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吴方(1 / 1)
之后的饭局秋锦觉得既冗长又无趣,梅枚并不需要她安慰什么就已经自己调节好情绪,跟她讲完“我对他的喜欢不足以承受这些代价,看来也并不是真爱”之后就笑着去跟他们组的人拼酒去了。
只是真的是这样的吗?
秋锦看着梅枚仰脖一干而尽的侧脸却并不能赞同这样的说法。因为这个梦想并不是你真正的梦想所以才会不敢去尝试,因为这个你爱的人并不是你真正爱的人你才不敢去表白之类的话,秋锦是不赞同的。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说出来的爱都会比藏在心里的爱更加热烈更加深厚。
因为顾虑太多而不去做这件事,它关乎的不是你对这件事这个人的深爱程度,而是个人的决断跟勇气,我们并不能因此判定也没有资格去就此评判别人的深爱。
这是大错,也是大罪。
一群人吃喝到酒足饭饱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夜色已经全部降临,他们吵嚷着要去订好的KTV里大展雄风,梅枚喝的醉熏熏的也跟着他们一起疯,马路牙子上就开始唱死了都要爱,吼得声嘶力竭且撕心裂肺,周老怪看着她这个疯癫样子嫌弃的不行,让在一边扶着她的秋锦赶紧送她回去醒醒酒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之后就托着他的大肚子要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唱小白杨一展他的歌喉。
还好吴方看秋锦撑梅枚撑的实在辛苦,跟张金林小小告了个罪,表示两位女同志单独归家实在是不安全,干脆就由他护送她们回去,之后就不跟大家一起行动了。可恨一旁袖手旁观的众人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听他说完就开始瞎起哄,好一阵挤眉弄眼最后才放过他们打着车扬长而去。
“抱歉。”吴方有些尴尬的朝秋锦笑了一下,之后看梅枚不停晃动着身体要唱歌跳舞,马上把自己身上穿的黑色西装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又从秋锦手里把她接过来揽着梅枚的肩站立,跟秋锦商量道,“我们先送她回东城那边,之后我再送你回你公寓好吗?”
“不用不用,”秋锦拿着梅枚的包连忙说道,“直接送回西城区就好了,这边比较近,而且阿姨看到她喝这么多酒估计又要生气,今晚还是跟我一起住好一点。”
听到这个方案吴方愣住了一下才又抿唇说好,平日里稳重刚毅的脸上凭添了几分酸楚。秋锦不敢多看,连忙招手叫了一辆的士,两人合力将梅枚送到车里去,秋锦带梅枚坐了后面,吴方则跟司机师傅一起。
因为刚刚的事秋锦有一点小尴尬,这么多年她一向不太习惯处理这方面的问题,上车之后也没法跟吴方聊一个什么话题之类的,幸好喝醉的妹妹很给力,一直跟秋锦絮絮叨叨絮絮叨叨,间或有几句歌词从她嘴里蹦出来,让这一方狭小的空间不那么沉默。
同行的司机师傅也很能海侃,看梅枚醉得不轻就开始给两人分享他这么多年遇到的奇葩醉鬼,有把这出租车当家一样赖着不走还把身上衣服全脱光的内裤都不剩就开始睡觉的,还有在他车顶上盘膝而坐把自己当成观音菩萨叫所有人来参拜给香油钱的,形形色色各种各样,最后那位师傅总结道:“嚯,你说我这些年哪,什么人都给遇着个遍,你这朋友这酒品那算是这个,”他空一只手伸出个大拇指来,“杠杠的。所以说啊,这人哪,得有对比才行。”
秋锦使劲儿点头表示了赞同。八点三十分的时候车停到了秋锦公寓楼下,吴方给了车钱又跑下来接住梅枚摇摇欲坠的身体解救秋锦于水火,两人一起把梅枚弄到楼上去。在电梯里秋锦回想,觉得这场景简直如昨日一样清晰,第一次陈繁舟来秋锦家帮送艾玛回来,也正是这样的情景。
只是很多时候,人都是同类不同命的。有的人买彩票只能带一包洗衣粉回家继续洗衣服,而有的人买了那一张小小的票子,从此生活跟天地都完全不同。而这样的事在世间来看都是一样的,当然也包括陈繁舟跟吴方。
上楼秋锦把梅枚扶到客房里去,也许是精力耗尽她不再哭着闹着要唱歌跳舞,只是拉着秋锦的手不放,让秋锦给她唱一个山路十八弯,秋锦哭笑不得,摸摸她的头表示安抚,伸手塞了只小熊的爪子递到她手里,然后在包里拿了她的手机调出山路十八弯给她听。
而卧室外的吴方正在逗弄机智美,可惜它太骄傲,懒懒的趴在垫子上理也不愿意理他,一如它的主人。吴方内心满是难过,这样的难过使得他想跑到阳台上去大吼,再去抓住卧室里那个女人的肩膀问一问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能看一眼他?为什么还让别人捷足先登?
