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送行（1 / 1）
第二日一早，令狐冲从睡梦中惊醒，见陆大有还趴在床上打鼾，便悄悄披上衣服走出门去。外面空气格外清新，鸟声阵阵而来，令狐冲站在原地深吸几口气，只觉身心变得极其畅快，便面向着他与岳灵珊新房的方向暗暗想道：“不知小师妹现在在做什么。”
他的念头一过，忽然瞥见身披翠水薄烟纱的窈窕女子靠墙而立，那小巧的鼻子，明亮的双眸，不是岳灵珊又是谁。
“小师妹！”令狐冲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惊喜，走上前道。
岳灵珊对之羞涩一笑，关切道：“你昨天睡得好吗？”
令狐冲微笑道：“还好，就是大有打鼾的声音跟瀑布似的。”
岳灵珊努了努嘴，说道：“你。。。你要和他们去那里吗？”
令狐冲奇道：“哪里？”
岳灵珊愣了愣神，忸怩道：“新湖啊。”
令狐冲听到岳灵珊如此说，心里一定记挂着这事，便爽朗笑道：“我现在不想去了，你不是不高兴吗，我就不去了。”他见岳灵珊不发一语，嘴角却露出淡淡的笑容，想到能让小师妹这么开心，心情也感到舒畅，他拉起岳灵珊的手，灿烂笑道“走吧。”
岳灵珊好奇道：“去哪？”
令狐冲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去新湖啊，大师哥带你一起去。”
“真的？”岳灵珊的双目泛着闪亮的光芒，略显稚嫩的脸上笑容灿烂。
“当然是真的啦，大师嫂。”令狐冲正要回答，忽听陆大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只见陆大有摇摇晃晃地走出门，摇头道，“我说师嫂，你昨儿把我们的大师哥赶到我这儿来睡也就算了，天明儿就来扰我清梦，你说这事儿该怎么补偿我？”
令狐冲见陆大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皱了皱眉，急道：“大有。”
岳灵珊的脸刷的通红，她紧了紧令狐冲的手，轻声道：“好啦，六师哥，待会儿我和大师哥到新湖去，一定给你买好酒喝。”
陆大有白了白眼，说道：“本来想跟你们一块儿去的，但是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觉得不好意思。好吧，那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没毛的母老虎。”
岳灵珊听陆大有这么唤她，顿时来了干劲，追问道：“陆猴儿，你叫我什么？”陆大有幸灾乐祸地向她眨了眨眼，似乎要挑起她的不满，岳灵珊却笑着“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令狐冲对陆大有说道：“大有，呼和绍布一家就拜托你了。”
陆大有伸了个懒腰，说道：“好吧，谁叫母老虎要给我买酒喝呢，我姑且委屈一下吧。”这次，他终于满意地看到岳灵珊双颊圆鼓，一副就要爆发的模样。令狐冲见状，赶紧拉着自己的夫人逃之夭夭，
“大师哥，你也不帮我说说陆猴儿，他总叫我母老虎，我这样子像老虎吗？”前往新湖的路上，岳灵珊始终记挂着陆大有对她不礼貌的称呼，对令狐冲的听之任之发泄自己不满。
令狐冲望了望岳灵珊生气的模样，想笑却又不敢笑，认真地思考了半晌，还是如实道：“你生气的样子嘛，是。。。挺像老虎的。”
岳灵珊双眉微蹙，嘟囔道：“你们都欺负我，我不睬你了。”
令狐冲停下脚步，憋着笑道：“那我们就不去新湖啦，你都不睬我了？”
岳灵珊“哼”了一声，拽着令狐冲的手往前走，得意道：“就这一次，回来后我睬都不睬你，你照样睡陆猴儿那儿去。”
