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指挥使（1 / 1）

袁彬踌躇满志，只要建功，但胡雪莲却似人间蒸发了一般，自出府衙后便没了踪迹，袁彬百般搜寻，几乎连港口的每艘船只都细细翻遍，竟一无所获。不久，袁彬被召回京城，为年底的祭天盛典预备安保事宜。袁彬便在京城足足呆了一年有余，待到大典结束，将各省与会官员平安送回，他才空闲下来，便向新任指挥使请命，再查悬案。新任指挥使乃是上年武科会试的状元及第，姓陈，单名一个铮字。陈铮武科会场大胜之时，袁彬正在四川追查那名反贼踪迹，并未亲见，曾听同僚说起，着实威风八面，乃是安邦定国的奇才。陈状元在刑部做了一年郎中，竟以谨言慎行闻名，去年调任镇抚司，坐镇指挥使之位，似乎深得皇帝信赖。但一两次接触下来，袁彬却不敢苟同，这位陈状元哪里是谨言慎行，简直是惜字如金，仿佛多说句话会掉块肉一般。虽然如此，陈状元办事并不糊涂，只是苦了下属，总要反复揣摩他每次所说的两字到底是何意思，偶尔则需群力群策方能领悟。

此时袁彬向陈铮请命，要去彻查凤百花和反贼余孽王文，陈铮听了，却要他将所知所闻详细述说一遍。袁彬无奈，只好把胡雪莲身带凤百花之飞羽剑之事说了，又说反贼余孽潭狄仁本是叛军里的账房先生，只有他知道叛军所藏万两黄金之处等等。陈铮听了，微微一笑，袁彬只当他嘲笑自己无能，想要分辩两句，终于忍住，只道此番必不获准，功劳多半要被他人抢走。正在郁闷之时，却听见陈铮吩咐他“抬头”，袁彬抬头，却见陈铮面色冷峻地盯着自己，突觉不安。

只见陈铮自高位慢慢走下，动作极克制，绕着袁彬转了一圈，又一圈。袁彬初只莫名，后突觉陈铮掌风在背后隐隐翕动，位置却不离风门左右，那却正是袁彬内功所炼命门所在，又忽想起都司曾提起陈铮初来时便调取全部案宗细读了一月，必然是从中发现了自己唯一一次受伤暴露的弱点所在，顿时醒悟，惊骇彻骨。袁彬岂肯坐以待毙，镇抚司中从来也没有信任二字可言，他脑中已想好计划，便要蹲身旁退，又不伤了陈大人面子，又可保全自己，但袁彬刚提起一口真气，还未运送至全身，已觉风门穴被重重一击，力道之大如有千钧，顿觉背后如爆裂一般血水喷射而出。袁彬只觉身上如抽筋一般无力，自知不敌，晃悠悠转过身，见面前陈铮如同血人一般，手里提着一银色小巧□□，也被血水模糊。袁彬挣扎着站定，勉强笑了两声，叹息道，“我早该想到了，指挥使大人有御赐火器，在下自然是输了。但大人为何杀我？”陈铮一动不动，随即以□□做剑，挥舞跳跃动作敏捷。袁彬见了，尽力大笑了几声，瘫软在地，用最后的力气吐出几个字，“你，你竟是凤百花的后人！”

陈铮杀了袁彬后，便叫人进来收拾残局，只说乃是自卫错手杀之。袁彬本就自恃极高，武功又远超众人，也曾和同僚动手数次，如今便是袭击主管，大约一怒之下也大有可能，且如今镇抚司陈铮主事，便有怀疑，又有谁敢说个不字？陈铮换了衣裳，洗过脸，又看着他们处理完血迹，将袁彬草草埋了，便径自回家。

