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关于父亲的话题（重修）（1 / 1）

接下来的日子，汤姆每天定时上街吹口琴。

世事维艰，大多数人的钱包都是干瘪的，但一天下来汤姆总会收获到那么几个先令便士，勉强能维持开支。

渐渐入秋了，纳吉尼的食量越来越大，汤姆吹口琴换来的钱全部用来养她身上的膘了。原来4、5英寸的身体长到了8英寸左右（约26cm）。

春天和秋天过的总是特别快。很快，有一天，汤姆早上起来，发现纳吉尼蜷缩着身子睡在被窝里，一动也不动，任汤姆怎么叫都没有反应，像一个蛇类雕塑，不会像以前那样，亲昵的缠上他的手指舔着他的指尖。

于是，汤姆知道，小蛇进入冬眠了。

......

小蛇冬眠了，生活却还是要继续的。

汤姆就让纳吉尼睡在自己床上，拿被子盖着。他自己则如常，上街去口琴。今年伦敦的冬天比较温和，可出门的人还是少了很多。汤姆口袋里的钱也变少了。他只好到西城那边的富人区去。西城很远，所以他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就更多。

下雪的天气，他会帮别的家庭扫雪。不是所有的工作都能拿报酬的，但不工作就连得到报酬的机会都没有。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汤姆就环抱着冬眠的小蛇。他的体温一点点温暖了冻僵的小蛇。这样做很危险。他记得那个农夫与蛇的寓言里，愚蠢的农夫就是给自己救活的毒蛇咬死的。

可是那个愚蠢的农夫不是蛇佬腔，纳吉尼也不是随便在路边捡的毒蛇。所以他不担心。只是她一直没有如寓言里的毒蛇一样凭借人类的温暖从她本该沉睡的冬季中苏醒。

汤姆望着怀里被自己的体温温暖了的小蛇。她的身躯已经柔软了下来，甚至会自动调整自己的睡姿，在他怀里找到更舒服的位置入睡。

蛇类没有眼皮。他好几次以为纳吉尼要醒来了。

可是她没有。

小蛇沉睡着，只是依靠从他身上汲取的温暖，沉沉地睡过了这个严冬。

......

就这样，漫长的3个月终于过去了。

三月份的某个早晨，汤姆从伦敦西城回来，发现纳吉尼嘶嘶地往外吐着蛇信子，对他表示欢迎：

【汤姆，欢迎回来。】

汤姆恍惚了一下才确认自己不是做梦。

他走到床边，望向纳吉尼的目光里溢满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汤姆，我饿了。我要牛奶~】

小蛇如往常一样，蹭着他的手指和他撒娇要吃的。

【好啊，】汤姆微笑着答应，【你吃什么我都买给你。】

许诺完汤姆才发现，他答应得太快了，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汤姆在心里暗暗吃惊于自己的反常，自省一番后，最终将问题归咎于在经过一个冬天后他充实不少了的钱包。没钱的时候，遇到事情哪敢答应得那么快？

【真的？】

纳吉尼眼睛发亮了。

【嗯，真的。】汤姆点点头，眼里带着笑意。他相信手头的钱还是比较充裕的，何况赚钱的目的本来就是养纳吉尼。不过——

【纳吉尼，你怎么总是像小孩子一样，听到有吃的就开心？】

小蛇反驳得理直气壮：【纳吉尼本来就是小孩子！】

【......】汤姆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这时西城的画面突然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汤姆想了想，问纳吉尼：【纳纳，你想去草地走走吗？】

【草地？】

【嗯。】汤姆想起他去西城路上经过的那一片稀疏的草地，【我曾经见到过。纳吉尼有兴趣的话我就带你去。那里没人。你可以尽情地在草地上玩。】

......

汤姆提到的那片草地是他去伦敦西城的路上偶然发现的。转过几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再翻过一堵墙就到了。那里本来应该是哪个富翁的府邸，结果战争中不走运被导弹炸中了，变成了一堆废墟。原来的花园没有了主人打理，丛生的杂草迅速生长，成为了这里的主人。

汤姆翻过墙，脚踩在了上次他特意找来放到墙边的垃圾桶上。金属的垃圾桶不堪重负，发出了一声□□。汤姆没有理会，跳了下来。蛇类的体型在进入这些地方时很有利。纳吉尼早就从墙角的裂缝爬了进来。汤姆四处张望，想找到那条贪玩的小蛇：【纳吉尼，你在哪里？】

【汤姆！】不知哪个旮旯兜里传来了小蛇兴奋的声音，【我在这边！你来找我啊！】

真拿她没办法......汤姆好笑地摇摇头，快步走了过去。

......

