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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4月13日大雨(二)
雨点如瀑布般砸在特制衣料上,反射着微弱的光溅出一层细碎的水雾,宛如美丽轻柔的防护层。静谧的街道只有雨滴滑落地面的声音,以及我极力奔跑的喘息声。
四周景物飞快地从眼前略过,流星街特有的垃圾堆如同一座座被征服的高塔被抛到脑后。没有时间寻找掩护,没有时间躲避袭来的武器,没有时间展开反击。
伊尔迷的钉子从身后射来,在几次避开要害的后,渐渐地能在我身上留下伤痕,直到两颗钉子准确地射中了脚踝,刺骨疼痛袭来,身体毫无防备地朝地面重重摔下,惯性使我在地上拖出五六米。
此时的我犹如一只大型刺猬,背面扎满钉子。匍匐在泥泞的土地上,溅起的水花将我向来宝贝的长发涂满污黑的
泥水。最严重的还是那两颗脚踝的钉子,完全制止了我的行动。
伊尔迷一身功夫装被雨水淋得湿透,从阴暗的墙后慢慢走出来,犹如吸食生命的死神。
我摸索到限制我行动的那两颗钉子将其抽出来,三英寸长的细针粘着鲜血,在大雨下很快被冲刷干净。被扔在地上的钉子发出清脆的声响,脚伤已不能再支持高速奔跑。
伊尔迷渐渐走进,我只能抬头仰望他。他漆黑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对生命的渴望,没有对金钱的欲望,没有对自我的追求,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你为什么要跑,明知道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他走到我面前,两颗钉子穿过我的手骨扎在地上。
“我接到的情报说幻影旅团成员之间关系并不亲密,尤其是新加入的八号。”两颗钉子再一次穿过我的小腿骨与脚腕的筋腱。
现在的我四肢被钉在地面,背后密密麻麻的钉子在身体重量的压迫下往肉里钻,犹如不能反抗的兔子般面对伊尔迷。
“就算会死,也要去救他吗?”伊尔迷与其说是在好奇反问,不如说是对一件超乎他认知的事表达不认同。那双漠然的眼睛仿佛在说【毫无意义】【不该存在】一样,似乎对他来说,毫无希望地去送死就如同人水是剧毒的一样不可能。
如果他落入这种境地,一定是另一种回应。
他更像一个真正的流星街人。
虽然我至今不理解什么叫真正的流星街人,因为旅团里的每个人即使出自流星街也各有不同。如果是窝金信长遇到我这种情况,就会和这个叫伊尔迷的大打一场,然后说什么【老子杀了你小子再去,要是他死掉的话是也是他自己不够强罢了,让他下辈子好好努力】。如果是飞坦富兰克林,想打就打,不想打也不会理会,毕竟就如伊尔迷说的没有规定要去营救团员。如果是库洛洛面对比他强大的人拦路,他会能救就救,不能救就想想能不能吸收揍敌客家族人员之类的诡异问题吧。
而这个伊尔迷属于是任务的话就去完成死掉也没什么,但不是必要的牺牲的话也不会送死。友情,不甘,痛苦,反抗,对他来说都是无用的东西。
那双黑色的眼睛没有好奇、希望、疑惑,有的是对家族信条深入骨髓的信奉。
我要死了!
虽然这个男人一开始说只要我乖乖在那不动就不会动手,但既然我跑了,他的话也就做不得准。更何况从他阴沉的压得我透不过气来的念力中,我能感受到,他要杀我!
我有点为自己不值。
为同伴两肋插刀什么的,一点都不符合我的风格。最重要的是,在我插了两刀后还没有一点成果!
都说不该跟着亚历克斯了,不仅神经质变装癖爱讲道理,竟然还会有生命危险!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我也不希望他死去。
伊尔迷持续逼近,富有韵律的行走节奏美好得宛如一张画,而黑暗的恶念如洪水般向我袭来。
“铃——”
最普遍的手机出厂铃声犹如来自天国的梵音将我从死亡阴影中拯救出来,我看着伊尔迷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说了两句后就挂断走掉了。
那个混蛋……那个混蛋,就这么死掉真是太便宜他了……
雨水如针刺般从广袤的天空洒下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直打进眼眶。
有点刺痛。
一定是流星街环境污染太过的缘故。
我眨了眨眼,将刺激眼球的水滴从眼里排出来。
用力抬起手,钉子扎在地里分毫不动,直到整只手穿透而过。鲜血嘀嗒嘀嗒地与雨水的声音合在一起,宛如一曲悲憾葬歌。
拔掉剩下的钉子,我拖着破破烂烂的身体继续向议会走去,幸好一路上没遇上多少人,不然以我现在的状况可能真会死在这里。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见到亚历克斯,即便知道他已经是一具尸体,直到我走进议会的大门。
亚历克斯死了。
整个议会大楼已经烧起了大火,到处堆满了尸体。我跑进去时,看到亚历克斯躺在地上,怀里抱着爱丽丝的脑袋,脸上是幸福的微笑。
……
懦夫!
我冲着他的尸体吼道。
随时带着爱丽丝的脑袋,跑到议会大杀一场,来杀他的是亚历克斯曾经委托过的揍敌客家族,选定的又正好是八号。旅团的行踪除了内部人员透露外根本不能轻易被别人知道,更何况揍敌客家又怎么知道八号会在流星街。
种种一切都告诉我,亚历克斯早就知道会有人来杀他,而这个委托杀他的人,只能是他自己。
以为打败曾经杀死卢修斯父母的杀手就能忘记自己的怯弱与愧疚吗?以为死掉就是一切的解脱吗?以为和爱丽丝埋在一起就能永远和她在一起吗?
你这个懦夫!!
火烧得很快也灭的很快,在黎明时分连大雨也停了。地上到处是烧后的断壁残垣,合着没干的土地,留下一路黑灰。四周渐渐传来细碎的声音,不停有人向这里探看。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畏畏缩缩地靠近警惕我,在认为没有危险的情况下跑到残垣里搜寻可能会留下的物资。
“快过来,有一个铁柜没烧坏,跟我一起抬回去。”有一个胆子大的趴开被烧得松松垮垮的横梁,冲和他一起来的另一个孩子说道。
“再找点别的,不然等会过来好东西都让其他人捡走了。”那个孩子在另一边的废墟里忙碌,连头都没功夫抬。
躲在更远处的几个孩子见我没有出手,才飞快地冲进来,如同最灵敏的松鼠。
“喂,这个是我的,我先找到的。”
“我先拿到手就是我的。”
“你想打架吗?”
“打就打,难道还怕你,矮冬瓜!”
“不要打了,先找东西,回去随便你们怎么分。等东边的过来就要跟他们抢了!”
“他们敢来我打死他们。”
“你就吹牛吧。”
……
我再一次看了眼埋葬两人的议会旧址,转头离开。
明明说要一起离开流星街的。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