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半喜半忧(1 / 1)
家里此时也是乱成一团糟,李红波今天生产,早上李希望出门的时候,李红波还用幽幽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今天不要出去。
李希望瞪了一眼李红波说:“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懂啥?越是这样的环境,越要坚持,这样越能说明我们的决心与国家的利益是一致的。”
“我肚子疼。”
“肚子疼,上厕所。”这是李希望出门时丢下一句冰冷的话。
李风华推开门,整间屋子里充满着诡异与阴森,屋里飘散着浓郁地烛香味,女人高一声低一声地凄厉地哭喊着:“痛死了。”
李风华心里一惊,快步跑到堂屋里,看到平是总是一副榆木疙瘩的李山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堂屋里快速地踱着步,一双手一会儿不停在胸前蹉着,一会儿不停反剪放在背后。
由两块分别贴着红红对联:红莲开并蒂,彩凤乐双飞”只有三十厘米宽的木板门紧闭着,女人凄凉痛苦的声音是从细小的门缝里传出来的。
虽然隔了一层厚厚的木板,但声音不亚于晴天霹雳。李风华听到的那一刻有一点儿毛骨悚然。
“爹,嫂子……”
李山海还没等李风华把话说完,严肃地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大声地说话。
在另一间的屋子里,张兰停闭着双眼,虔诚地跪在佛像前,虽然是静默的样子,但从她两瓣不停颤动着的嘴唇可以辨得出来,藏在她胸膛里的心跳动的频率一定比飓风还要迅猛。
家里唯有笑容的是被张兰停怀着无比虔诚贴在墙上的佛像,这佛像李风华不知什么时候贴上去的,他只记得自从记事起,每次他一感冒,张兰停第一反应是跑到佛像面前,嘴里念念有词:“佛祖保佑子孙,不生病……”
关于这张佛像的来历,李风华至今只觉得很神秘,如果他知道了这是张兰停花一百来块钱从算命先生里买来的,一定觉得张兰停这种诚恐诚惶的神情可笑之极。
他曾亲口问过两次,第一次,张兰停听了,脸一沉,眼睛里露出了几分惶恐瞟向佛像,没有解释。第二次,李风华禁不住心里的好奇,再一次地问,张兰停翻了一个白眼说:“小孩子话怎么那么多?”
从此,这张佛像在这个家里,除了张兰停外,它的来历都是神秘的。
“娘,不好了”李风华顾不上那么多,拉起一直跪在佛像面前的张兰停。
“跪下。”张兰停命令道。
李风华不敢违抗,顺势地跪了下来,对面屋子里传来一阵哭泣一阵喊叫的女人声,李风华只觉得时间过得慢,他不知道这样一直跪着何时是个头,几次欲站起来,但这种冲动也只是心里的一种想法。
这种冲动同时伴随着惧怕,这种惧怕是大人无意识灌输的,也是贴在墙上的那副画,李风华每一次想站起来,抬头瞥一眼墙上的画中人物,画里的人物也会一直盯着他,像一种告诫,也像是一种警示,更像一种要惩罚。
“哇哇——”对面屋里传来一声孩子的啼哭声。
“生了。”
张兰停一直合拢的双手,伏在地上,毕恭毕敬叩了一下头说:“佛祖显灵了。”站了起来,飞奔出屋子。“是位千金,恭喜了。”村里五十岁的接生婆抱着婴合不拢嘴地说。
李风华第一次看到刚出生的小孩,头上乌黑的头发像水洗的一样,全身都是小小的,一双跟龙眼仁似的眼睛,瞧着这一切。
“这眼睛像她父亲,这脸蛋像她母亲。”张兰停接过小孩,一脸慈祥。
被冻晕的李希望也被罗牛山和罗牛军抬了起来,刚才还带有笑容的张兰停一下子僵住了。
“还活——着,晕——了。”李汉三抹了一处鼻涕,咧开两瓣紫黑的嘴唇哆嗦地说。
“扶到床上,烧水。”
张兰停扒掉李希望身上的裤子,随手扔在墙角边,扎在李希望腰上的裤腰带把一只饿得皮包骨头缩着脑袋在洞口东张西望的觅食老鼠,砸得**四溅。