太明显了。
太明显了。
玄关处的男士拖鞋、茶几上的情侣水杯、阳台上男人的衣服裤子,这个屋子里每一处空间都在向他展示一个真相:这里有一个男主人存在。
秋锦已经有男朋友了,两个人已经住在一起,说不定已经结婚了?
五年前秋锦进律所做实习生,那个时候他意气风发,是从海外归来的法学硕士,司法考试460分各大律所争抢的人才,已经在高远做了一年的商法。而她呢?她司法考试虽然拿了A证,但很明显是突击学习的结果,基础不牢固,为人也不够圆滑,前辈叫做的事情和专业相关总会做错,与专业无关的又总做的不够好。那时候的秋锦经常挨前辈骂,同期们也因为传言她是走后门进的高远而对她很不友好,因此受了委屈就只能一个人跑到厕所里去哭一会儿,每次出来眼睛鼻头都红红的。
后来他才开始帮她,给她恶补专业知识,推荐不同的书给她看,教她怎么跟同事相处,不要太卑微但也不能跟小学生一样的脾气你不理我我就不理你,之后她进步很多,实习结束后顺利留下来,她于是开心的来找他说要请吃饭,答谢他对她的帮助,餐厅里她笑容灿烂的简直令他毕生难忘,现在为止他都还记得当时那家餐厅里她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扎了什么样的头发说了哪些话。
“吴方,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也留不到今天!”
“嘻嘻,也不是传言啦,确实是因为其他原因进的高远,不过我一定会努力好好加油的!”
“其实我上学的时候成绩很不好的,从高中到大学之后就开始各种玩,上课也很少去大,去了也是玩手机,所以现在基础那么差……”
“我们母校很漂亮的,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玩啊!”
……
一颦一笑,简直刻骨铭心。
后来……后来他不是没尝试过向秋锦表明过心迹,那个时候他们关系还很好,秋锦把他当做一个大哥哥一样看待。认识的第二年他开始在她好朋友造访的日子里给她带姜茶,下班送她回家,经常请她一起出去吃饭,七夕节买了电影票请她去看,追求的意愿已经表达的相当明显。
不过也可能是太明显了。最开始对于他超越朋友的关心她是疑问和不解,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开始拒绝他的邀请,就算一定要一起吃饭也会带上梅枚或其他同事,不再单独跟他相处。
她拒绝的明明白白,但他却仍拖泥带水不愿意出来。这几年他一直在等,等她能发现其实他们是能够在一起的,等她给他一个机会,至少一个尝试的机会。
可是现在呢?吴方苦涩的笑,现在他爱的女人又怎么样了?爱上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和他有多大的差别?
这是一道无解的题,任他再聪明也得不到答案。
等秋锦安抚好梅枚出来客厅来就看到吴方站在阳台上看着漆黑如墨的夜空,她走过去笑着讲,“吴方,今天谢谢你啦。”
“没事,”他没有转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对秋锦问,“秋锦,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他边说边转过身来看着她:“秋锦,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我明确的来追求你,明确的跟你告白,我们有没有那个可能会在一起?”
“……”被这样的直白弄的猝不及防,秋锦说不出来,她根本不敢看吴方,只好去看地板,声音很小但很清晰,“对不起。”
“那就是不会了?”吴方眼睛通红,“秋锦,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给我一次机会?当初你为什么会那么坚定的就拒绝?为什么连一个尝试的机会都不给我就直接拉远关系?我有那么令你讨厌吗?”
秋锦无力回答他这么多的疑问,脸色苍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的问题,这是我的问题。吴方你真的很好……只是我当时还太年轻了,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对你比较好才选择了那种方式,真的对不起。”
就是因为太年轻了。她当时很在乎吴方,这个男人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她帮助,但对他的感情秋锦一直是以亲情来给的定位,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那样一种情况,她惊慌失措茫然而无他法,梅枚来劝她接受试试看,但她对一段没有爱的感情却不愿意去尝试,最后选择了那样一种太过刚直的方式来表达拒绝,等到她意识到她做得太过时,他们的关系已经没法再回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