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1 / 1）
胤禛回到行宫时已经理好了衣服拢顺了头发，又变回了那个冷面冷心处乱不惊的雍正帝。他负手看着跪了一地的太医们，声音听不出喜怒：“廉亲王的状况如何了”
“回皇上，廉亲王的伤口主要在背部，内脏虽然没有破裂但也免不了受到震动。廉亲王近日本就有些体弱，再加上失血过多伤筋断骨，情况是极凶险的。”
胤禛听到此处便是心中一沉，宫中向来是药往贵了用病往轻了说，若是连这群在早已混成人精的太医们都这么说，那小八恐怕就真的危险到不能再危险的地步了。
“......皇上，臣等已为八爷止了血敷了药，剩下的，就要看八爷自己的了。”这次随行的胡太医是胤禛在粘杆处的亲信有些话也只有他才敢原原本本的跟胤禛说出来：“若是八爷能醒过来，那么趁着年轻底子厚，老臣还是能为八爷调养过来的，可是......”
“可是什么”
胡太医重重的一叩头,伏在地面上颤声道:“......臣观八爷......似乎并无求生之意啊！”
胤禩并无求生之意。
胡太医苍老沙哑的声音重重敲打在胤禛的心上，他踉跄着退后半步，幸好一直站在他身边的胤祥手疾眼快的扶了他一下，胤禛才重新站稳。
胤禛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放开胤祥，面上依旧是平静冷硬的样子。“你们做尽你们能做之事便是，药可煎好了吗？”
“回皇上，药已经在熬了，只是廉亲王昏迷不醒，恐怕无法喂药。”
胤禛微一皱眉，道：“这件事不用你管，药好了拿来给朕就行。”
“喂药的话直接叫个宫女来哺喂就好了吧，交给你是什么意思？”自从胤禩受伤开始便一直一脸紧张的静静站在一旁的胤禟忽然冷飕飕的开口，看向胤禛的目光全是怀疑和憎恶。
胤禛瞟了他一眼，眼神中已带出几分杀意，他嗤笑了一声：“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给朕认清你的身份！！”胤禛转过身面对一众王公大臣，冷声呵道：“传旨！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扰廉亲王静养，擅自踏足行宫者——斩！”
“——雍正！！！你！！！”
“九哥！！”胤禟愤恨的想要扑上去，却被胤祥死死拦住。胤祥架住胤禟的肩膀，他眉头紧锁的看了有些失常胤禛一眼，又低下头宽慰暴怒的胤禟道：“九哥，八哥需要静养，我们先出去吧。”说着，便把胤禟半拖半拽的带了出去。
围观的一众王公大臣看到这个架势也很快明白了这个局面并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在呆下去说不定就被爷抓去当出气筒了，于是也都识趣的纷纷告退。只有胤禛一人始终一动不动的站在胤禩的房门前，直到胡太医端着药躬身来到他的身后。
“皇上，药已经熬好了。”
“好了，你下去吧，有事朕会叫你。反正朕不亲自来，你们也没胆子掰开允禩的嘴灌药。”
“......嗻。奴才告退。”
胤禛结果药碗后就不再理会胡太医了，他推开房门，轻手轻脚的走到胤禩的床前。他看着胤禩苍白秀丽的面容和微弱但均匀起伏的胸膛，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还好，他的小八还在这里。
胤禛摸了摸药碗，觉得温度已经可以了。于是含了一口在嘴里，对着胤禩失了血色的唇缓缓压了下去。
胤禛一手伸到胤禩的脖颈下稍稍托起他的头，同时小心的舔开他的紧咬的牙关，把药慢慢的度到胤禩口中，并让他咽下去。一口药喂完后就再和一口用这种方法喂下去，很快一碗药就喂完了。
胤禩的唇很软，不同与于后宫妃嫔精心涂抹过的甜腻的花香味，胤禩唇上清淡微凉的触感，让他觉得很舒服。胤禛虽然很留恋，但他还是抬起了头，温柔的为胤禩拭去不小心顺着嘴角漏出的药汁，拇指就停留在胤禩的唇边，轻轻摩梭着。直至此时，他面部的线条才终于柔软了下来。
胤禛温柔的注视着胤禩，有些无奈又有些埋怨的笑道：“胤禩，你真的吓死朕了……胤禩，你知不知道朕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当朕听说用熊向你那边跑过去时朕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朕看到你受伤时朕有多心痛和愤怒？”