令狐冲望着身前俏皮的岳灵珊，仿佛望见了从前在华山上快乐的精灵，心中说不出的欢乐。
新湖是有名的风景地，其中小湖零碎，在群山的包围下呈安适悠闲之态，文人雅士、情投意合的男女时常到这儿观赏风景，观看戏剧。令狐冲携着岳灵珊到了新湖，先到棚里吃了碗混沌，等吃完混沌回复了元气，岳灵珊便踏着轻盈的脚步似要将整个新湖玩遍。但无奈新湖实在太大，岳灵珊身体虚弱不能走远，令狐冲便携着意犹未尽的她来到了一旁的亭子里休憩。亭子里只有他们二人，见鱼塘环绕，鱼儿嬉戏，幽静至极。
“大师哥，你看那鱼嘴巴张得真大。”岳灵珊坐在凳上，把手里馒头分成小块喂鱼，欢笑不断。
“是啊，八成和小师妹一样，贪吃极了。”令狐冲温声道。
岳灵珊似乎已被欢乐填满，并不在意令狐冲说她什么，她继续道：“大师哥，你看那只小鱼，怎么一直躲在石头底下不出来啊。”
令狐冲顺着岳灵珊的目光望去，确实有一只小鱼游在石头下，令狐冲哈哈笑道：“这鱼可比小师妹挑食多了。”
“该不会是生病了吧。”岳灵珊担心道。
令狐冲望见岳灵珊眼中的担忧，便微笑道：“小师妹，你累了就歇息，或许那鱼儿和你一样，也是游累了呢，别担心，一会儿它就又活蹦乱跳了。”
他的话音刚落，岳灵珊忽然欢呼起来：“你看你看，大师哥，它动了，正在吃馒头呢。”她一边欢呼，一边掐了一小块馒头，投给了小鱼，令狐冲望着岳灵珊欢欣的模样，心中亦是灿烂无比。
又过了许久，岳灵珊的兴奋劲才渐渐淡去，她呆愣地望着池塘的鱼，陷入了沉思。令狐冲望见岳灵珊如此神情，心中好奇，便关切地询问道：“小师妹，你怎么了？”
岳灵珊低垂的眼帘，低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变得很讨厌。”
令狐冲没想过她会这么问，赶紧答道：“不会，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讨厌。”
岳灵珊低声道：“我也不想这样。。。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你也一定很讨厌我。”她一边说着，一滴眼泪从她清澈的眼里滴落下来，令狐冲一阵惊慌，怜惜地拍了拍岳灵珊的背部，柔声道“傻丫头，你是大师哥最重要的人，我怎么会讨厌你。”
岳灵珊伤感道：“大师哥，你一向对我很好，可是我看到你和雅若在一起我就感到好难过，你们谈的东西我都不懂，总觉得自己插不上话。”
令狐冲听岳灵珊这么一说，终是确信岳灵珊是在为了他吃醋，顿时心花怒放起来，为了平稳自己的情绪，他轻咳了两声，安慰道：“傻师妹，这些东西你不用懂。人家雅若是客人嘛，大师哥自然要招待她的。”
岳灵珊目光闪烁，轻声问道：“你喜欢她吗？”
“我喜欢她？小师妹，我只喜欢你。”令狐冲这下真的确定了岳灵珊对自己的感情，激动得无以复加：“如果你不想我跟她在一块儿，我会跟师父说，把待客的任务交给大有。”
岳灵珊摇了摇头，道：“你是爹的女婿，你若不待客的话会被人说闲话的，你只要不和她走得太近便是。”说罢，她轻轻依偎令狐冲肩头，令狐冲大起胆子伸手抚向她的左手，见岳灵珊没有拒绝，便收紧指头牢牢地握住。
终究是探明了岳灵珊的心意，令狐冲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紧，他小心平稳着呼吸，让岳灵珊惬意地依靠着自己。一阵微风吹来，和着柔美的花香，二人的嘴角皆是泛起温馨的笑意。
“哟，大师哥，大师嫂，你们都在这儿。”
一声熟悉的呼唤打破了平静，二人皆是一惊，一齐站起身来，向声音处望去。不出所料，那声音的主人正是陆大有，他的身后跟着呼和绍布父女，他们的身后站着两名人高马大的蒙古侍卫。陆大有自然是瞧见令狐冲与岳灵珊相互依偎的情状，向二人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两人的脸都红得要滴出血来。
