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话 绳子(1 / 1)
杨耀坤松开压住她的手,把身体从她身上弹开,硬生生的说:“穿好衣服吧。”
说完,便转身走进洗手间,打开花洒,放出冷水,让强烈的水柱浇灭身体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梁子芊猛然被放开,失去依靠,无力的滑坐在地上。她双手抱膝,瑟瑟发抖,茫然的听着洗手间传来的水流声。猛然,她想起来什么,迅速的穿上衣服,在房间里开始焦急的寻找起来。
不一会儿,水声停止了,杨耀坤从浴室里走出来,下半身还围着浴巾,边接电话边皱眉。
只听他对电话里的人说:“杜总,您安心手术吧,那边就交给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他放下电话,湿淋淋的头发还滴着水,简单扼要的说:“信用卡在我钱包里,立刻上网订两张今晚飞东京的机票。”
梁子芊反驳道:“我不是你的秘书,我想我们第二次的约会结束了吧,我现在要回纽约。”
杨耀坤嘴角一挑说道:“我说结束才算结束,接下来的两天你就暂且充当一下我的秘书吧,不然不好向客户解释。”
由于时间仓促,梁子芊只订得到两张经济舱的机票,两个小时后从新加坡樟宜机场飞往东京成田机场,飞行时间约七个多小时。
在去机场的计程车上,杨耀坤解释道:“刚才的电话是杜康荣,杜总打来的,他是我们亚洲区投行部的头儿,也算是我的出道恩师。这些年我没少受他的帮助和提携。他之前已经和他的一个大客户约好在东京碰面谈合作,可是突然胃出血要去医院动手术,只能让我先去接洽一下。”
梁子芊毕竟是个单纯善良的人,旋即问道:“严重吗?”
杨耀坤叹气说:“应酬客户再加上整天加班,压力大的没处说,劝了他好久都不肯好好休养一下,早晚的事吧。也难怪他,行业竞争这么激烈,不拼命就没有生意,又有什么办法呢?”
梁子芊拧着眉,她真怕有一天诗毅也会就这样到下去。她侧过脸看窗外飞驰而过的路灯,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上了飞机,杨耀坤几次想跟身边的梁子芊说话,转头看见她从包里拿出一本书,自顾自的低头看着,对他不理不睬,视若无睹。
杨耀坤想着刚才自己是太过分了些,便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试探着说:“喂,你还在生我气呀?”
梁子芊只冷冷答道:“不敢。”
杨耀坤尴尬的没话找话说:“看什么书呢?”
梁子芊爱搭不理的说:“盗版。”
杨耀坤笑着问:“你还看盗版书呀?”
梁子芊刚要说话,杨耀坤打断她说:“你的回答能不能多于两个字?和你聊天真累。”
梁子芊顿了顿,声音越说越大:“杨先生,回答你的问题。我就是喜欢在网上买盗版书,因为经济实惠。纸张质量不如正版好,印刷也时常有错别字,但是这些缺点比起价钱可爱来,都不重要。而且我是一个容易满足的顾客,不会给卖家留言挑剔质量比不上正版,就好像。。。”
她停了一下说:“就好像你花小钱逛妓院,就别嫌人家不是处女一样!”
最后一句话说完,杨耀坤瞬间能感受到来自机舱内四面八方的惊悚眼神,他的脸登时红起来。他不是一个脸皮薄的人,但没想到梁子芊会为了不和自己说话,如此恶毒。梁子芊看着一脸羞愤的杨耀坤,心中有种廉价的满足感。
恰巧,乘务员开始为每位旅客派送饮料。空姐的职业素养很不错,强忍着笑,低头问还呆若木鸡的杨耀坤说:“先生,您喝点什么?”
杨耀坤清清嗓子说:“内个,给我来杯红酒。”
乘务递给他一瓶低价的纸包装红酒,伸头问梁子芊道:“小姐,您要点什么?”