【呼......哈......】

小蛇趴在泥土地上吐着蛇信子，看着像一只伸出舌头喘气散热的小狗。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同样躺在草地上的汤姆看到旁边的纳吉尼，尽量忽略掉自己诡异的联想。这时他听到纳吉尼问他——

【汤姆，这里很好玩~我以后还能来这里吗？】

小蛇的眼睛湿漉漉的，还是像一只害怕主人拒绝的小狗。汤姆有点心疼。在草地上玩耍的权利，一般蛇类都能享受到吧。纳吉尼却这么高兴。自己是不是太对不起纳吉尼了？

【当然可以。】

【呜呼——太好了！汤姆最好了！】纳吉尼听了这句话就欢快地在草地上打起滚来，看得汤姆直冒黑线——自己是不是哪里教坏了纳吉尼，怎么越来越像小狗了！

【汤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嗯，汤姆以前是怎么样子的？在遇到纳吉尼之前？】打滚够了，纳吉尼立在草地上，支起上本身问。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嗯......我想了解汤姆多一点。汤姆知道我的一切，可是我不知道汤姆的。——不可以吗？】

【......】汤姆秒沉默了一下。他以前还真没换位思考过这个问题——宠物会有想要了解主人的欲望吗？吐槽归吐槽，汤姆对纳吉尼的意愿无意见，无异议，当场就回答了她的问题：【没什么特别的。吃饭、睡觉、偶尔捉弄孤儿院里的那帮家伙......】汤姆一手撑着下巴，好像在认真地思考，【在遇见你之前，我都是这样生活的。】

【一个人？】

【......】犹豫了片刻，汤姆给出了回答，【......是的。】

得到了汤姆的回答，纳吉尼一时间难过了起来：【纳吉尼有汤姆，汤姆没有汤姆？】

汤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没听懂。纳吉尼，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汤姆一直陪在纳吉尼身边。和汤姆在一起，纳吉尼很开心。汤姆，没有？】

【我的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存在——】汤姆僵硬了一下。

【为什么？】小蛇锲而不舍地追问。

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纳吉尼觉得汤姆不会回答了，她听见她的男孩轻声地说：【不知道。我一出生，我的妈妈就死了。父亲、外祖父或别的什么人也没来找过我。也许是因为，我的出生是没有人在意的吧。】

纳吉尼也沉默了。她能感觉到，和她相处了几百个昼夜的男孩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悲伤。纳吉尼后悔了。如果她知道她的问话会给汤姆带来悲伤，那么打死她也不会说一个字的。她的好奇绝不会以汤姆的痛苦为代价。

不能理解男孩悲伤的小蛇只能安静地爬上他的肚子，盘成一团。蛇类冰冷的温度却给了他慰藉的温度。汤姆领会了纳吉尼想要安慰他的意图，勾了勾嘴角：【纳吉尼，一开始陪在你身边的人也不是我呢。】

【......】

纳吉尼完全呆住了。刚出生时的记忆对她来说很淡了，在她的印象中，自己一直都是和汤姆在一起的。自己除了汤姆世界上还有其他人和她有联系？

【他是你的父亲。他才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那个人，蛇。父亲的意思就是——如果没有他，那就没有你。在我遇到你之前，一直是他陪在你身边的。那时你还是个小小的蛋。他很在意你，担心你能不能出生。】

纳吉尼听着有点向往：【他长什么样子的？】

【他是一条很大的蛇，嗯，大概有七十英尺那么长，银色的鳞片。他的眼睛也是绿色的，和你很像。】汤姆尽可能清晰地描述伊桑的外表，【他的名字是伊桑。】

【伊桑......】纳吉尼念了一遍自己父亲的名字。汤姆纠正了纳吉尼的发音。纳吉尼觉得自己很喜欢那条银色的大蛇。她立刻就想问汤姆的父亲但还是忍住了。然后她想起来刚才汤姆的话了：

【我的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存在——】

【不知道。我一出生，我的妈妈就死了。父亲、外祖父或别的什么人也没来找过我。也许是因为，我的出生是没有人在意的吧。】

纳吉尼开始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问。不来找汤姆的父亲绝对不是好父亲。这样的父亲汤姆才不要呢！纳吉尼想了好久要怎么安慰汤姆，最终她想好了：【伊桑，给你。】

你的父亲不好，我把我的父亲给你好了。

我的父亲，你的父亲。

面对小蛇简单明了的逻辑，汤姆的眼里染上了一些温暖的色彩。他笑了笑：【好啊，我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