张兰停见无法脱下戴在李希望手臂上红袖章,情急之下,拿起一把腌公猪的剪刀,咔嚓地把红袖章剪断了。一脱下穿在李希望身上穿的上衣,一只只黑黑的虱子扑愣着翅膀,在白衬衣里跳着舒展身子。
李希望两个长着粗粗的腋窝毛的地方,镶着一粒粒白白虱子卵。
张兰停从墙角里翻出一包灭虫灵,倒在一盆温水里,拿着刷锅底的黑刷子蘸着灭虫灵的药水,在李希望的两腋窝上下来回刷了五六遍。刷完又拿来腌猪刀,咔嚓咔嚓剪掉浓黑的腋窝毛。
穿在李希望身上这一套量身定做的新郎官衣服,放在锅里煮了两天,才得以把跳骚消灭干净。
李希望晕了五天才醒了过来,其实是他太累,整整睡了五天。睁开眼的那一刻,看到了李红波抱着小孩子坐在他的身边,不明就里地看着。
“叫爸爸。”李红波笑吟吟地把怀里的婴儿放到他的身边。
李希望凝视了这个睁开一双纯洁无瑕,两个拳头握得紧紧地小家伙,没有说一句话。从他的脸上看不出第一次当父亲地喜悦,倒是那块被张兰停用剪刀剪破了的红袖章让他挂念,一骨碌地从床上坐起来,四处张望,四处寻找。
“红袖章呢?唢呐呢?”
“扔了。”张兰停从厨房里端来一碗只冒着热气的番薯汤走了过来。
“扔去哪了?”李希望不顾张兰停地劝阻,从床上下来,径直奔到了装载着杂七杂八的垃圾桶里翻找了起来。
半晌,李红波怯怯地说:“我把它拿去裹小孩的大便了。”
“什么?”李希望哀嚎地叫了起来。
“不就是一块红布?明天帮你再裁一块。”张兰停安慰道。
第二天,张兰停早早地起床,催促李山海到县城里买红布,李山海拿着昨天李红波从垃圾池里重新捡回来的红袖章,小孙女黄黄如小米粥的粪便还赫然粘在上面。
张兰停用带有玫瑰香味的夏士莲香皂把这块如巴掌还大点红袖章洗了三遍后,依然不能恢复原样。
在田园村觅不到过年的气氛,在县城可是别样的天地,街上的东西给人的感觉就是多。
大大小小的灯笼把街道挂得到处到是;大红大红的门临摆满了整条街;如织的人不停地穿梭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在大街上缓缓蠕动;糖果、饼干更是层出不穷。
许多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孩子,三三两两的相邀,穿梭在各个摊位前,瞧瞧这个,瞅瞅那个,问问好奇的,但他们大多都不是买东西,只是来凑凑这份节日的热闹和快乐。
李山海拿着半湿半干的红袖章跑遍了很多商店,问了无数个售货员,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的——摇头。不是没有,而是接近春节,从四面八方的人涌往县城购买年货的人太多,售货员对于这种压箱底又没赚多少钱的小物件懒得搭理,干脆摇头来拒绝。
李山海被人流推着向前走了一段路,看到了前方挂着一块脏得跟抹布似的红锦旗上方写着“算命大仙”几个大字,他灵机一动,转身走进一家文具店。
文具店里的冷静与外面的繁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售货员是位剪着齐耳的短发,个子矮矮的,躺在一张塑料椅子上闭目养神。
李山海走进来,她只是抬起一只眼睛,瞟了一向,又继续闭上。
“红领巾多少钱?”
李山海看着售货员竖起三个手指,从口袋里掏出三毛零钱。
李红波花了整整一宿,用绣花针一针一线细细地缝着,缝完又绣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字母L。虽然布料与红袖章的不同,但款式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李希望戴上红袖章,又立马精神焕发,气宇轩昂地走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