胤禛是真的快要吓死了，从巡场侍卫赶来开始，他的身体就好像脱离了他的控制，最本能的行动了起来。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样一路狂奔到胤禩面前的了，在得知小八出事的瞬间，他几乎无法坐稳。不过也幸好他不由自主的行动了，他才能及时救下小八。直到现在，胤禛依旧清楚的记得那种瞬间就能袭卷他全部心神，几乎湮灭他的意志的巨大的恐惧和惊慌。这种刻骨铭心的惶恐是就连他听到皇阿玛垂危时都没有过的，那是一种怕极了失去重要的人的恐惧，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那个人，心中所想的一切都是那个人，所有的行动都是以那个人为中心，只要能挽留住那个人，只要那个人平安无事。
这个人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经重过了天下。
于是也就再也不用怀疑，答案只能是他爱他。他，爱新觉罗？胤禛爱上了他的兄弟，他的死敌，大清俊雅无双风华绝代的廉亲王。……并在不知不觉中就爱到了很深很深，无法自拔，挣脱不得的地步。却是正应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你又知不知道……朕有多爱你？”胤禛避开胤禩在逃命时脸上被树枝划破的伤口，用手背蹭了蹭胤禩的脸颊。“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朕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但是没关系，你一定会醒过来的。朕已经是大清的皇帝了，朕想要的一定都会达成，朕一定会保护好你。”
“所以，不要再让朕看到你那样子笑了。”
胤禛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放着胤禩虚弱的看着蓝天，脸上却浮现出解脱笑容的样子。那真的是一个哀伤至极的场面，每每想起都觉得心痛如刀绞，随之而来的还有滔天的愤怒。
……你凭什么就可以擅自决定死去？！大清的廉亲王，和他势均力敌的爱新觉罗？胤禩凭什么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放弃生存？！……朕好不容才想明白了爱你，朕好不容易才爱上了一个人……凭什么你就可以这样……
——离朕而去？！
胤禛扬了扬嘴角，勾起一抹苍凉的弧度“小八，你恨朕已经恨到了宁愿用死来解脱的地步了吗……”
自从廉亲王出事已经过去了七天，这七天里，整个木兰都陷入了一种尴尬和小心翼翼的低气压中。虽然胤祥依旧豪爽的招呼众人打猎行宴，虽然胤禛依旧会在重要的场合出现主持大局，但所有的王公贵族们却都早早的收拾好了行李，只翘首盼望着围猎结束，他们好第一时间返回蒙古，决不滞留。
“……第七天了，小八，你还是不肯醒过来吗？”药有些烫，胤禛把药碗放到桌子上，自己责拖了一把凳子坐到胤禩床边。“朕真的很后悔没有早些对你好，后悔朕还没有说过爱你。朕真的不想，你到下辈子还恨着朕。”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似有几人在剧烈的争吵。胤禛皱了皱眉，“小八你听，允禟又在闹着要见你了。”胤禛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胤禩的脸，柔和的说：“朕很羡慕你们的感情，但是朕也很嫉妒允禟。小八，如果你醒不过来，朕就杀了老九和老十给你做伴，也算成全了你。”
……小九……小九……
有断断续续的话传了进来。一直觉得自己处于一片寂静浓郁的黑暗之中的胤禩忽然不安起来。胤禛说……他要杀了小九小十？！
胤禩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的阳光，以及桌边背对着他的一个身影。
“胤禩！！你，你醒了？！”胤禛起身去端药，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淡然的眼睛，胤禛瞬间欣喜若狂，连日来的疲倦都好像被这淡淡的一眼全部洗刷干净。他快步走过去，药碗放到椅子上，伸手去扶胤禩。
“小九呢，我要见小九。”经历了长时间的黑暗后，胤禩眼中的事物还是模糊不清的，可这并不妨碍他直直的盯着胤禛。
胤禛的笑容一僵，但立刻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把胤禩扶起来，口中道：“能坐起来吗？先把药喝了。”
胤禩看都没看漆黑的汤药一眼，只是逼视这胤禛，眼中泛起冷意。“我要见小九。”
“先喝药。”
