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把握（1 / 1）
军营旁边一个低矮的斜坡上，慕倾黎随意却优雅的坐在一块石头上，一袭白衣在月色中映出清雅绝尘的颜色，墨色长发随风飘扬，划过脸颊和肩颈飞舞在夜空里，眉间鲜艳欲滴的一点朱砂将她冷漠的脸映得生动起来。
她将手轻轻的按在胸口处，感觉到在自己的手底下有一颗尘封的心正在不急不缓、生生不息的跳动着，她一直都知道，这颗心跳动的频率永远都不会变，可是就在前夜庆功宴上，当年轻的储君对她露出淡淡的微笑的时候，她猛然觉得胸口有瞬间的钝痛感。
她知道那时一定是慕歌残存下来的记忆在作怪，因为那个人凤毛麟角的笑容是慕歌短短一生里唯一震撼过她的记忆，也是她一生里唯一刻骨记住的感情，所以当在见到那个笑容的时候，即便已经死去，可是灵魂里还是清楚的记得当时的疼痛。
她知道，慕歌依旧潜伏在她的身体里，如困兽之斗。
慕倾黎揉揉有些泛疼的额角——慕歌，当初是你自己选择忘记他的，你忘了吗？既然你已经作出过决定就不要再出来影响我。
远处，凤天澜远远的望着慕倾黎席地而坐的背影，白衣胜雪，墨发飞舞，削瘦的身影在微风里看来，带着些许的千年孤独又隐隐有些千帆沧桑的味道，这是很矛盾的一种感觉，可是也正是这种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那个多年前总是一袭白衣，立在窗前看雪的清冷女子，那个在他至今二十年的生命里唯一令他感觉过疼痛的女子。
察觉到身后有人，慕倾黎没有回头，只道是施若然来寻她，便轻声道：“若然，回去休息吧！”
若然？
凤天澜一顿，不知如何回应，索性便走上前去。
良久没有听到回应，慕倾黎奇怪的回头，却见凤天澜已经走到她身边，一抬头，便跌进一双深沉的凤眸里。
年轻的储君负手而立站在她的身边，一身常服黑衣如墨，三千发丝在微风里轻轻飘荡，俊极无匹的脸面无表情，他一瞬不动的望着她，凤眸中幽幽暗暗，浮光闪烁，仿若漫天遍野的星辰纷纷坠落成就的一场盛世烟花，慕倾黎呼吸一顿，她忽然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慕歌正在她的体内蠢蠢欲动。
她按着心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究竟要多深厚的感情才能令一个人死而不朽以至于念力如此之深。
哪怕心中百转千回，无双公子亦能不动声色，她移开目光，声音极是淡漠，“是殿下啊！”
“嗯！”凤天澜点点头，凤眸暗沉，随即又好似什么都不曾存在过，抬头望向空中。
无双公子忽然感到这样的气氛对自己来说再危险不过，于是她活动了一下手腕，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对了，怎么不见蓝神医？”
那位总是笑眯眯看似人畜无害实则祸害万年的大神医永远都能语不惊人死不休，今日这样的场合他没出现很是不科学。
“天阙有些事，他先动身回去了。”凤天澜简单的回了一句，也并未对蓝若风去向多做说明，事关陛下，他不得不谨慎，只是不知这其中，又有多少他那位王叔的功劳。
慕倾黎看了他一眼，见储君的脸色沉了下来，凤眸中幽光阵阵不知在想什么，“虽然前日才大胜，不过殿下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兴啊！”
凤天澜并不否认，“这十万大军对东方绝来说也并非杀手锏，本宫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何事？”
“本宫的王叔深谙奇门遁甲之术。”
慕倾黎挑眉，“然后？”
凤天澜一撩衣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晦暗不明的看着她，“王叔想要把陛下拉下皇位，第一件事情就是对付本宫。”
“所以呢？”慕倾黎眨眨眼。
“所以，他现在似乎是东方绝的同盟。”
慕倾黎“……”
默默消化了一下这个素来冷硬严谨的太子殿下难得的小玩笑，慕倾黎整理了下思路，“你是担心深谙奇门遁甲之术的成王会是此战中东方绝的杀手锏？”
凤天澜摇摇头，寓意不明道：“若只是奇门遁甲倒也还好，本宫担心的是王叔还会一些邪门血术。”
邪门血术？慕倾黎一愣，她曾经在圣雪宫藏书阁中见过类似的记载，大多数的血术都是以人的生命作为术引启动的，还有一些是控制人心乱人心智的，那卷古籍残缺不全，她没有细细看过，她一直以为这些不再常理范围内的东西世间应该没有才对，想不到堂堂一国王爷竟也懂得这些。
凤天澜见她蹙着眉头许久未曾说话，表情难得一见的变幻莫测，凤眸中蓦然就带出一丝笑意来，“军师在想什么？”
慕倾黎默默回过神看了他一眼，“慕某在想，我似乎知道的太多了。”
刚才只顾着内容没反应过来，至少目前为止，成王在世人眼中还是敬爱皇兄的闲散王爷，表面功夫十足，可是这位殿下居然就这么毫不顾忌把成王觊觎皇位又会血术的事情告诉自己了，说好的是皇族秘辛能不能别随便外传。
闻言，太子殿下的笑意更浓了，“军师放心，本宫不杀人灭口。”
难得见到素来冷硬的储君开玩笑，若换做他人必是目瞪口呆，只可惜听到的人是慕倾黎，于是之间无双公子默默的顿了会，直接无视掉之前的对话，“今日一战东方绝不会善罢甘休，若真如你所说，接下来的仗恐怕不容易打。”
“战场之上动辄便是血流成河，本就没有一场仗是容易打的，”凤天澜失笑。
慕倾黎挑了挑眉，面上对此不置可否，心中却是深以为然。
一将功成万骨枯。
传闻一战百神愁。
没有什么战争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弱肉强食本就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而在这个将乱未乱的时代，你有你的野心，我自有我的责任，为了各自的心中所向，烽烟必将燃起。
无双公子不着痕迹的微叹口气，笑了笑继续话题，“东方绝此番出征正好给了太子东方朔一个机会清理朝堂，就算不能将肃王党势力连根拔起也必然元气大伤，东方绝后方不稳，所以这场仗，我们着急东方绝却比我们更急，否则他不会脚跟未稳就派出十万大军来挑衅。”
这也是为什么那天她会说西月有大军二十万，而他们有凤天澜。
一个随时都动荡不稳的后方令东方绝不能不急，只要一着急，就必然会露出破绽，所以即便东方绝占尽天时地，却在人和上输了一大截。
听着她淡漠却自信的声音，凤天澜缓缓拉开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来，声音里染着轻轻的笑意，“看来军师是有绝对的把握可以赢这场仗啊！”
慕倾黎挑了挑眉，“难道殿下没有？”
从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她就知道，即便这场仗没有她的介入，他也不会输。
有些人，无需姿态便能成就惊鸿，仿佛生来便能发光一般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去仰望。
而凤天澜，是个中翘楚。
储君意味不明的看着身旁的人，嘴角的弧度在不经意间弯得更深。
看来，他的军师，比他想象中更加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