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如此便可不相弃(1 / 1)
那夜的杏花糕是个什么味道,止倾已经记不得了,她唯一留下的关于杏花,关于杏花糕的记忆,是在沧芜河边的那座小屋里,那株杏树旁,想想竟觉得物是人非了。
后来几天,止倾才知道,原来魔界和天界之间的大战已经一触即发。而那次,屠凌如此高兴的离开是因为已经找到了对付天界的方法。
不得不说,止倾此时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按说,这个场景是她应该早早预料到的,从她决定和屠凌在一起那日便应该想到的。
“屠凌,你……能不能不要和天界开战?”沉思了好久,止倾终于开了口。
屠凌眉头皱了皱,“阿阮,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好好养胎,这些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止倾知道会是这个答案,还是再一次开了口,“屠凌,我从未求过你什么,此事你能不能听我的……我求求你,我实在不想看着祸事发生……不要开战好不好?答应我好不好?”止倾晃着屠凌的手臂,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可她依旧不肯闭上双眸,她怕错过他任何一个恻隐的眼神。
止倾无法去想,若有一天,自己的亲人和自己的爱人站在了天地这个战场上竭力厮杀,自己该如何选择?
屠凌愣了一会儿,摸摸止倾的头,将她揽入怀中,“阿阮,别担心,我一定会没事的……”
止倾拂开屠凌的手,弹了出来,望着屠凌闭上眼,“我都这么求你了?你还是不肯答应我吗?”
“阿阮……不要任性了……”屠凌压低声音。
待眼泪流尽之后,止倾睁开眼,眼底似乎在坚持着什么,她怔怔的望着屠凌的眼,“我只求你这次,也只任性这次……你不要和天界开战好不好?”
屠凌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别过脸去,“阿阮,对不起……”说完这一句,凌迈抬高声音朝门外命令着:“尊后累了,你们好好照顾她……”然后迈步走出了风阮居。
那夜的星辰皆隐没在了止倾的眼泪中。
看着屠凌的背影,止倾突然记起月前屠凌劝她陪他一起来魔界的那番话来,“阿阮,只要你陪着我去魔界,以后什么事我都依你……”
原以为流尽的泪水又再一次模糊了视线。
“原来这个世界是没有承诺的。”
被止倾这么一闹,屠凌便让那些伺候的下人更是管住了自己的嘴,所有的最新战况都是到不再是新闻时止倾才从下人们隐晦的私底谈话中猜出个大概。
那些原本不再新鲜被人一遍遍咀嚼的已经丝毫引不起人们兴趣的信息止倾却还要拐弯抹角的打听着,说实话,她厌倦了这种生活。
人总是贪的,神也不例外,有些人总想着或许,或许下一刻,所有的困境都迎刃而解了呢?以此来支撑那颗濒临绝望的心。
她知道,只要神魔两界一开战,他们就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了。可她能做什么?自顾自的安慰自己,她的家人和她的爱人都安然无恙,仅此罢了。
天空黑沉沉的压着,道道闪电凄厉的划过,而天边的云却红的触目惊心,这种光景,不用告知也当知晓,想必天界与魔界又是一场恶战了吧!
止倾已经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等到实在支撑不住才坐到窗前的那把梨木椅上,这才一坐下,止倾的手便不自觉的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轻轻来回的摸了几下,那么两三分钟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止倾的手停住不动了,她低下头,轻轻的说着:“孩子,以后我们要怎么办?”一低眉,眼底的泪便硬生生的打在了白色衣裳上,晕开。
是了,他们的情本该与世间的千万段情一般,但因为他们的身份,此情早就注定要不容于世。
要么,她,她的孩子都将为神魔两界所诟病。要么,他和她的这段情将以悲剧收尾。想想,这两个结果,哪个不是悲剧。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她拿起笔,蘸了墨,在一张空白的帖子上久久未下笔,浓墨顺着笔尖“滴答”一声打在帖上,漾湿了红红的喜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她写下那句她向往已久的誓言,蘸了点墨,只是却还未来得及写完。
有人急切的推开门,带着魔界的特有的骤风,“尊后,尊上让你去一趟魔湖……”
止倾放下笔,神情中有些许抑制不住的欣喜,“他回来了?”
她抓了件披风,顺手拿起那张未写完的庚帖,临到门口,她又忽的窜回来,对着镜子理了理鬓发。无可置疑,她是爱他的,尽管他对她说过的很多话都没有做到。
远远的望着那个一身黑色的背影,止倾觉得很安心。
“屠凌……”止倾远远的唤了一声,那个身影动了动,却没有回过头来。
止倾迈着步子怯生生的走近,“屠凌……”她站在他身后。那个黑衣男子回过头来。望着止倾,他的眼神让止倾有点害怕。
“说……你为何要骗我?”屠凌的语气冷冷的,不带一点温度,不像平时温文沉静的他。生硬的语气夹杂着魔湖的烈烈西风,让止倾不觉得一颤。
“嗯?”止倾不解,她扬起眉,望了望屠凌。“什么?”
“你千辛万苦的潜入我身旁,为的就是等待天界与魔界开战吧?”愣了一会儿,屠凌冷冷的迸出那个止倾久违已久的称呼,“天女……”
是啊!她还是天女,还是天帝的女儿,她多少个日夜都在说服自己忘了这个身份。她怕,怕他怀疑她。
止倾一下子慌了,“我……我没有……”
屠凌冷冷的笑了几声,“没有?没有什么?……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为何你刻意隐瞒你的身世?为什么?你有机会说的?不是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止倾找不到话来反驳,其实,屠凌也确实没有明着问过她此事,而止倾也是带着侥幸的心理闭口不谈。
“不是故意的?你明知我魔界与天界形同水火,还故意接近我,怎样?我娶了你,你很高兴吧?我堂堂魔尊,败在你手上,你更高兴吧?”止倾摇摇头,顾不得眼角的泪,一把抓住屠凌的手臂,屠凌冷漠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止倾,另一只手覆在止倾的手上,扳开她纤细的指,望着她,狠狠的迸出一句,“我娶了你,真是个笑话……”然后决然的转身离开了。留止倾一人在烈烈的风中瑟瑟发抖。
止倾握在手中的那张庚帖顺着指尖滑落,翩翩落入魔湖的沙砾中,她抬起手,抹去眼角的泪,可泪水却似乎像是抹不干净一样,照样润了脸庞,湿了衣裳。
止倾抬头望着沉沉的天幕,“哈哈哈……”她凄厉的笑声响了起来,“死生契阔?……”她顿了顿,接着用近乎疯狂的声音念出那句,“与子成说?……”接着又是一阵痛彻心扉的惨笑。
“可笑……我竟然信了”
那个走在茫茫湖畔的黑衣男子脚步微微慢了一拍,却仅仅只是一拍罢了,那一拍过后,他依旧昂着头,离开了去,如此的健步如飞。那夜的天空,没有任何星辰,止倾只记得那夜的风,是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