了星光的蜜。她颤着身子忍受一根根小刺自骨骼钻出来的疼,‘为何?这些都是你的刺吗?你的血肉也这般疼过吗?我身上新生的刺就当你我的辨认,记得来寻,来世我还你。’
“生命兑了一地尘土,爱情遗落一身尖刺,自己拥抱自己,都疼。”
在霜霜缓缓的诉说中,Brian把眼睛眯了起来,像是在听一场钢琴独奏曲,“借你的大腿一用…”话音一落便枕在霜霜的腿上,侧躺着像是睡着了,“我倒不知道玫瑰的刺是被刺猬陷害的。”
霜霜被他自然而然的动作唬了一跳,还没人这么大咧咧地枕过她的大腿呢,她的腿伸直了,不敢动,“你…你想睡了吗?”她现在只觉得日头蒸蒸的让人无地自容,一道道白浪朝她卷来。
Brian翻过身子,平躺在她腿上,翘着二郎腿,阳光透不过霜霜的长发,他的脸淹在那道阴影中,“你的头发还能遮阳?”
“也就你遮过…”霜霜低声说着,两人这么暧昧的距离,连他眼睫毛的根数都能数的分明。
“哦?”Brian看着霜霜因为羞窘微微偏向一边的脑袋,帽沿几乎挡住了她的脸庞,于是轻轻伸手把她的帽子取了下来说,“挡着你了。”Brian勾起嘴角,看着霜霜呆愣愣的脸,卷着她的长发寸寸靠近,柔柔的吻住了她的嘴唇,缠绵而漫长。在霜霜如缎黑发的掩盖下,酿着酵热的情愫。
“怎么办,吻你吻上瘾了,”Brian停下了这个吻,支撑起身体,望进了霜霜的眼睛,“跟我在一起吧,如何?”
“应该轻薄上瘾了,”霜霜说,“我要回去了。”
Brian盘腿坐起,把霜霜的书和帽子递了过去,“是拒绝吗?”
霜霜心想应该理直气壮地臭骂他一顿再甩门离开,这样做才符合剧情的发展不是吗?可她舍不得拒绝,就算他是一时兴起。此时的天空温柔地包裹着他们两人,在这个无丝毫遮掩的晴空下唇齿间曾有过的亲密,在海面上轻轻点过却被涛声惊扰的海鸟扑翅的风声,兴许还遗落了一片灰白色的羽毛,无声地坠落在海水中,随波逐流,“我对你的了解绝不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多,如果我说还要考虑,你会觉得我太不识世故了吗?”
“好,多久?”Brian捧着霜霜的另一只手,放在唇边珍重地落下一吻,像是对待某个身价不凡的贵族公主。
“以你的经验,过去的情史,你觉得我会花多久时间?”霜霜看着他熟稔的动作,声音忽地像是一把锯子划开了空气,气氛骤然变得冰冷,风也凄凉,霜霜明知没有权利质问他,可却控制不住那种突然涌起的酸涩,心里窜起莫名其妙的乱火,“我不愿意随随便便成为其中之一。”
Brian松开了牵着霜霜的手,“抱歉,如你说的,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并不多,但是你的质问毫无道理,”说着站起了身子,面容上所有的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面具,眼睛直视着霜霜说,“既然如此,我的过去又与你有什么相关?”
每个人在争吵中只会想着自己的是和对方的非,霜霜呆愣愣地杵在原地,像是等待阳光在身后拉长身影的日晷,“啪”一声舱门关闭才回过神来,
一个人要是太敏感,太不识世故,听着一些其实很平常的言语,就会从中辨识出许多挖苦和影射的意思来,18岁的怀春少女还能要求她有多少理智。霜霜在回去Cabin的路上,快步走着,更像是在奔逃,想逃出那人曾存在的地方,可这多难啊,这个地方的每一寸都已经残留了他的气息,为什么每一个拐角都能嗅得到那股特别的香味,霜霜想像着,他曾经怎么路过这里,是双手插着口袋,还是胳膊里挂着曾披在自己肩头的那件外套,是缓缓的走着,还是悠闲的点着一根香烟,额角,唇畔似乎还残留的触感,她曾经多么幸福的享受着那种小小的荣耀,那种隐秘的小心思被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