“我要见小九。”胤禩执拗道。
“先喝药。”胤禛面无表情的端着药碗，一动不动的停在他的面前。
“我说了我要先见小九！”胤禩烦躁的挥开胤禛的手，药汁一下子洒了大半出去，纷纷溅落在胤禛的衣服上。胤禩一愣，抬头看到胤禛眼中迸发出强烈到令人目眩的冰冷杀意。好像一把尖刀将他钉住，叫他动弹不得。
胤禛扫了他一眼，忽然极具侵略性的一笑，翻手一口饮尽了残留在碗内的药，他把碗往地上一砸，然后一把拽住胤禩，对着他的唇狠狠的吻了上去。
“！”
胤禛强行把药灌到胤禩嘴里，末了，还意犹未尽的在他口腔里舔了一圈。胤禩瞪大了眼睛因这一吻彻底愣在了那里，胤禛却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有些急切又有些惊喜的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找胤禟？除非……你听到了，小八，你听到了朕说爱你了对不对？！”
什么？！！！老四说了什么？！！！
刚刚反应过来的胤禩哟因为胤禛的一句话再次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呆呆的看着胤禛那张眼底青黑，下巴上满是胡茬，狼狈中带出几分成熟男人魅力的脸。
胤禛看着胤禩茫然的表情心中一沉，但马上就豁出去一般握住胤禩的双手手腕，不顾一切的说道：“你没听见也没关系，朕再说一次，朕爱你。胤禩，朕爱你。”
“朕做错了很多事，胤禟被弹劾的事，胤誐受苛待的事，还有朕罚你跪太庙的事，朕逼你吃东西的事，都是朕错了，是朕对不住你。小八，你原谅朕，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说完了？”胤禩已经恢复了冷静，他冷冷地看苍白，，着胤禛，等他说完后毫不留情的骂道：“雍正，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胤禩嗤笑一声，开口嘲讽：“就因为你是皇上，你跟我道歉我就必须诚惶诚恐的接受吗？就因为你是皇帝，我就必须要原谅你吗？就因为你是皇帝，你说一声喜欢我，我就得感激涕零，跪下谢恩吗？……你若是还不满意，要不要我干脆脱光了求皇上宠幸？！”
胤禩揪住自己的衣领，指尖因用力过度变得苍白。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难过。胤禩闭了闭眼，声音无力的轻轻颤抖起来：“够了，四哥，别再这样羞辱我。”
“不是的，小八，你听朕说！”胤禛认真的注视着胤禩的眼睛。“朕从未把你当作朕的奴才，朕道歉，只是想要对你好而已。朕只想趁着还来得及的时候补偿你，朕只希望你能留在朕的身边，陪朕生生世世。胤禩，朕是真的爱你。”
“可我恨不得你死！雍正，兄弟乱伦，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胤禩用力想要挣脱胤禛的双手，可手腕却被攥的更牢。
“朕若是害怕天谴，怕了所谓的天命，当初就不会抢这个位置。而且，”胤禛忽的洒然一笑。“要是小八也能喜欢上我，就算被雷劈我也情愿。”
“胤禩，朕知道你不能接受，朕刚刚明白时也和你一样惊骇。”所以，他才会反复试探胤禩，甚至还想过杀了胤禩以决后患，可却每次都狠不下心。至此就算再不情愿，他也不得不去正视自己的内心，有个声音在他内心一遍遍的说：你爱他，爱的快要发疯了。
“小八，朕可以等。”胤禛放开胤禩被他握的发红的手腕，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按在怀里。“三年，胤禩，我们以三年为限。三年内，你不许以任何方式离开朕，如果你逃了，朕就杀了胤禟和胤誐。三年后，如果你还没有爱上朕的话，朕就放你走。你想要这天下的话，朕就禅位给你。就是你要朕死，朕也答应。”
胤禩被胤禛按着后颈，耳朵贴着他的胸口。胤禩听着胤禛坚定有力的心跳声，眸色彻底的暗了下来。
“三年？”
一阵复杂的心绪涌上心头，说不清是释然还是失望。胤朕只觉得苦涩在口中蔓延，丝丝蜷曲密密麻麻的勒住了心脏。他放开胤禩，有些艰难的说道：“对，三年。”
胤禩抬头，极端的冰冷和肆溢的杀气在他眼中交织成危险但又摄人的光彩，马力全开锋芒毕露的胤禩其实美的惊心动魄。
“你最好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胤禛舔了舔嘴唇，目光深遂。
“……朕此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