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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十七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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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胤禟的主持和隆科多的暗中监视下,抚远军各自领了赏后都急忙赶回家过年去了。一场逼宫谋逆的巨变就这样被不动声色的遮掩了过去。在爆竹声,孩子的欢笑声和雪花飘落的声音中,雍正三年悄无声息的来临了。

除夕当天胤禛照常封笔照常召开皇族家宴,但应卯的第一天就毫无征兆的把曾为他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年羹尧贬成了杭州行走。若只是帝王喜怒无常也就罢了,可仅仅三个月后,皇上就抓着年羮尧上贺表贺时把“朝乾夕惕”写成“夕惕朝乾”的错处,直接把年羹尧削官夺爵,抄家下狱。除了年妃贬为答应外,年家五服之内的人都发配到了宁古塔。三审判决审下来之后,又传来了年羹尧在狱中服毒自尽的消息。一时间举朝震动,却偏偏没有一人敢为年羹尧一脉求情。一位侍奉过两位皇帝,本该权倾朝野叱诧风云的大将军年羹尧局竟以此终局。不过这却都是后话了。

在年羮尧被贬的旨意下达的当天,朝中的老狐狸们便嗅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在胤禛的有意透露和老臣的多方刺探下,十四王爷逼宫这件事才被京城里极显贵和手握重权的人知晓。这些个个都是在官场沉浮几十载的人精和狐狸。听到消息后虽然吓白了脸,但却都不约而同的下了封口令,接着急吼吼的回到族里,把儿辈孙辈的人都叫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警告和禁令。内容齐唰唰的都是务必要躲着廉亲王胤禩和他的八爷党,就是在街上是碰到八爷府的下人最好也是绕道走。要是有哪个不开眼的得罪了八爷,那就算八爷不追究他们也得打断那厮的四肢给八爷送过去,之后是死一个还是死一家就看造化了。

——先不说八爷一个人便兵不血刃的收拾了十万抚远军是何等手段,单看十四爷捅出这样的事来,身为八爷党首领的胤禩不但没受到半点苛责,除夕时万岁爷还像恨不得把内务府掏空一样把源源不断的赏赐送到廉亲王府去,甚至还为胤禩发作了年羹尧,可见八爷在万岁爷心中的地位。这种情况下,就是八爷府上的一只小猫小狗那也是最金贵的。

满人对子孙的教育向来严厉,四九城里真正显贵的世家子弟都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荣耀和责任,这些公子哥平时可能有些胡闹但却没有分不清轻重的。在自家老太爷的严厉警告下,这些平日里有些蛮横的少爷们都加紧了尾巴,担心管不住自己的就干脆留在家里读起了圣贤书。京城的治安瞬间好了不止一层。正月里的京城表面上欢乐喜庆,暗地里却波涛汹涌,形势多变。

“……皇上,戴大人求见。”苏培盛走到胤禛身边,轻声道。

“戴铎?叫他进来。”胤禛把沾着朱砂的笔往御案上一扔,揉了揉眉心道。

“皇上。”戴铎跪在地上请了安。

“年羹尧的事都处理好了?”

“回皇上,处理好了。”戴铎答道。

胤禛点了点头。“做的不错,起来说话吧。”

“臣不敢。”出乎意料的,戴铎非但没有起身,反而重重叩首。“臣有话要说。”

胤禛眸色一暗,整个京城值得戴铎做出这番姿态的人和事不过那么几个,只是不知这次他说的是谁。

“臣斗胆。”戴铎直起身。“敢问,皇上近日给廉亲王府的赏赐是否过多了呢?”

“怎么?朕赏赐谁还要经戴卿允许不成?!年羹尧刚倒你就想做下一个年羹尧了吗?这个天下到底是谁的!给朕认清你的身份!”胤禛心中升起一阵怒火,严厉的斥责道。他平时只是冷漠却不经常骂人,可一旦骂了,就必定是诛心之言。

“臣逾越!”戴铎跪在地上仰视胤禛,双眼却因为坚定和无畏骤的亮了起来。“毅亲王的事刚刚收尾,皇上不但不发作廉亲王反而加倍宠信,这已是违制,八爷如今大权在握却心意不明,皇上过分宠信八爷只恐会让人心浮动。皇上,人心向背,不得不防啊!”