“这儿可真是不错的地方，适合你们年轻人来逛逛。”一旁的呼和绍布环顾四面，笑容满面地感慨道。
这个时候的新湖恰好是演戏的好时节，各地的戏子都争相演出，令狐冲、岳灵珊和陆大有携着呼和绍布一家坐在看台上观看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戏剧。呼和绍布在蒙古生活，自然极少看过汉人演出，因此看得津津有味。雅若与令狐冲也是相谈甚酣，但在酣谈之中，令狐冲忽而想起了身边的妻子，便偷偷看了岳灵珊一眼，只见岳灵珊鼻子泛红，眼睛里尽是泪水，这可把令狐冲吓了一大跳，赶紧在妻子耳边轻声问道：“小师妹，你怎么哭了？”
岳灵珊带泪的双目瞧着台上，声音里带着哽咽：“大师哥，梁山伯和祝英台为什么这么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呢。”她一边啜泣，一边偷偷将眼泪蹭在令狐冲的衣服上，令狐冲瞧见岳灵珊可爱的模样，怜爱地捏了捏岳灵珊的肩头，安慰道：“没事的，那只是传说，再说他们怎么可能变成蝴蝶呢。”
此时，健谈的陆大有正与呼和绍布相谈甚欢，间隙间看到令狐冲苦苦安慰岳灵珊的身影，以为岳灵珊又醋意大发，不禁偷偷笑了起来。
一场戏终了，呼和绍布便起身对令狐冲、陆大有和岳灵珊说起要回蒙古的消息。
“出来之前就和岳先生交代过了，岳先生因此安排了陆大侠来相送。这些日子麻烦你们了。”呼和绍布和蔼道。
令狐冲微微笑道：“呼和绍布先生客气了，令狐冲这些日子来有些照料不周，还请先生见谅。”
趁着呼和绍布和岳灵珊、陆大有告别时，雅若微微一笑，缓缓走到令狐冲面前，说道：“令狐大侠，我要回去了。这几日多谢你的照顾。”
令狐冲知晓雅若要回蒙古，想起这些日子来相谈甚欢，不知日后何时才能见面，心中自然不舍，便说道：“若是可能，再来这儿做客。”
雅若的脸有些微红，微微笑道：“雅若回去便要成婚了，令狐大侠，我相信我们有缘还能再见的。”
令狐冲点了点头道：“日后再相见，一定带你到我们华山，那真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山清水秀，自然能激起你的许多灵感。”
“好啊，谢谢令狐大侠。”雅若笑着答应道，她将目光转向不远处与呼和绍布道别的岳灵珊，道，“看得出来你夫人很在乎你，你可要好好待她。”
令狐冲望向岳灵珊，只见岳灵珊被那呼和绍布一表扬，心下得意，不由得笑魇如花，令狐冲也是心中暗喜，坚定地点头道：“我明白。”
呼和绍布离开的队伍极为浩荡，行到一半便发现岳不群率领一众五岳弟子等待在路边专程相送。回程的路上，令狐冲与岳灵珊骑乘着紫电走在队伍最后，岳灵珊紧紧靠着令狐冲温暖的胸膛，想起了适才雅若与令狐冲的单独谈话，心中好奇，便小声道：“你和雅若说了什么呀？”
令狐冲摸了摸岳灵珊的脑袋，说笑道：“说我小师妹任性极了，嘱咐我一定要小心小师妹欺负。”
“什么呀？”岳灵珊嘟着嘴重重地拍了一下令狐冲的胸膛，啐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令狐冲眼疾手快，一下子握紧岳灵珊拍着自己的手，笑道：“雅若说你很好，让我好好照顾你。”
岳灵珊双目明亮，兴奋道：“雅若真的这样说？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此时，陆大有从后头驾着马驰骋过来，对着二人嬉笑道：“小师妹，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说罢也不敢等二人的反应，逃也似地驰到队伍前头去。
