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浮生半日甜（1 / 1）
昨晚这一番折腾，肚子饱了，睡眠却少了。
七畹正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得正惬意，迷迷糊糊听得响起笃笃敲门声。
一大清早的，谁呀，扰人清梦。
她气恼咕哝着，哈欠连天地去开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去，发现并不是自家门外，倒是对屋銮清的门口，一袭明黄纱衣的女子站在门外敲门，细细看了看，竟是前晚在句余山的灵玑小丫头南珠。
门吱呀一下开了，銮清站在门内，神容淡淡道：“姑娘有何事？”
因屋子是对角位置的关系，七畹恰恰能看到銮清的正面与南珠的侧脸。
南珠那神色明显便是呆了一呆，随即匆忙别过头去，却将手上提着的食盒往前一送道：“这个给你！”
銮清看了看，并不接，只道：“姑娘这是为何？”
南珠飞快掠了銮清一眼，又扭过头去，脸颊上竟浮起淡淡红晕来，一脸傲气却是丝毫未减道：“我师姐说，你把银蛇完整无缺地还给了我，我怎么也该表表谢意！这是我清早亲手做的山茶芙蓉糕，送给你！”
銮清方想拒绝，忽见得对门口扒在门上望着这边的七畹，遂改了心意，道：“那便多谢姑娘一片好意了。”
然后伸手接了过来。
南珠瞅了他一眼，一扭身便跑了。
七畹一脸郁结地捅着窗户纸，銮清分明不吃这些的，他为何会收那丫头的东西？！
正郁堵着，眼前忽的一闪，銮清竟已站在她面前，一脸无奈道：“好好的窗户，你做什么捅成了蜂窝。”
七畹低下脸撇撇嘴，难道要她说因为她醋意大发？因为她看不过他收别的女子的礼物？
她怎说得出口，甚至吃醋的资格，她怕亦是没有的。
銮清见她不说话，便拉过她的手，将自个儿手中的食盒递到她手里道：“这个你拿着，晚上若是再肚饿，也不用自己出门找了。”
七畹一张蔫了的小脸立马生机勃发，瞪大眼道：“这个……你是要给我才收的？！”
銮清道：“否则我要来做什么，我又不吃。”
七畹那戚戚荒芜的心田刹那草长莺飞，姹紫嫣红，她抱紧了食盒，顿时笑靥如花：“我就知道銮清不是这种人！”
銮清眉梢微扬：“哪种人？”
见色眼开啊，七畹自愧地吐了吐舌头，她怎会有这样的担忧，若是美色，銮清身边怎样的琼姿花色没有。不说光境里头那些雀鸟族女子，单是天界第一美人花神仙子的示好，他亦是不屑一顾的。
若说姿色，她七畹自诩亦是有几分的，她怎会担忧銮清会在意那个丫头？
正松了一口气，却听阿痕尖细的声音传来：“啾，天尊好偏心，阿痕也想吃嘛！”
七畹抬脸看，阿痕正站在銮清的肩头，一脸楚楚可怜的委屈样。
銮清面有难色道：“那……小狐狸，你分一点给阿痕罢。”
“不要！”七畹将食盒紧紧抱在怀里，挑着眉梢看向阿痕道，“这是銮清给我的，才不给你！”
“狐狸你好坏！天尊明明说分些给我的！啾啾！”阿痕气恼地扑腾着翅膀扑向七畹。
七畹抱着食盒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得意洋洋地说着：“不要不要，我才不给你呢！”
阿痕亦是怒气冲冲地疾驰而去。
銮清看着那两个吵吵嚷嚷跑远了的身影，眼底微微浮起一丝笑意，然逐渐湮灭在一片深重的愁思之中。
云澹，一定要是你才好……
身后忽的响起低低一声唤：“渊华天尊。”
銮清转身，见得梵恕站在身后，满目认真道：“天尊，可否借一步说话。”
客院墙角的大槐树下，站着一白一青两道颀长的身影，皆是一派丰神如玉，萧疏轩举的清朗风华，宛若天神湛然入凡尘。