杨耀坤马上说:“她不能再喝酒了,你给她一杯水就好。”
梁子芊瞪了他一眼,没有吱声,接过那杯水,就不再和杨耀坤说话。而杨耀坤自从刚才被当众奚落一番,也轻易不敢再尝试招惹她,两人就沉默的坐着,近在咫尺却又心隔万里。
不多时,机舱内渐渐暗了下来,周围的旅客也慢慢进入梦乡。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所有人能都想抓紧剩余不多的时间睡几个小时。杨耀坤也逐渐意识模糊起来,折腾了一整天,他乏透了,眼皮越来越沉重。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那一刻,他的肩膀突然一震。转头一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熟睡的梁子芊,东倒西歪的把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杨耀坤瞬间清醒过来,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就把她惊醒。她的头发痒痒的摩擦在他的脖子上,杨耀坤嗅着她头发散发出来的芬芳,心也随着她均匀的呼吸一上一下,此起彼伏。
高空中的机舱温度很低,杨耀坤看着还穿着单薄夏衣的梁子芊,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航班上提供的毯子,轻柔的给她盖上。她的头发半遮着清秀的脸,熟睡中的她少了平时见到自己的那种凌厉,像一个安静而可人的婴儿。
杨耀坤忍不住轻轻地,缓缓地,低下头,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梁子芊半梦半醒的扭动了一下,杨耀坤登时害怕她就这么醒来,又对自己横眉冷对。好在她只是动了动头,又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杨耀坤宽厚的肩膀确实是她无意识下最舒适的枕头。
杨耀坤笑笑,把滑落的毯子重新为她掖好,心中不禁想:好难得战火可以暂时平息,要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这一刻她对他的信任和依赖让杨耀坤沉醉,与其他旅客不同,他希望这趟旅程永远不要有终点,永远不要有目的地,永远留住这无心的甜蜜。
等机舱内的灯再次亮起来,空乘开始派发早餐时,杨耀坤的左半身早已经麻木。梁子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他肩上,马上像触电一样弹开,怒目而视。
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臂,打趣她说:“喂,这可是你自愿靠过来的,我好心没把你吵醒。你别像看到阶级敌人一样行吗?”
梁子芊听他这么说,倒是有些赧然,但还是反击道:“要不是你硬把我拉到这里,我现在已经躺在纽约家里的床上了。”
杨耀坤见她愿意开口了,心中一喜,声音也温柔下来,笑着说:“等我们下了飞机到了东京市区,估计也要快中午了,我请你吃最地道的寿司,当是给你赔礼道歉了,好不好?”
梁子芊正试图把披散的头发梳理成一个马尾,也没有看他,说:“那这算我们的第三次约会吗?”
杨耀坤侧着头,本来在专心致志的看她整理散发。她的侧脸线条本来就很柔和,此时被窗□□进的阳光晕染得更加温润。他眼见着一缕头发淘气的从她指缝中滑落出去,很想伸手替她捋上去。
但听到她的问题,他抬起的手木然的放下。杨耀坤神色微变,虽然还笑着,但眼底却有一抹难以隐藏的失落。
他淡淡的说:“你真是算的很清楚,和我在一起就这么度日如年吗?”
梁子芊把马尾固定好,回过头来,微扬着脸,笑着说:“是的,伤自尊了?那倒大可不必。我们都从业多年,本来就应该遵守契约精神,不是吗?”
曾几何时,她开始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他的机会,可能是想让他早点对自己失去兴趣,或者只是单纯的报复心理。总之,虽然梁子芊并不完全清楚为什么杨耀坤对自己如此执着,但她已经渐渐感觉到自己的言行可以操控他的喜怒。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就要被反转了。
其实,就连杨耀坤也不一定能解释他对梁子芊的感情,他只知道那是一种渴望,炙热的渴望。
如果硬要给这种情愫附上一种理论的解释,似乎可以这样理解:几乎所有人的潜意识中都有着被拯救的愿望,渴望着那一个完美的人出现,让我们心甘情愿的为他或者她付出奉献。
说大一点,就像摩西于犹太人,秦始皇于六国。混乱久了,累了,就会渴望有那么一个人突然降临,理清这些混沌,让世界重新归于平静。
说小一点,对于杨耀坤来说,梁子芊就是那个他渴望的完人,有一种能力可以把他从过去的无爱和糜烂中拯救出来,重新赋予他一颗感受激情的心。就仿佛尼采借着查拉图特拉斯的口,曾经如是说:人之伟大 ,在于其为桥梁而非目的;人是一根绳子,系于禽兽与超人之间。
梁子芊就是那根绳子,杨耀坤可以顺着她,重新找回真心爱一个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