听了陆大有的话语，许多五岳派弟子开始嬉笑着议论起来，令狐冲与岳灵珊皆是面上皆是滚烫，只听岳灵珊向身后的令狐冲啐道：“臭美，谁要你照顾了？”
令狐冲一手握着缰绳，一手紧紧地搂在岳灵珊腰间，在她耳边柔声道：“你不要我照顾，我偏要照顾你，谁让你是我令狐冲的夫人呢。”
岳灵珊似乎对令狐冲的油嘴滑舌并不生气，她望了望队伍前头陆大有活力四射的身影，轻声道：“大师哥，你觉不觉得，虽然陆猴儿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但是看他刚刚雅若的眼神，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
令狐冲自然从自小熟识的师弟眼神中看出了端倪，但他还是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人家雅若一回去便要成亲了，大有自然是会选择断了那层心思。”
岳灵珊惋惜道：“陆猴儿真可怜，才情窦初开，太遗憾了。”
令狐冲见妻子望着陆大有的眼中尽是同情之色，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至极，走在前头的五岳派弟子皆回转头来查看，岳灵珊见众人目光含着浓浓的笑意，便羞涩道：“你干嘛笑那么大声，大家都在看呢。”
令狐冲用下巴抵着岳灵珊脑袋，说道：“这些话你应当当面告诉他，报报私仇，谁让他平时这么损你来着。”
岳灵珊噗嗤一笑：“倒也是，谁让他平时都欺负我，我就要挫挫他的锐气。”
队伍整齐有序地路过一片青翠的树林，些许清脆的鸟鸣在树间响起。
“小师妹。”令狐冲忽然放低了声音唤了一声。
“哎？”岳灵珊明显察觉令狐冲有什么大事要商议。
“这几个晚上我认清了一个事实，还是咱们的床舒服些，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可以回床上睡吗？”
岳灵珊想不到令狐冲居然因为这等事撒娇般地请求她，她忍住了笑意，道：“我还生你的气呢，怎么办？”
令狐冲显得更委屈了：“除了这个，小师妹要让我做什么，大师哥都会去做。”
岳灵珊掩着嘴偷偷笑了好一会儿，兴高采烈地说道：“做什么都可以的话，我想要吃华山的羊肉煲，你会做给我吃吗？”
令狐冲一听岳灵珊的要求，爽快地答应道：“好，我待会儿回去跟炊事房的师傅说一说，亲自下厨做给你吃。”
“我先说了，要我满意了才行。”岳灵珊认真道。
“好好，保证小师妹满意。”令狐冲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他见岳灵珊白里透红的面庞透着十足的灵气，明艳不可方物，一时冲动，偷偷在岳灵珊脸颊上啄了一口，见岳灵珊并不生气，便又大胆地亲了一口。
“你干嘛，这儿这么多人。”岳灵珊声若细蚊，语气中却丝毫没有责怪之意。
令狐冲轻笑道：“小师妹你不知道，能这般待你，是大师哥二十几年来最为渴望之事。”
岳灵珊一听，羞愧难当，她双手捂脸，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然而就因为她的反应过于强烈，差点从马上摔落下来。令狐冲赶紧收紧了手臂，欢呼着驰骋到队伍前头，沿路尽是五岳弟子起哄的喝彩声。岳灵珊转身将滚烫的双颊掩在令狐冲温暖的怀中，听着他一路欢乐的欢呼声，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
然而，沉浸在缱绻柔情的二人自然不晓，中段车中的岳不群已是悄然皱起了双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