“渊华天尊，晚辈有一事相求。”梵恕面色恭敬。
銮清依旧面色淡淡道：“何事？”
梵恕沉下脸，漆黑的眼眸仿似一片浓云密布的苍穹，口吻已肃穆如晨钟暮鼓：“请您……切勿再如此接近七畹。”
銮清眉梢动了动，语气却依旧是淡淡的：“为何？”
梵恕道：“七畹生性善良单纯，只要谁对她好，她便掏心掏肺地回报。渊华天尊您的行为举止，难免……有暧昧之嫌，七畹会当真的。”
銮清微微眯起眼来，看着梵恕半晌，直看得梵恕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却忽的转过身去，淡淡落下一语：“你喜欢她。”
梵恕一呆，遂解释道：“请天尊勿要随意妄下断言，晚辈只是出于兄长之情，别无他想。”
銮清稍稍侧过头来看他道：“我多少也活了十多万年，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梵恕无语低首。
銮清抬脸看向那棵茂密的槐树，悠悠道：“她善良却不单纯，活泼但不恶劣，头脑亦算灵活，除却道行弱些，悟性倒是极好的。谁真心对她好，谁假意对她笑，她理应是心中有数的。”
梵恕心下咯噔一下，然脸上依旧端着谦恭笑意道：“听天尊您的口气，似是在说您是真心对七畹好了？”
銮清顿了顿，垂下眼，却不答话。
梵恕微微笑了笑，道：“晚辈听闻天尊您曾有一红颜知己，却在四万年前天魔大战中魂飞魄散，天界皆尊您为专情无二，忠贞不渝之楷模。晚辈如今斗胆相问，天尊您难道果真要移情别恋？还有，您究竟看上七畹哪里，莫非亦如那些庸俗之流一般，中意的……不过是她的容貌？”
銮清那寡淡的神容竟变得冷峻万分，雪色白发下，幽蓝的眼眸有种说不出的冰寒，他凉凉道：“那你又是何居心？”
“什么？”梵恕茫然。
銮清逼近了两步，身上竟升腾起凌厉的仙泽来，表情亦是凛冽如寒冬腊月：“你与修罗魔王煌天……是何关系？”
“煌天？”梵恕心中一颤，自见得渊华天尊以来，他便是寡淡如水，温和无害的样子，岂料竟有如此森冷的表情与气息，不禁退了两步道，“晚辈乃天道之人，怎会与那魔头有关系。”
“无关？”銮清眼角微眯，“我看你前天晚上吞噬火龙那一招，与煌天的潜龙霸天有七分相似呢。”
梵恕愣了愣后，便皱了眉宇：“术式相似乃巧合罢了，晚辈生来便入得天道，天尊若是不信，大可前去询问我师尊摩凉老祖便是，与魔界勾结，可是不小的罪名，晚辈可担担不起。”
他看了看銮清，见他只冷冷看着他，便道：“晚辈话已至此，若天尊果是为了七畹好，还望能听取一下晚辈的建议。晚辈区区一介仙家弟子，自是无权过问天尊的做法，然若是七畹因此受到伤害，那晚辈……亦是不会坐视不理的。晚辈先告辞了。”
他恭谨地行了个礼，便走了。
銮清看着他离开，满目深思。
的确，容貌不同，声音不同，纵然体格有些相仿，然他身上丝毫不见魔气，只有仙家那至纯之息，确确是天生的天道之人。
莫非是他过于杞人忧天了？
然那相似的术式该如何解释，彼时，煌天幻出的一百零八条幻象烈龙吞噬了多少天兵天将，连尸骨都不剩一分一毫，那般惨绝人寰的场景，见过一次，便再也无法从记忆里抹煞。
他虽只有一条幻象烈龙，然却是戾气十足的。
煌天，理应是未曾有子嗣的，那这个摩凉的弟子，究竟是何来历。
十多万年的漫长生命告诉他，世间不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便如云澹。
璎瑰认主，此生独一，永不相负。
便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