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闲人（1 / 1）

曦月在黎城忽然就成了一个闲人，练兵她不懂，布防战略她不会，她和云澜一样，在这草木皆兵的黎城里成了最没用的人。偶尔，曦月也会在军帐里听云寒他们在排兵布阵，但她也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说话。因为有云寒在，似乎也就没有她什么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只是顾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不能再惹人怀疑。

于是，所有人都是早出晚归，她和云澜却在黎城里闲逛，如果不是战火连天，倒真像极了是来游山玩水的了。

所以，军中上下，除了云寒，没有一个人是喜欢她们两个的。她没来之前，云澜是个拖油瓶，她来了之后，便多了个吃闲饭的。

然而，事实上，她也并非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她进城第一天就已经了解了黎城的情形。几日前，北漠时不时地前来攻城，黎城拼死抵抗，虽有些损失，可北漠也没有占到大便宜，她还听说了北漠此次由三皇子赵鸿宇领兵。想起那个心思深沉的男子，她目光凌厉，当初人家不过是将计就计，她却被他耍得团团转，好在最后她也令北漠折损了一员大将，现在北漠上下一定是狠毒了她，如果让赵鸿宇知道她就在这洛城里，一定会派人来把她大卸八块的。

暮夜，曦月一个人出来闲逛，路过云寒帐前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在提起她，她出于好奇，于是特意绕开了帐前守卫的两个将士，找了个隐秘的位置，听他们到底在讲什么。

“王爷，这一次皇上让公主和顾大人前来黎城，却不派一兵一马，是不是宫中情况有变？”

曦月虽看不到那人的样貌，可听这粗犷的声音也知道此人是云寒的副将王将军。

王将军刚刚说完，马上就有人接着说道：“那个顾大人只不过是小小的大理寺卿，行军打战的事，她知道多少，这些人表面上斯文有礼，肚子里不知道有多少花花肠子，说不定就是来暗害我们的。”

云寒想起在蓬莱的种种，虽然两人相交的时间不长，但他愿意相信曦月。以她的才智，这天下任何事，只要她精心谋划，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得到的。然而，她却甘愿屈居一个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必定是有她要坚守的东西，而人只要有执念，就会有弱点随之而生。

云寒低垂着眼帘，语气平淡如常：“本王相信顾大人的为人。”

“王爷，此人不能不防，他到底是顾远山的儿子，而且他和三皇子过从甚密，我们是否应该早做打算？”

原来他们不是在商议军情，他们是在担心顾远山和皇后联手，会打压云寒，所以，这是在谋划着如何除掉她吗？

曦月站在帐外，从错愕到僵滞，她从来没有想到云寒竟然愿意相信她，她们不过是只有数面之缘。然而，最让她想不到的是，她的到来，会让这些人如临大敌。

她面色冰冷地站在那里，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幽深起来，直到深不见底。她突然觉得洛城的风冷得像冰天雪地里寒霜，刀子似地，刮在身上。

虽然她此行是借着担心云澜说服越帝才来的洛城，可事实上，她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算计谁，为什么这些人不愿相信她？

曦月那双冷沉锐利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主位上的那人，云寒坐在那里，眉头深锁，静默不言。可他底下的那些人可坐不住了。

尤其是那个王将军。

王将军是很多粗人，心思简单，为人粗鲁，看云寒处处维护曦月，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义愤填膺地骂道：“顾远山老谋深算，太子还在时，他没少算计我们，像他这样阴险狡诈的奸佞小人，能养出什么正直忠君的好儿子？”

“顾大人和顾远山不一样，他的心思……”云寒蓦然一顿，目光沉沉地扫过所有人的身上，淡淡一笑，“可比顾远山厉害多了。”

“那岂不是更难对付？”

“将军不相信本王看人的眼光？”

王将军面色讪讪，随即又笑得一脸深意：“幸好顾大人不是个女的，要不然的话，末将还以为王爷是看上他了。”

营帐里忽然传来一阵笑声，连云寒的目光都变得柔和起来：“这世间的任何女子，又有几个人是能和静怡郡主相提并论的，顾大人是聪慧绝伦，却不及顾曦月的万分之一。”

帐外的人，眉目微微一动，有寒光凝在眼底。云寒倒是看得起她，可是就不知道在这之前，云寒是否一直都把她当做对手，并暗中调查过她，才确定她清白无疑。如若不然，此时此刻，他何来的自信？

曦月从来不相信，在帝王家长大的人，会平白无故地相信一个人。

“王爷若是中意静怡郡主，何不请皇上赐婚，有她相助，王爷何愁大业不成。”

“当年她远在帝都，却能让北漠溃不成军，这样的女子，普天之下，有谁能与她相配，本王只是遗憾今生无缘得见罢了。”

听他语气，似乎是有些伤感失落。

曦月有些惊诧，云寒平时治军严明，想不到这私底下却能和他们亲如兄弟，连这种事情都可以交心。

不过，这个王将军真是多事，曦月对他更加没有好感。她正要离开，冷不防又听见他们又开始在那里议论战事，她不由又顿住脚步，继续偷听，反正不该听到的，都一字不差地听进耳朵里了。

“北漠这几天都没什么动静，着实是有点奇怪，不知道那个赵鸿宇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如果北漠围困黎城，这山高水远地，没有粮草，又没有援军，我们如何上阵杀敌？”

“就怕朝中有人从中作梗，阻止皇上给我们增派援兵，就算我们胜了，也会元气大伤，到时候……”王将军目光一凛，恨恨地说道，“那些人，好狠毒的心肠。”

营帐里，那些将士你一句，我一句，都有些焦躁不安。他们只知道北漠人凶残暴戾，万一被他们攻破黎城势必会屠城，到时候又有多少无辜百姓要白白送命，却不知道朝堂上的那些高官大臣，他们只会勾心斗角，敛权谋势，又有几个人真正地把天下苍生放在心里？

曦月浑身轻颤，不由怒从心起，她抬眸仰望深黑如墨的夜空，目光深邃得令人心惊。如果她没有及时控制住顾远山的那些势力，现在恐怕已是内外受敌了，天下大乱了。

多年前，她能令北漠溃不成军，多年后，她被卷入更深的阴谋里，她能控制顾远山，却不能左右皇后。皇后并不受宠，却能稳坐中宫这么多年，想必也不是个简单的人。这一战，她会让云寒凯旋而归，因为他唯一的儿子也在这里，可是她不会让他轻轻松松地回去。这一战，不管是输是赢，她势必要让云寒损兵折将，云寒在军中名望越高，到时候就越难对付，就算日后云澜坐上皇位，他始终都是他的心头大患。

可她母仪天下，竟没有半点怜悯之心，是不是那些求而不得东西，最后都要不折手段地去得到，哪怕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