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遇袭（1 / 1）

天光一点一点地暗淡下来，曦月站在廊下独自凭栏，她衣带当风，长袂飘动，凝视庭中景色许久，满目清光慢慢沉淀成更深的波澜，终悄然转身。

她连夜进宫求见越帝。

初闻时，越帝眉头一皱，隐隐觉得曦月此行有些不简单，现在的臣子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然而，还是召见了她。

“顾卿深夜求见，所为何事？”

曦月长睫微垂，静静地站在那里，声音沉静而平稳：“皇上为什么要答应越王殿下？”

越帝握着奏折的手一顿，有瞬间的错愕惊诧，他的目光缓缓落在曦月的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许久，越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眼中的凌厉之色也渐渐淡去：“朕虽子嗣单薄，可几个皇子个个都是天之骄子，无一不是文韬武略，内外兼修，只有澜儿一人纨绔胡闹，难堪大任。然而眼下，太子早逝，吴王病重，只有秦王一人独挑重担，始终不利江山社稷，澜儿是时候出去磨砺一番。”

说起云澜的时候，越帝重重一叹，隐有忧戚之色一闪而过。他虽贵为九五之尊，却也只是个寻常的父亲，和天底下的父亲一样，都想望子成龙。然而，几个皇子之中，他却只字不提五皇子，不知是早已忘记，还是另有隐情。

曦月心中一凛，对五皇子起了更多的兴趣，如果先前她只是想去了解一下，那么现在，她想知道的更多。她暗暗下定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让暗卫彻查清楚。

曦月始终是眼睫低垂，连神色之间都未曾有过片刻的波澜，不紧不慢的声音并不大，淡淡的，可在寂静的大殿里却是异常的清晰。

她说：“皇上真的如此不在乎越王殿下的性命吗？”

越帝面色无波，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说话。他目光深远，看不出喜怒，坐在金色的龙椅上，身形挺地很直，依旧是那么挺拔威武。

大殿里越发地静谧，甚至变得有些肃冷庄凝，曦月站在几步开外，眉眼在灯火的映照下，有些明灭不定：“越王殿下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他的心不在于此。”

越帝不知道从来都谨慎沉稳的人，今夜为何会这般直言不讳，这不是曦月的性子，可越帝并没有怪罪她。

“可能是珠玉在前，太子文武双全，有平敌安邦之能，加上皇后的心思又全在太子身上，难免对澜儿疏于管教，因此，澜儿从小就散漫顽劣，可他身为皇子，理应肩负起他的责任。”

这是越帝第一次和她说的这么多，也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所以在皇后纵容云澜胡作非为的时候，他也在宠溺着这个任性的儿子，也想给他一世喜乐，只不过时移事易，不尽人意，他不得不期望这个儿子也能如他的那些兄弟们一样，能担起社稷之重。

虽然现在是太平盛世，北越又兵强马壮，国泰民安，但未必就没有隐患。曦月也明白家国大业，江山社稷，才是一个皇子和臣子应尽的责任。

她缓缓抬起头来，却见此时的夜色浓郁如墨，夜幕上无星辰，也无明月。她眼中眸色渐深，说的很认真：“曦月想去一趟边关，望皇上准奏。”

越帝似乎并不意外，冷肃的神色中微微带有一抹笑意，可眼底的冷凝却是一览无疑，坐在高处沉声问道：“你担心朕迫于形势，会对澜儿下手？”

沉冷的质问，隐隐带着压迫感，即使他重病缠身，眉间疲倦不堪，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依然轻易得就让曦月变了神色。

“也许皇上顾念父子之情，保越王殿下性命无虞，可战场上刀剑无眼，难免会有损伤，曦月不想皇上日后心怀遗憾。”曦月蓦然上前一步，轻声开口，“曦月答应皇上的事情自是会竭力完成，望皇上能够相信曦月。”

越帝冷笑，静静看着眼前神色安然的女子，忽然又慢慢敛了笑意，凌厉的目光深沉得有如一汪寒潭：“世上的事，沉浮莫测，难有两全，郡主可真是贪心。”

曦月听着他的一字一句，眼波流转，浮光莫测。也许是因为看了太多的勾心斗角，才能从容淡然地面对帝王的雷霆之怒。

“人有贪念，才更加可信，不是吗？”

“郡主果然与众不同，难怪澜儿对你死心塌地，也罢，既然都是有情之人，朕就把澜儿交给你，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曦月颔首，从大殿出来的时候，她靠着巍峨宫墙，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夜风吹来，她只觉冷意逼人，忍不住颤了颤，才发现后背的衣衫早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晨曦微露，弥漫着薄透的雾气，寂静的长街上，忽然马蹄声声，有白衣少年打马出城。

曦月没有走官道，而是选择了一条崎岖难行的山道，山道狭窄险恶，却是一条捷径。

穿过山道，便是一个小山谷，曦月的身影很快便隐在了碧绿的树林之间，然而，身下的枣红马忽然一声嘶鸣，如受了惊吓一般，抬起前蹄，险些要把曦月甩下马背，好在她及时勒住了马。

曦月瞳眸骤然紧缩，她的面前正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他们手持长剑，剑尖划过地面，溅起一片火花，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整个世界骤然安静下来，连枣红马都感受到那浓烈的杀气，正不安地来回走动。

为了不引起越帝和重华的猜忌，曦月没有让暗卫随行，她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她已经接管顾远山的势力。只是一个瞬间，她心中思绪百转，现如今，这世上最恨她的人就是顾远山，可她对顾远山下了生死蛊，所以，这些要取她性命的黑衣人不会是顾远山派来的，但也不会是越帝的人，更不会是北漠的死士。除了重华，她想不到还有其他的人，因为这条山道，正是玉珠告诉她的。然而，有的时候，看似顺理成章的事情，未必就是真的。先不说玉珠会不会算计出卖她，就算是重华，要取她的性命，也无需如此曲折。

所以，要收买人命的，应该是另有其人。

山谷里，景致萧索寂寥，冷风猎猎。

曦月神色安然自若：“不知可否问个问题？”

黑衣人顿住脚步：“那就要看顾大人问的是什么问题了？”

“你们既然能知道在此处截杀顾三，那也应该知道顾三此行所为何事，大家同为北越子民，何必出出为难？”

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透着森然的杀气，露出寒冷如霜的笑意：“只怪顾大人太爱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啊！

曦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扬唇展露笑颜，其实最近她也没有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除了调查五皇子，她现在越来越想见到这个神秘莫测的五皇子。

“个人爱好而已，罪不至死吧？”

曦月淡淡说道，一身白衣的她坐在马背上端得是芝兰玉树，在生死面前，依然能笑得云淡风轻，这风华着实让人为之倾倒。

黑衣人有片刻的失神，不过很快又恢复清明，冷笑道：“公子说，你和越王殿下同为男子，只能做朋友，如今你执迷不悟，毁坏越王殿下的名誉，那就是罪不可恕了。”

五皇子原来这么在意他的三皇兄吗？

曦月眉梢微扬，含笑的眉间凝着厉厉冷芒，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么说，如果顾三不去边关，就可以不用死了？”

“顾大人果真是聪明人。”

明明是来夺她性命的，明明有不可告人的意图，却说的自己如此的重情重义，这胡搅蛮缠，不讲理的性子和锦公主倒是有点像。

曦月笑容依旧，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恕难从命呢。”

黑衣人眸子微眯，手中的剑冷冷地指向她，他身后的黑衣人都在蠢蠢欲动。

“那真是遗憾了，顾大人一路好走。”

话一落地，黑衣人便蜂拥而上，眼前霎时是一片森寒的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