陈铮当日状元及第，也由御赐了一座大宅并许多仆役丫鬟，但陈铮却不惯让人服侍，便都辞退，只留下两个厨役，两个小厮，两个丫鬟而已，故此诺大一座宅院，却冷清空荡。陈铮进来，便有一个丫鬟过来服侍，在门房里褪下官衣换上便装。陈铮随即入院中，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正吃葡萄，见他来了，却理也不理。陈铮微微一笑，拿了一块手巾递去，女子翻了一个白眼，并不去接。陈铮便将手巾放在她面前，到厨房烧了盆温水端来，让女子洗手。那女子毫不领情，只嗤了一声，将葡萄丢回盘中，用手背擦擦嘴，将沾着葡萄汁液的两只手在自己衣服上反正用力揩了几下，跳起来一只手指着陈铮脸，恨恨道，“陈铮，你别装好人！快快把解药交出来！”陈铮微微侧头，含笑摇头。那女子见他样子，唾弃道，“想不到你才做了几日官，就变得这么坏了！只杀了我和苗青罢了，我也不要你的解药，更不要吃你家的饭，喝你家的水！你快快杀了我，你，你不杀我，我便要杀你！”

原来这女子便是胡雪莲。当日胡雪莲从杭州府衙奔出，本欲立时乘船北上，不料在路上搭救了一位名叫苗青的青年。苗青娘身染恶疾，奈何贫困，欠下巨债，那日被债主追债几乎打死，幸被胡雪莲所救。苗青感她恩情，兼母亡后了无牵挂，便自愿为仆，追随服侍胡雪莲。胡雪莲驱赶他数次，苗青只是不走，胡雪莲也见他老实，并无恶意，且略有同病相怜之意，便留他作伴，传授些武艺与他护身。

两人一路向南京走，十分不顺，不是道路阻碍，便是车船搁浅，期间还要逃避缁衣盟的眼线，好容易来到南京城附近，又遇上皇帝祭天大礼封城，任何闲人不得出入。他两个直等到半月前才有机会夜闯东厂，意图行刺，谁知却被擒获，没料想遇到新任指挥使居然是老相识陈铮。胡雪莲惊喜之下，毫无防备，和盘托出，陈铮便知晓她打算复家仇，表面装作无动于衷，待将她二人引入自宅后居然对苗青下了剧毒，以此威胁，将胡雪莲软禁起来。

胡雪莲屡次向陈铮讨要解药未果，气急之下，居然真地掏出飞羽剑向陈铮刺去，陈铮躲闪不过，两人斗在一处。胡雪莲剑法本习自陈铮之母，而陈铮的内功又是胡雪莲所授之九转流沙，因此两人知根知底，且陈铮练功刻苦，内功强于她数倍，虽然胡雪莲奋力相搏，但看起来总像是练就的套路一般，并不能伤陈铮半点儿。胡雪莲见自己全无胜算，越打越气，干脆放弃套路，执着短剑如泼妇打架一般不顾一切地朝陈铮乱刺。陈铮只是退让，匆忙间被刺中几下，划破衣裳，禁不住恼怒翻脸喝声，“住手！”胡雪莲正在气急，如何肯听，反而更加疯狂，陈铮几乎便要如在朝堂上一般大喝一声“拿下”，教属下将此疯女绑了，可惜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堪用。一时间陈铮又被胡雪莲刺中胸口，只觉疼痛，盛怒之下掏出护身□□，黑洞洞枪口对准胡雪莲喝道，“再不住手，我打死你。”

胡雪莲从没见过这玩意儿，只当是普通兵器，哪肯停手，便冲上来抢夺，陈铮劈手推开她，将□□对准旁边石桌砰地一发射出，只见石桌轰然倒地，几成齑粉。陈铮枪口转向，逼向胡雪莲，“别以为我不敢杀你！”胡雪莲见□□威力，颇受惊吓，又见陈铮一反常态，咄咄逼人，面目狰狞，将仍冒青烟之枪口顶住她耳际，早已吓得全身冰凉，并不敢再挑衅对抗。陈铮见她如此，十分得意，又粗声呵斥了胡雪莲几句，随手将她飞羽剑夺去，也不理她好歹，便自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