胤禛看着戴铎眼中的忠诚和厚厚的忧虑,微微叹了口气。“朕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你看的太过分明太过绝对了。你做人过与较真又疑心太重,所以这辈子才只能做个谋士而已。”

“……今日你我秘谈不可传于第三人耳,朕恕你无罪,先起来吧。”

戴铎这次并没有拒绝,谢了恩后站直了身子。

“你不是皇家的人有些事自然不懂。单拿这次来说,若是朕与胤祯单对单的决斗,老八绝对在背后捅朕的刀子。可这里是在京城!胤禩是个好人,他就是恨死了朕,也绝不会拿京城的人命来填,他不会让大清的天下毁在他手里。他在关键时刻永远认得清也担得起责任。从小到大,胤禩最懂的便是分寸二字,这一点,朕便不及他。胤禩为帝,必贤于朕。只可惜胤禩性子太过温润,而当今的世道需要的却是一个如朕一般狠心的皇帝。朕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就必定需要胤禩的辅佐。不仅因为胤禩是最好的贤王,更重要的是,胤禩是唯一一个能在朕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前阻止朕的人。”

“若是如此,臣等也……”

“你想说你们也可以拼死进谏?”胤禛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和胤禩是不一样的,你们是朕的下属,朕做的事你们可能不同意,但最终,你们不会违背朕的意思。但小八却敢与朕敌对到底,只有小八敢对朕说:雍正你这个刚愎自用的混蛋,你错的彻底。整个天下,也唯有一个胤禩而已。”

戴铎想说廉亲王与他们其实并无不同,但最终还是住了口。他看到胤禛想着廉亲王时柔软下来的眼角,忽然就明白,虽然皇上执意想做什么事时,廉亲王也没办法阻止。但因为是那人是胤禩,皇上就愿意退步。

只因为是胤禩,胤禛便愿意倾听,愿意改变,愿意退却。

他的主人赢得了天下,却偏偏输了心。这世间,果然唯有一个廉亲王而已。

戴铎之后不再纠缠。君臣二人聊了一会儿后,戴铎便告退了。

胤禛看着戴铎的背影,忽然就没有了继续看奏折的心思。他靠向椅背,嘴角啜含一抹微笑,闭眼勾勒那人清雅的模样。

那日退兵之后他便没见过小八。虽然他是皇帝,但算计十四和逼迫小八到底是他理亏。胤禛明白也理解小八不愿意见他的心情,但却仍止不住挂念。因此只好加倍的处理短短几天就堆积起来的公文,虽说他隐隐明白就算他尽快处理完了公务腾出了大把时间,小八也不会来见他,甚至不会允许自己探望。

看来,又要等上几个月了。

胤禛心中苦恼,却又甘之如饴。

胤禛这厢以为近日内别想见到胤禩,却不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胤禩已被乌雅氏召至永和宫跪上半天了。而当胤禛匆匆赶去时,却终究是迟了。

胤禩静静跪在永和宫里。他今日没穿朝服,整个人少了几分威势却露出几分憔悴虚弱来。但实际上,胤禩心里却并没有什么不满,乌雅氏是长辈,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也是多番扶持。再说他做了那样对不起十四的事,当额娘的难道不该给儿子出气吗?

“八阿哥,我原以为你从小就是个温和宽厚,却不想竟也如此薄情下贱!”乌雅氏看着胤禩一副温顺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是一阵心头火起。她翘着带着金指套的两指拿着杯盖撇了撇茶沫,忽然把杯盖重重的扣到杯身上,发出一声脆响!乌雅氏面色铁青。

“这么多年祯儿真心待你,你却帮胤禛下药夺了祯儿兵权,把祯儿软禁在京城!你倒是当的一个好哥哥啊!可怜祯儿对你一片真心,竟抵不上胤禛短短一时宠爱吗?”

