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苏氏失宠（1 / 1）
灰蒙蒙的天空中阴云笼罩，一声闷雷轰然炸响，不过转瞬，雨珠如线倾盆而下，氤氲出朦胧的水雾。紧接着又是一声雷鸣响过，伴随着闪电，仿似从心底响过，令人心神俱颤，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朝堂上，人人噤若寒蝉，亦是风雨欲来。
这些天，先是兵部侍郎被人弹劾结党营私，然后又是工部尚书被人揭发贪污受贿，所造兵器皆以劣充好，偏偏这些都是顾远山的旧部或是门生，越帝震怒，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怒斥了顾远山。
顾远山面色灰白地回到将军府，一个人在书房里，大半天都没出来，下人们也不敢前去打扰，不想他竟然晕倒在书房里。之后，大大小小的大夫御医，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也看不出他有什么重症，只不过，顾远山仍然虚弱不堪，像是中了邪的样子。
一时间，将军府人仰马翻，关于曦月克父克母的谣言，被传得沸沸扬扬。
下了这么多天的雨，依旧是雨势滂沱，檐下水雾迷蒙，曦月广袖华衫，白衣似雪，静静地站在窗下，望着满树的海棠花被大雨打落在地，空气中浮动着幽幽暗香。
虽然她只当那道士是无稽之谈，但她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算好时间出现在将军府，显然是刻意为之，后来发生的事情，虽然和他所说的并无多大的出入，但也正好说明了，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布局已久，可背后的这个人手段似乎并不是很高明。
表面上，大家都以为是顾远山得罪了谁，被人陷害。可明眼人都知道，顾远山只是倒霉罢了，那人真正要对付的人，其实是曦月。
这世上痛恨曦月的人并不多，数来数去，也只有苏姨娘和顾清月，但如果真的是她们揭发了顾远山的旧部和门生，曦月还真的是小看了她们两母女，竟然愚蠢得以消减顾远山的势力来对付她，她们到底是痛恨她，还是痛恨顾远山？
聪明的女人不可怕，手段狠辣的女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自做聪明的，偏偏又觉得自己手段高明的女人。
有苏姨娘这样的女人，顾远山真的是够倒霉的。
曦月望着眼前这厚重的雨雾，苍茫得好像整个天地都笼罩在这朦胧中，雨丝从四面八方飘落进来，落在她的鬓发间，带着沁凉的寒意。她瞳眸深黑，波光流转间，深沉得有如大雨中的暗夜。在窗下站了许久，她忽然转身，撑着伞，沐着水雾，一步步，走在长长的回廊中。
书房里，顾远山沉默地坐在书案后，阴沉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苏姨娘站在他的身后，轻轻地为他捏肩，眼中光芒似有深意：“老爷，郡主也到了适嫁的年纪了，也该寻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夫人走的早，郡主又是女儿家，也不好意思开口，这些事情，总该有人来操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个做姨娘的刻薄，故意害她杏嫁无期。”
顾远山目光蓦地一动，他不是不知道苏姨娘在想什么，可是，曦月如今深得越帝器重，如果现在把她嫁出去，他上哪儿找一个顾三给越帝？欺君的罪名一旦扣下来，他顾家满门被诛，也就不远了。最重要的，曦月文可治世，武可安邦，有不世之才，现在局势不甚明朗，又是多事之秋，他也需要曦月相助，自然舍不得这么早就把她嫁出去。
顾远山声音微冷，隐隐透着警告：“这件事情我心中有数，以后不必再提起。”
“可道长说郡主……”苏姨娘忽然一顿，顾远山看着她的目光凌厉如刀，让她心中一颤，虽然这几十年顾远山很是宠她，将军府除了她，也再无其他的女人，可是，她的出身注定了她没有侍宠而骄的资本，她还要依附顾远山，自然是不敢惹怒他，她讪笑两声，又接着说道，“我也是担心老爷，既然郡主有自己的府邸，不如让她先搬过去住段时间，老爷觉得可好？”
