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囚禁（1 / 1）

匈奴的浑邪王率领他的部下投降了汉朝，刘彻为了迎接他们，要准备两万辆车子。国家没有这么多马，也没有钱买，于是就向长安附近的老百姓借。有很多人不愿意把自己的马借给国家，就把它们藏了起来，因此这拉两万辆车的马总是凑不齐。刘彻很生气，想要杀了长安县令。

汲黯这个时候站出来，说愿意代长安县令一死。刘彻当然没答应。汲黯还对刘彻说：“我就不明白了，一群匈奴人背叛了他们的主子来投降我们，我们就让沿途各县给他们提供驿车粮草，让他们慢慢前来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闹得全国都鸡犬不宁？！为什么要这样耗费我们自己去侍候那些夷狄之人？！”刘彻听了，无话可讲。

其实汲黯这话是为了百姓而讲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只能说，汲黯太没有政治头脑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笨。

但是像他这样笨得可爱的人真的很少了。老百姓应该会希望像汲黯这样的人能更多一点吧。

可惜，这世上只有一个汲黯。

等到浑邪王到达长安后，长安有些商人因为和匈奴人做买卖，有五百多人被判了死刑。

汲黯因此求见刘彻，刘彻抽空在未央宫（刘彻寝宫）接见了他。汲黯为那五百个商人求情，说了一大堆的话。而刘彻默不作声，等级黯说完，就把他打发走了。

这次确实是刘彻做错了。

几个月后，汲黯因为一件很小很小的事被判了罪。我用膝盖都能想到这是公孙弘搞的鬼，当然还因为刘彻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汲黯进了监狱，很快就又出来了。因为刘彻搞了个大赦，汲黯于是就以免官完事。

监狱里又冷又脏，汲黯出来后就大病了一场。

我想，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情，汲黯应该有稍微变成熟了一点吧，应该会学聪明了一点吧。

汲黯病好后就带着我隐居田园了。也许他真的想开了吧。

然后我们就过上了我干活他发呆的日子。是的，地是我种的，饭是我煮的，衣服是我补的，就连屋顶也都是我修的。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是我干的，汲黯就只管自顾自地思考人生。

有时候他可以看着天空整整一个下午。

我本以为，我们会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直到死去。

这只是我以为罢了，因为我看不清汲黯的未来。

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现状。

那是一个夜晚，我在看星星，一个长得很壮的人路过讨了碗水喝。

他问我：“这家主人是谁？”“汲黯。”“他睡了？”“嗯。”“这么早，天才刚黑呐。”“他今天人不舒服，老毛病了。”“哦，那你怎么还不去睡。”“我在看星星。”

“……”那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我意识到不对，但那人已先我一步将我打晕。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看到那人眼睛里的一丝兴奋。

“今天可是阴天，在朕看来，天上一颗星都没有。”

他是刘彻。

我能看到那些星星的事，被刘彻知道了。

刘彻先是把我安置在上林苑的蹄氏观中，后来又把我接到宫中供起来，外人只能听到我的声音，见不到我的人。伺候我的人都是哑巴，不会说话。又或者说，他们被禁止与我说话。

简单说，我被囚禁了。对外称我是刘彻偶遇的神君。

我除了吃饭睡觉，平常时间都被安置在一个巨大的宫殿里。我坐在宫殿的正中央，四周挂满了丝绸做的红色帷幔。帷幔是长条形的，好几条帷幔构成了一层门帘似的东西。宫殿很高很大，帷幔也就很长很多。一层又一层的帷幔将我围在中间。

风一吹，帷幔猎猎作响。外人只能看到我的影子在帷幔上舞动。

宫殿的正上方，没有屋顶，我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天。

这样设计，是方便我看星星。刘彻经常来找我，要我把看到的星星画下来。

“我不画我不画我不画”我是这样拒绝他的。

刘彻于是断了我三天的伙食。水还是有的喝的，毕竟他怕把我弄死。在我饿得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的时候，刘彻出现了，他说：“你不画这星图，对谁都没有好处，朕也好你也好百姓也好；你若画了，谁都没有损失，朕也好你也好百姓也好。有利无弊的事，为何不做？”

我考虑了一下。就算我画出星图，刘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于是我画了。

于是刘彻又有了新的烦恼。

我还是过着被囚禁的生活。

我时常在想，我就这样消失不见了，汲黯会不会担心？没了我，汲黯会好好吃饭吗？没人照顾他起居怎么办？他一个人没问题吗？他晚上若是睡不着、没人陪他聊天怎么办？他要是又生病了怎么办？他会自己去看大夫吗？他知道药怎么煎吗？

怎么办，汲黯这么笨，肯定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