“臣……”胤禩咬紧了下唇,面色苍白。他是没办法辩解的。他可以说他跟胤禛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可以说他不能看着无辜的军人送死,他也可以说,如果他没有阻止十四,十四早就已经死了。他可以有很多理由,但如果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能说服自己让他不再愧疚的话,他现在也就没必要老老实实的跪在这里了。

“哀家只要听你说是或不是!”乌雅氏厉声呵斥!

“……是。”

“果然是个下贱的东西!”

下一秒,放在乌雅氏跟前的茶水瓜果精致点心就劈头盖脸的砸到了胤禩身上。

胤禩闭眼,以额触地。

胤禛听到胤禩在永和宫的瞬间便脸上大变,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冲了出去。只留下苏培盛叫苦不迭地匆匆抱了披风挑着宫灯在后面一路小跑的追。

胤禛不带仪仗,一路狂奔转眼就到了永和宫门口。胤禛却忽然停了下来,冷冷的看着眼前腿肚子打转却还是拦在他面前的侍卫。

“几个奴才也敢拦朕,是谁给你们的权利!”胤禛暴怒,冰冷残酷的目光几乎要把这几个人凌迟。

就在这一句话的耽搁中,另一边又一人狂奔了过来。借着宫灯的光能看清那人竟赫然是被胤禛夺了兵权的和硕毅亲王胤祯。

这二位爷竟在这这个节骨眼儿上凑到了一起,苏培盛有一种想要晕过去的感觉。

“四哥。”胤祯一头薄汗,神情焦急,看到胤禛也只是敷衍的打了个千便斜过眼杀气腾腾的去瞪拦路的侍卫。

“嗯。”

胤禛也同样无心纠缠,随意的应了一声。就在这时,几人听见乌雅氏房中传出一声女人尖利的叫喊。

“——果然是个下贱的东西!”

胤禛心中一抽,两人快速对视一眼,同时出手撞开拦路的侍卫,踹开门直接冲了进去。

然后,两人愣住。

胤禛看着胤禩一身狼狈的样子,“腾”的一声,火气就冲上了头顶。不由分说便踩着重重的步子走到胤禩身边强硬的把他来起来。

胤禩跪了许久,双腿根本使不上力气。察觉到这一点,胤禛改为用力搂着胤禩的腰,让他借着自己的力量站直。本来就差到极点的脸色彻底黑的像炭一样。没有抱着胤禩的那只手臂已爆起了青筋。

“不知皇额娘这么晚了却召见一个外臣是什么意思?皇额娘有什么吩咐难道不能跟儿子说吗?”胤禛握紧拳头,怒视着乌雅氏说道。

胤禩软趴趴的挂在胤禛身上,看着气势汹汹的两人,只想默默捂脸。

本来就快骂完了,乌雅氏砸了东西后也该消了火,可这两个偏偏这时候过来,不是明摆着添乱吗?这两人到底是坑他呢坑他呢还是坑他呢?

胤禛还用这种语气说话,这是巴不得他去死一死吧?

胤禩无奈的抽了抽嘴角。

“皇帝这是在责怪哀家吗?哀家找人说话还要向你通禀不成?!”乌雅氏看了看被粗暴踹开的们,重重一拍桌子。“哀家倒要问,皇帝又为何深夜擅闯哀家的永和宫?你的规矩都学哪儿去了?”乌雅氏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鄙夷,言语间竟像把胤禛当做仇人般不留半点情面。“还是说,这就是佟佳皇后教你的规矩?”

