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云瑾、云锦（1 / 1）
晨曦初露，浅金色的日光透过茂密的枝叶落下来，整片密林都好像是被染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曦月的眼睫动了动，日光落在脸上，温暖却又有些刺眼，她伸手摸了摸，迷糊中似乎摸到了什么，震惊地猛然睁开了双眼，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云锦的怀里，自己的手搂着她的脖子，竟然摸到了喉结。
她又摸了一下，面色青中带白，白中带紫，锦公主不是女儿身吗？为什么会有喉结呢？
脑中一片空白，曦月怔怔地收回自己的手，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云锦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眼中清明如澄澈的湖水，看着已经呆愣许久的某人，面色沉静。
曦月的心中一阵混乱，看着日光下如白玉般温润无暇的玉容，喃喃道：“你……你是……”
云锦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深很深，他抬手理了理曦月有些散乱的头发，目光轻柔：“我是个男人。”
那声音低沉清醇，和往日里刻意改变过的并不相同，曦月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甚至连神情都有些僵硬。自己眼前的这张脸，肤若凝脂，眉似远山，双眼灼灼其华，怎么就是个男人了呢？
脑中一道白光闪过，她惊得瞪大了眼睛：“你是五皇子，楚王？”
“是，我是五皇子云瑾。”
在这寻常的清晨里，曦月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了颤，猛然用力推开了云锦，慢慢站起身。云瑾也跟着起身，修长的十指漫过她的身前，动作温柔地将她凌乱的衣服整理好。
这时候梁峥也醒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茫然地看着好像吵架的两人，看两人神色不对，最后识趣地走开了。
曦月忽然笑了笑，摸着自己的脸，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殿下可要看清楚，这张脸是个男人的人，王爷以后莫要再戏弄顾三了。”
“本王当然不会喜欢顾大人。”
云瑾的声音轻得好像要飘散在清风里，可这字字句句却又一刀一刀地刻在了曦月的心里，明明是很难过，却露出一抹清冷飘渺的微笑：“那就好。”
云瑾的目光落在她笑意寡淡的眉眼间，心底的某一处被牵动着，他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如往常一般，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本王喜欢的是静怡郡主，顾曦月，本王喜欢你。”
曦月心中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怀疑是她自己听错了。为什么这么温柔真诚的语气，竟也这般伤人？
云瑾既然知道她的身份，不但不揭发她，还别有用心地接近。这一辈子，她最怕被人利用，可她所有信任和在乎的人，都利用过她，算计过她。
曦月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了冰天雪地里，彻骨的寒冷一寸寸沁入心里。像云瑾这般心思深沉的人，隐藏这么久，他做任何事，都会事先计算一切得失利害，是她倒霉，无故遇上了他。如果那一日，她没有去信阳茶楼，如果那一日，她没有一时兴起想要帮他找回那头驴，就不会有过往的这些种种，不会有现在这样复杂难言的情绪，就算日后遇上，也不过是点头而过，没有羁绊，没有难过。
曦月冷冷地看着他，眸子深处没有一丝的温度：“你早知道我是顾曦月？”
“嗯。”
“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还记得那次在醉流风我对你下药吗？其实那夜……”云瑾顿了顿，望着空气里慢慢流转的光线，声音低了下来，“我始终觉得三皇兄他不会喜欢男人。”
“所以，你脱了我的衣服。”
“是。”
曦月低头看着十指相握的手，想起了从前一起的时光，心里就好像扎着一根刺，当真是愚不可及。
她慢慢开口，声音冷而淡：“放开。”
云瑾一僵，曦月看他的目光，冰冷而陌生，他一点一点地松开了紧握曦月的手。
“啪。”
曦月扬手打了云锦一个耳光，而他不闪不躲，看着曦月那失望的眼神，心里竟然难过的要死。他没有打算一直隐瞒她，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和她说清楚。
“曦月，我最开心的就是可以以男子的身份喊一声你的名字，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可以算计利用，可虚假的感情又能算计到几时？我喜欢你，无关其他，你相信我，好不好？”
曦月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他真挚的神情，切切的言辞，真的让她很难觉得他是在伪装，可现在的她，终于学会不再相信他了，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喜欢？
她没有说话，很久之后，她的目光深沉了几分：“我女扮男装入朝为官，你不怀疑吗？不怀疑父亲吗？”
云瑾的目光暗了暗：“我是怀疑你，所以我派人到青城山调查你，除了你的身份，其他一无所获。”
“因为不相信我是清白的，所以接近我，伺机对付我，是吗？”
云瑾不言不动，站在那里，静默得如一尊雕像，这样冷静自持的曦月，让他心如刀绞。
“不敢回答了？”曦月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在日光中清淡如水，温润中又带着一丝疏冷，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他眼里的时候，一瞬间又变得冰冷如霜，“其实再骗骗我能有多难，还是说，像我这么笨的人，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再花心思欺瞒了，是吗？长久以来，是我浪费了的时间和精力，真是对不起。”
云瑾扯动了一下嘴角，溢出一声笑声，那笑声低低沉沉地，听来绝望不堪。他扶着身边的大树，不禁落下泪来，他对她真心以待，她竟从未相信过他，哪怕只是某个片刻。如果一开始，他没有骗过她，她是否就会相信，他不过是一个简单的人。
云瑾靠在树上，眨了眨双眼，慢慢地又落下泪来：“也对，我们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人？可是，曦月，你隐瞒身份，我怀疑你，我们各有各的谋算，说起来，这只是一个游戏，一场博弈罢了。”
曦月心中一颤，转开目光不去看他脸上的眼泪和落寞，她凝神望着远处的林木，让自己冷静下来：“秦王知道我的身份吗？”
云瑾深黑的瞳眸里还闪着泪光，他呆呆地看着平静淡然的女子，她不相信他，所以也便不在乎他。他眼中情绪起伏，许久才低声说道：“四皇兄他不知道。”
他声音里那细微的变化，曦月假装从未发觉过，淡淡道：“为什么不告诉秦王殿下？”
云瑾低下头，俊朗的脸庞隐在斑驳的日光里：“三皇兄那么想娶你，宁愿天下人误会他喜欢一个男人，也不愿告诉父皇你的真实身份，他对你的情意有多深，我对你，就有多深。”
云瑾抬起头，一双漆黑的桃花眼因被眼泪浸润过，而显得特别的明亮。曦月从未见过他这样温柔的眉眼，从前他总是神采飞扬的样子，傲娇凶悍，动不动就要打断她的腿，她多希望他一直都是那粗犷彪悍的锦公主。
可如今，再做这样的希冀，又有什么意思？
曦月淡淡敛容：，平静地望着云瑾：“出城那天，在山道上刺杀我的黑衣人是你的人？”
云瑾目光一闪：“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三皇兄对你到底有多重要。”
“曦月和越王殿下如何，日后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曦月的目光里，尽是锋利的幽芒，她在警告他。
云瑾面色微微一变，隐下那些哀伤，问得很认真：“曦月，你相信缘分吗？”
“我只知道我不会再相信你。”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曦月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艳若桃李的面容上，嘴角一弯，扯出一抹清冷疏离的浅笑：“楚王殿下说笑了，大丈夫何患无妻。”
说完，曦月淡淡转身，朝着远处的梁峥走去，他是惊才艳绝的五皇子，漫漫时日，他总会遇到一个温柔贤淑的好姑娘，渐渐抛下曾经不愉快的过往，慢慢忘记那个叫顾曦月的姑娘，忘记她曾给他带去的苦恼和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