顾远山不言不动，苏姨娘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神色，虽然知道顾远山不会坐以待毙，但曦月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顾远山必然也不会做的太狠绝。
“那道长得道多年，能未卜先知，自然是有些本事，近来发生这么多的无妄之灾，老爷就是再舍不得郡主早嫁，也该为自己多多着想，你是北越的股肱大臣，皇上需要你，百姓需要你，将军府上上下下更需要你。”
屋外，曦月撑伞站在廊下，漫天雨声充斥在耳边，也冲不散屋里苏姨娘虚伪得令人作呕的声音。微风夹杂着雨丝迎面而来，微凉而湿润，她露出一抹冷冽的笑容，抬手敲开了顾远山的房门。
看到她进来，顾远山和苏姨娘心中都有些惊诧，曦月向来和他们并不亲厚，根本是不会主动来找他们的。
曦月静静地站在离他们不远都地方，她的眉眼因为被雨雾打湿，更显得那双清透的眸子黑而亮，如一汪深潭。
“父亲，今天大理寺抓了一个命案的嫌犯，此人竟然是上次在将军府外妖言惑众的那个道士。”
曦月话音刚落，一道闷雷响过，苏姨娘心中一跳，心口亦是如遭雷击，竟慌乱得脱口而出：“不可能，我已经叫表哥远走他乡了，他不可能还在帝都，更不可能杀人。”
霎那间，满室寂静。
顾远山的心底有轻微的震颤，他最不能容忍别人算计他，低沉的声音中似有雷霆之怒：“你说什么？”
苏姨娘面色灰白，恍然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顾远山眼中迸出的冷光，变幻出令人心慌的寒意。
曦月轻轻一笑，充满了冷嘲，她漫不经心地说着令苏姨娘绝望害怕的话：“苏姨娘说的没错，那道士……哦不，是你表哥，他当然没杀人了，刚才我随口说说而已，你不要这么紧张，你表哥是没事了，不过，现在有事的人可是你。”
苏姨娘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她握紧拳头，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就算我串通表哥诋毁你，可你克母是实情，老爷无缘无故受你连累，亦是大家有目共睹。郡主总不会觉得我一妇道人家，有本事去陷害当朝大臣吧？”
清风从外面吹来，吹乱了曦月的鬓发，却吹不散她眼中犀利的冷光：“曾有下人看见你进入父亲的书房，很久才出来，而且神色慌张。你难道不知道，那些罪证其实是父亲用来掌控那些门生的筹码吗？毕竟在朝堂上是没有永远的朋友。”
她无声冷笑，一步步，缓步走向苏姨娘，目光莫测：“你在父亲的茶水里下药，买通大夫和御医，你还找上次那个说书的替你散播谣言，苏姨娘，你既然要对付本郡主，怎能如此没诚意？”
曦月淡淡地说着，令苏姨娘骤然崩溃，她顿觉自己浑身无力，一点一点地滑坐在冰冷的地上。她眼神空洞地看着顾远山，看见他沉静地坐在那里，阴郁的脸上隐有冷酷之色，他没有发怒，可他现在这个样子比发怒更让人害怕。
苏姨娘跪坐在顾远山的面前，惨白的脸上是被泪水哭花的妆容，那哀求的目光，配着她那副鬼样子，此时此刻看来，倒有些凄惨可怜：“老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不甘心，我无心害你的，你相信我。”
顾远山想着同床共枕几十年的人，竟然存着那样歹毒的心思，更加厌恶苏姨娘，他蹙了蹙眉头：“苏姨娘，将军府容不下阴狠又愚蠢的女人，你走吧。”
“老爷，你若休弃我，天大地大，我又可以去哪里？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夫妻情分上，老爷，你不要赶我走。”
好戏看到这里，曦月微微弯了弯嘴角，绝美的脸上带着清淡的浅笑：“父亲，家丑不可外扬。”
顾远山的目光从她脸上深深地扫过，片刻，他突然命管家召来所有的下人，那寒凉的声音一字一句落在苏姨娘的心里，像刀子一般，又像是烙铁，烙下毕生都洗不掉的耻辱，让她永生难忘。
顾远山说：“从即日起，苏姨娘搬到西院，府中大小事务有大小姐做主，直到新夫人进门。”
西院可是整个将军府最偏僻，最破败的地方，苏姨娘至此失宠，日后定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曦月为她求情，不是怜悯她，而是，苏姨娘不该只是得到如此下场，休了她，这么便宜她的事情，她没有这个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