“你住口!”胤禛困兽般的咆哮一声,用尽了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冲到乌雅氏面前。但巨大的愤怒和心痛却压得他目眦欲裂,只能大口喘着粗气。

胤禛觉得自己要被愤怒和暴虐焚烧殆尽,身边只有胤禩这一点温凉。不由更紧的勒住胤禩的腰,几乎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额娘。”胤祯忽然一笑,越过两人走到乌雅氏身边,道:“额娘何苦生这么大气?四哥只是担心额娘罢了,并没有对额娘不敬的意思。天这么晚了,且不说八嫂在家心急,额娘的身体也禁不住这么熬啊。”

胤祯蹲在乌雅氏身边,依恋又乖巧的笑着仰视她,脸上却带几分自责。”我知道额娘对儿子好,只是儿子刚回来就害得额娘这样操心,儿子真要自责死了。”

“……祯儿。”乌雅氏被胤祯说的息了火气,却忽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在胤祯背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刚缓和的脸色又拉了下来。

“祯儿你怎么也为他说话?允禩把你弄成这样,你还给他说话?他许了你什么让你这么死心眼?你也不看看他们成什么样子!”乌雅氏指着胤禛和胤禩。美丽的脸因为怨愤显得扭曲。

乌雅氏话音未落,胤禛就冷厉的看了过来。

胤祯连忙打断乌雅氏的话,抓住乌雅氏的手轻轻握在掌心,直视着她,摇了摇头道:“额娘错怪八哥了,这次卸甲归京是儿子自己愿意的。这么多年,我身为人子却不能侍奉在额娘左右。儿子每次想到额娘都觉得歉疚。每逢节庆,儿子都分外想念额娘,却不得相见。儿子终于回来想好好陪着额娘,难道额娘就不想念祯儿吗?”

“你正是年轻的时候,男儿应该志在四方,总呆在额娘身边有什么出息?”乌雅氏轻声责备。

“若说战功,儿臣这几年已经足够,若说富贵,皇兄和额娘还能让我受了委屈不成?”胤祯真诚的看着乌雅氏,言语间自信洒脱。胤祯拉着乌雅氏的手,既像是撒娇又有些委屈的扁了扁嘴。“难道,额娘想让祯儿一辈子远在西宁,不知哪日就马革裹尸吗?”

“别乱说!”乌雅氏惊慌起来,急忙去捂胤祯的嘴。胤祯宽慰的抱了抱她,同时借着身体遮挡,向胤禛递了一个“带八哥走”的眼色。

胤禩的腰快要被钳断,但因为紧贴着胤禛,他清楚的感受到乌雅氏每一次叫“祯儿”胤禛的身体都会下意识的崩紧,眼中似乎瞬间闪过希冀,但每每又很快黯淡下去。胤禩不能准确的知道胤禛心中所想,但却明白那绝对不是快乐。胤禩目光微微闪动,体贴的没有挣扎。

胤禛接到胤祯的暗示,平复了一下心绪后,用最平静淡漠的语调说:“皇额娘,儿臣找廉亲王还有政事商谈,就先行告退了。天色已晚,还请皇额娘早些休息,儿臣明日再来请安。”

胤禛对乌雅氏躬身行礼。

就在胤祯和胤禩都以为这件事可以就这样揭过时,胤禛瞳色泛起冰冷的光泽,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朕今日发现,额娘的侍卫和下人没什么规矩,伺候额娘不够尽心。明日,朕会叫苏培盛带一批新的来。另外,正月天气寒冷,额娘若无要事还是不要出永和宫的好。若是闷了,叫十四弟进宫说话便是。”

“你是想软禁哀家?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额娘吗?!我怎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胤禛听着斥责,面无表情的转身。胤禛的喉咙间似乎堵上了什么东西,既呕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他闭了闭眼,眼角却因为巨大的悲痛不受控制的微微抽动。

胤禩离他最近,似乎听见了胤禛心中的呐喊。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眼中只有胤祯?同样是你的儿子,同样是你十月怀胎,为什么你那样疼爱十四却只把我当成敌人?为什么你可以和十四谈笑,我们在一起时却只有争吵和沉默?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天下那么多母子,只有我们不能母慈子孝,共享天伦?胤禛红着眼睛看着乌雅氏,藏了好多年的质问堵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些话,也是不可以说出口的。

最终,胤禛只是倔强的挺直了脊背,一手抚在门上,一字一句且沉痛的说:“儿臣只问皇额娘一事。额娘可还记得,朕与十四名字读音相同,都可唤做‘禛儿\'?”

