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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4月7日晴转多云（三）
“我就这样如同落败的丧犬一般逃出了流星街，甚至没有跟爱丽丝再见一面，甚至没有跟她道歉。真可笑，明明我连去战斗的勇气都没有。”
“这就是我第二次去流星街的经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翻出杯茶权作安慰。为了显示我安慰的分量，复制茶铺满了整个房间，这样他就能随时随地喝到了。
“这次我逃了很久，从地图的一侧逃到另一侧，没有一个地方敢长时间停留，直到确认那两个人的死亡。”
“直到……确认死亡？”他是怎么知道那两个人死亡的？
像是知道我的疑问一样，亚历克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是的，我买了杀手。好像叫什么揍敌客，那两个人的价格可是把我所有的钱都压上了。”
“揍敌客？那个杀手家族？”这个家族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当年我为上一任领导干活的时候经常听他们提到这个名字。和它无任务失败率相对应的是它高昂的报价，稳居杀手家族排行第一，两者都是。
“就是那个揍敌客。正因为他们任务失败率为零的记录，所以我委托他们杀掉卢修斯父母。在确认他们死亡后，我第三次回了流星街。”
……
亚力克打听了很久，也没有再见到爱丽丝。
在流星街找人并不容易，这里没有健全的人口管理系统，也不会有人关心失踪人口的姓名。
亡者的尸体随处扔在地上，没有人收敛，没有人立碑，直到被暴烈的太阳晒成干尸，脱去形貌，一寸寸地□□燥的沙土掩埋。
得罪了强者的人从这一区跑到另一区，开始与先前完全不同或者相似的工作以维持生活。
甚至有离开流星街，到外面的世界生活的人。
所以亚历克斯根本无从找起。爱丽丝就像泡沫般消失了。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对爱丽丝根本不了解。他不知道爱丽丝的全名，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不知道她认识什么人，不知道如果她离开的话会去哪里，会有谁知道她的消息。因为一开始，爱丽丝就是死缠着他的小女孩罢了。
直到五个月后，一个女人站到了他的面前。
她有一头淡金色的长发，蔚蓝如同宝石的双瞳。丰满的乳-房与高挑的长腿。不再瘦小的身躯，不再幼稚的面容，不再期待的神情。她们如此不同，却又如此相似。
她是爱丽丝，但已经不是当年的爱丽丝。
她冷漠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象当年他狼狈逃跑的样子，回忆起自己被男人压在身下高声呼喊却没有回应的绝望，以及被背叛时内心的悲凉。
她以为亚历克斯是不同的，他不是流星街人，他会同情弱者，会到处给她找食物而不求回报，会保护她不受迫害。然而在那一天，她的假想被撕裂了，冰冷却真实。
她的耳边还回响男人询问亚历克斯去向的吼叫，她紧闭着嘴不敢哭喊出声，等待着会将新衣服递给她的亚历克斯，然而直到男人办完事离开，她也没有见到期盼的身影。
“真是可怜，他抛弃你了。”男人走前嘲讽地对她说道。
她被抛弃了。
这是就算不用眼睛也能确认的事实。
她以为的温柔怜悯都只是假象罢了，亚历克斯是个只会逃跑的混蛋。
爱丽丝被体会到冰冷现实的状况打击的说不出话来。
直到男人走远，她还在微弱的期待亚历克斯只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一天天过去，她再也没有见到亚历克斯，爱丽丝等在他的落脚处，直至内心渐渐荒凉。
她被亚历克斯抛弃了。
“你终于回来了。”爱丽丝勾起一个嘲讽的笑：“那么将以前欠下的次数都做完吧。”
“什……什么？”亚历克斯初见爱丽丝的兴奋被她的一句话打散。
“你忘记有多少次了吗？糟糕，我也不太记得，毕竟已经很久了。”爱丽丝用手指绕着脸旁的长发，用一种生意人的口吻说道：“既然我们都忘记了，那就定个数字吧，50次怎么样？”
爱丽丝望着他，蔚蓝的眼睛仿佛在说【我并没有让你吃亏哦】，亚历克斯终于想起来她在说什么。
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发生的对话一样，一顿饭抵一次。如同这次对话的内容。
爱丽丝的意思是将以前欠下的还完，他们就互不相欠了。然而真的能这么简单的划清界限吗？如果付出的感情也能简单的用数字瓜分的话，这个世界就不会有这么多让人困扰的事发生了。
“我说过不需要吧，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本想一找到爱丽丝就向她道歉的亚历克斯，在见到她本人的那一刻，就发现已经不需要了，因为无论怎样的言辞都掩盖不了他逃跑的现实，也弥补不了爱丽丝已经千疮百孔的内心。
覆水难收这个词语就是用到现在这样的场景下的吧。
亚历克斯想起当年自己无奈地一遍遍纠正她成语的日子，想起对方天真信赖的脸庞，即使是最初相遇的那一天，她也没有这么拒人千里的表情。
已经，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亚历克斯深刻地明白，他毁了一个孩子的信任以及希望。
“我也说过，被传出去我不好在这一行干下去吧。”爱丽丝一副厌烦的样子，“既然不打算做，干嘛接受我的报价，本来就是生意上的往来，你这样很让我为难啊。”
“快点做完，我可不喜欢欠着别人。”爱丽丝将人拨开，自顾自地走进房间。
“你还在做这一行？”
“……这算是事前调情？”打量了下房间，爱丽丝拉下胸口的衣料，一如多年之前。只是这一次，胸前已经不再干扁。
“我说过你并不用这么做。我们本就没有谁欠谁一说，更何况真要说的话，还是我欠的比较多……”亚历克斯在对方直勾勾的眼神下再也说不出那天自己的狼狈之态，只能无力道：“你真的认为这样就能两不相欠吗？”
“是的。我们本来就这是这样的关系。”没有相依相伴，没有背靠背的信任，没有背弃一说，那些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早已看清的幻想。
还完之后，他们就只是相识的陌生人。
亚历克斯感到胸口被堵住，疼痛像麻团般弥漫上来，堵得他喘不过气来。懊悔，痛苦，悔恨，伤心，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根本没脸寻求原谅。
爱丽丝看对方久久没动作，只能撩起不长的白色裙摆，雪白的大腿晃得人眼花。一时间，亚历克斯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现在是要人为地将时间线移回当年，纠正他与爱丽丝的初遇吗。
如果他没有因怜悯给她食物，没有让她留下来，没有后来的相伴，没有背叛，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两个人的痛苦？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
“喂，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爱丽丝刻薄的话从嘴里吐出，嘲讽的眼神让他即刻分清了她与以前的不同。
这都是他造成的。
是他的懦弱与无能造成的，所以由他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