说完后,胤禛便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逆子!”

“……你这个逆子!我当初便不该生下你!”。乌雅氏先是一怔,接着就不顾一切的砸起了东西。

“额娘不要!”胤祯连忙挡在胤禛与乌雅氏之间,死死拦住暴怒的乌雅氏,急道:“儿子离京数年又很多话想跟额娘说!额娘暂且息怒。”

胤禛拖着胤禩走到院子里,身后传来乌雅氏怒不可遏的骂声和胤祯隐隐约约劝解的声音。

胤禛又往前走了一段,直到听不见声音才堪堪停下。在漫天繁星下,胤禛深深吸入一口冰凉的空气,心头暴虐的情绪方才消散一些。

感受到胤禛的情绪,胤禩拍了拍胤禛勒着他的手,轻声道:“四哥,放手。”

胤禛如梦初醒,察觉到自己失态,连忙放了手,退开一步。胤禛看着胤禩,微皱着眉头。“是朕来迟了,却叫你受了委屈。以后皇额娘找你,你告诉朕,或是……不要再去。”

“我不去便是。”胤禩点了点头,宽慰胤禛道:“太后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四哥不要过于在意。”

胤禛微微摇头,勉强勾了勾嘴角。

胤禩看着胤禛黯淡无神的瞳孔,忽然主动拉起胤禛的手,坚定且不容拒绝的浅笑着说道:“四哥,陪我去个地方。”

“这里是……储秀宫?”

胤禛一失神被胤禩拉走,回过神来时已到了储秀宫的门口。他忽然就有些明白了胤禩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储秀宫是胤禩的额娘良妃曾住的地方。也是,良妃去世的地方。

储秀宫已经荒废很久了。良妃病逝后就少有人来。新进宫的妃嫔们也并不情愿住在这个前任主人一生不得宠爱并且刚封妃不久便去世的地方。他继位之后也没有安排人住过来,所以,夜晚的储秀宫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显得阴森恐怖。

胤禩轻车熟路的走进院子,在一株桃树下的石头桌椅上坐了下来。储秀宫数年没有打扫,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可胤禩越完全不介意。衣服上茶水点心的污渍统统掩在黑暗里,胤禛只能听到胤禩温和宁静的声音,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胤禩嘴角习惯性啜含的笑意。

“四哥,坐。”胤禩微笑。“我想和你说说话。”

胤禛看了看石椅上厚厚的积尘,最后还是无奈的坐了下来。

“我第一次遇见大哥就是在这里。”胤禩抬袖擦了擦桌边,道:“那之后不久,我就被带到惠额娘身边教养了。”

“在钟粹宫,我看到惠额娘是怎样待大哥的,看到了大哥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大哥有最好的伴读,最好的安达,还有很多的哈哈珠子和漂亮的贴身侍女。除了违制的东西,大哥的吃穿用度都是最精细珍贵的。大哥用剩的东西都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那时候,我很想念我的额娘,同时,我也怨恨她。”

胤禛震惊的看着他,胤禩只垂眸盯着桌边。“我为额娘拼了一辈子。想的都是要让额娘过上好日子,不用再看人脸色,不再被克扣份例,不用被管事太监和大宫女欺负。但那时候,我是真的怨额娘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同样都是阿哥,别人子凭母贵,我却只有母以子贵。为什么仅因为我出身低微就可以抹平我所有的努力?为什么轻易的从一开始就剔除了得到那个位置的资格?为什么,兄弟二十四人,只有我身上永远烙着系辛者库贱妇所出的印记?”

“够了,别再说了。”胤禛去握胤禩的手,想要制止他。他知道,辛者库贱妇是胤禩心中永远的痛处。胤禛无数次后悔那时为什么拿这种话刺他,他决定只要自己在位一日便不会让胤禩再听到这话。虽然清楚胤禩并不是软弱的人,可他依然想小心的呵护他,想让胤禩每一天每一刻都高高兴兴的。永远不要清减不要生病不要皱眉头。

胤禩很缓慢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怨恨额娘,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好的出身。但我也明白,我是没资格怨恨额娘的。天下母亲十月怀胎,几经生死。尤其是这皇宫之中,四哥,单你我知道的龌龊事就有多少?额娘一个弱女子想把我们平安的生下来要吃多少苦,遭多少罪,耗尽多少心思?有多担惊受怕,又要受多少委屈?我们的命是额娘的。所以,身为人子,我们永远没有怨恨的资格。”

“……可当我终于明白这些时,额娘却已经不在了。她还没能看我出人投地,看我平安富贵。没能享受到天伦之乐,没能得到她应有的尊崇。额娘就这样匆匆去了,在我刚开始懂她却还没来得及报答的时候。……子欲养而亲不待。四哥,这种滋味,你又可明白?”

这一世早了十年,胤禛没有十年后那样冷硬的心肠,而同时,也意味着,他早十年失去了良妃。在他还是软弱的少年的时候,他便失去了额娘。时间流逝,追之不及,常为人生大恸。

胤禩抚了抚身边的桃树,眉眼间流露出深深的缅怀。“这棵树是额娘进宫时亲手栽下的,额娘走时已有人高,这几年无人照料却已经枯死了。”

“四哥,人都是会改变的,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所以,德妃娘娘还在真是太好了。”胤禩凝视胤禛,双眸中似有银色的星子。明亮、恬静而绚烂。

胤禛抬头透过桃树的枯枝看到将圆的月亮,吸入一口凉沁肺腑的空气,心中忽然就安定下来。

两人沉默对坐了一会儿,胤禛开口说:“母子连心。即是如此,等出了正月,朕便允许各皇子接其母妃出宫奉养可好?”

“臣代诸位兄弟谢皇兄恩典。只是……惠额娘怎么办?”

惠妃是大阿哥胤褆的生母,可胤褆早在康熙年间就被圈禁,他又是个不怎么被厚待的养子。但作为惠妃的养子,于情于礼都该由胤禩把惠妃接出宫去。

“这就看小八的意思了,小八愿意就接回家,小八不愿意,朕就在宫里养着。”

“你以为是养妃子呢?好歹也是长辈,说话尊重些。”

胤禛知道说法不妥,却也不在意,只往胤禩身边蹭。

胤禩推开他,感到一阵无力。其实胤禛这个人无论受到什么打击都会恢复的很好吧?自己为什么会抽风的觉得他很难过呢?这个人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安慰吧?

“我还是接惠额娘回去吧,毕竟,惠额娘当年对我还算照拂。”胤禩想了想后说道。

胤禛看着胤禩,眸色微暗。据他所知,惠妃当年对胤禩并不在意,只是为了给大哥培养一个助力或是一个弃子,才没有苛待他也没有让他被人害死罢了。可即使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恩惠,小八也会记着报答。别人对他一份好,他便回以十分。

小八这样心软,可为什么唯独对朕却常常狠着一副心肠呢?

这句话在嘴边转了转却没有说出来。因为至少小八今天是陪着他的。

虽然,他没有和胤禩说过。其实,胤禩完全不必说这么多话来安慰他。只要胤禩陪在他的身边,他就一定会好起来。只要胤禩在他身边,那么无论什么,他都可以克服。

只要,胤禩在他的身边。

……翌日,胤禛往八爷府送了一段系着红绸的桃树枯枝。胤禩亲手栽在后院,几场春雨后竟发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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