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如此便可不相欠(1 / 1)
红烛摇曳,光影萧疏,屠凌褪去止倾身上的红装,望着微微低下额头,脸颊绯红的娇人,狠狠的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清晰的屋檐滴雨声伴着木床吱嘎吱嘎的摇曳响在寂静的夜里。
帐幔轻摇,清风破窗卷入,带来片片桃花细瓣。
夜色沉沉,许久之后,屠凌搂着怀中之人,稳稳的睡了过去。
过了这一夜,他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从此以后,不论甘苦,他们都得要一起面对,想想都觉得美得不真实。
这不就是是止倾一直以来,唯一想要的?
虽然他们没有正经的拜过天地,更没有行过大礼,可那一刻,止倾已经认准了,他——屠凌,便是她止倾这辈子唯一仅有的爱人。
那时的她单纯得不像样,以为爱了便是爱了,没有什么其余的想法。他们忘了,每个人在这个个体之后,都要背负一个重重的负累。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可有些人的不得已终会放大成危及苍生的祸端,福兮祸兮。
屠凌站在阳光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在整着自己身上的衣装,回过身来,对着此刻正躺在床上的人轻轻笑了笑,挑挑眉,坐近,“我的娘子,要吃些什么呢?”
止倾将眼珠稍稍向上一翻,“我要吃杏子,就第一次见面,你给我找的那种,还有……还有……我还要吃糕点……”
屠凌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发,动作轻柔到极致,“嗯,记住了……那不如两者取其集合,让娘子尝尝为夫亲手做的杏花糕可好?”
“杏花糕?……”止倾压压眉,她着实没听过这个名字。
屠凌嘴角轻轻一扬,“人间常有以花入食的习惯,想必杏花也是能做成糕点的……”
“你还会做点心?”止倾明显不信,“你做的东西能吃吗?”
“能不能吃吃了不就知道了?”
止倾似乎有些隐隐的担心,抬头便问:“不会毒死我吧?”
屠凌刮刮她的鼻翼,“如今就算是死,你也是要葬在我屠凌家祖坟下的……”
“……”
左右思索了片刻,止倾终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屈服了,“好……死就死,反正二十年后又是一个好汉……”
其实止倾属于那种特别好养活的类型,对于吃的,止倾一向没什么特殊要求,能吃就行。
不过那日的糕点也没有止倾想象的差,至少这个以杏花入点心的想法还是值得夸赞的。
自打那以后,他们两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屠凌宠着她,每日给她做着各种各样的点心,手法从粗糙到娴熟。
而止倾,则如凡间女子一般,打理着青竹屋内的家务,到了傍晚时分,时而听着那个黑衣之人轻轻抚着案上的那张七弦古琴,时而相依在沧芜河畔,听河水从波涛汹涌到风平浪静。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仿佛世外的风风雨雨都与他们无关。她要的生活从来都很简单。
屠凌为了她,在沧芜河畔,青竹屋旁种下一株青杏,那时,他握着她的手,指着那株小小的杏树:“阿阮……我要你一直陪着我,直到这棵青杏树变成一片繁茂的杏林……”
明明不是很动人的情话,止倾却哭得一塌糊涂。
屠凌擦去她眼角的泪:“傻瓜……我等着你的回答……”
止倾抬起婆娑得泪眼,轻轻点点头,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这便是所谓的幸福。
沧芜不知是深处结界的缘故还是其他,一直与外界接触稀少,他们的小日子却因此而更是美得不像样,没有柴米油盐的繁琐,没有无休止的磕磕绊绊,但止倾却总有些隐隐的担忧。
“屠凌……”止倾拉着他的手,偎依在他怀中,她抬起眼,望着他的眸,“这个问题,我只问一次……你……会相信我吗?我说的是那种无条件的相信”
屠凌抽出手,刮刮她高挺的鼻翼,宠溺的笑笑,“你这么傻,是骗不了我的……”
止倾愣了一愣,随即赞同的点点头,“嗯……”
屠凌不知道,其实,有些时候,傻也是自愿的。
止倾顿了一会儿,接着追问,“那你会相信我吗?”她迫切想要知道屠凌确切肯定的答案,不是那种含糊不清的模棱两可的。
否则她心里会很是不安。
屠凌思索了一会儿,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她握紧止倾的手,“阿阮,你是我妻子,我屠凌今生只会有一个妻子,我……相信你……”
得到这个答案,止倾安心不少,她眼里有些屠凌看不真切的幸福在燃烧。
像是得到了宽心的符咒一般,止倾所有的担忧都放了下去。趴在屠凌膝头睡了过去。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着,恬淡而平静,没有天上地上的暗斗明争以及神魔两族的世代情仇。
日暮西斜,沧芜河泛着淡淡的橙光,止倾站在沧芜崖上,望着茫茫的沧芜河水,心中总是有无限的思绪。
在爱情面前,不管是谁,都会有那么一点私心的。她的自私是以放弃那个养育了她九千年的天界为代价换去自己微小的幸福。虽然她知道自己很不道德。
“阿阮……”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住了她,她手中的竹篮掉落在地,仓皇回头。
她害怕的事还是来了。
“大哥?四哥?”
止倾之所以选在沧芜结界内安家,其中多半原因是因为结界可以避掉天界的追踪。
很明显,她,不想回去。
“呵呵……”站在前头的白发男子冷冷的笑着。“父君果真是养了个好女儿,我果真是宠得一个好妹妹……”他盯着止倾,一字一句狠狠的说出来。那目光仿佛要把止倾打入十八层地狱。
对于这一番言论,止倾找不到反驳的话,愣了一小会儿,止倾紧紧的捏着衣袖,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抓住那白发男子的臂,这还是出生以来,她大哥第一次对她发那大的脾气。
她晃晃白发男子的手臂:“大哥……原谅我好不好?”
这是止倾此时唯一能说的。
那白发男子的袍子在风中烈烈的飘着,他望了望止倾,狠狠的甩开止倾的手,望着快要颠倒的止倾,白发男子几欲上前,可手停在了半空,脚没有迈出一步。
白发男子低下眼,抬起来,隐没了眼底的不忍,“原谅你?阿阮……你知不知道,父君和母妃为了找你,用了多少心思……你这么做对得起父君和母妃吗?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私?”
“我……”止倾欲开口,泪却先落了下来。是的,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她的父母。更配不起天女这个称呼。
耳边只有烈烈的风在呼啸着。兄妹三人皆定在原地。
“对不起……”止倾低下头,任泪水漫过眼角滴落在地,不敢伸手去擦。
那两个男子强装的冷漠在止倾的泪水中崩塌。眼底的怒气完全没有了。
紫瞳上前一步,牵着止倾的手:“阿阮……跟哥哥回去,有我们护着你,没有谁敢拿此事说道的,从此以后,你依旧是天界最尊贵的公主……”
止倾望着她的大哥和四哥,摇了摇头,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不……我不回去……”
“回去之后我就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就要离开屠凌……我不回去……”
“你要是不想嫁人便不嫁,天界养你……”白发男子接过止倾的话。“只是你一定要离开魔界,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
她何尝不知道,这是她的父兄对她无尽的纵容。
止倾不敢看向白发男子的眼睛。“对不起,大哥,我已经成亲了,这就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
“冥顽不灵……”那个白发男子重重的说了一句。她的四哥,那个紫瞳俊朗的男子随之也叹了一口气。
“阿阮……人间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没了法力,没了帮衬,你……要如何生存?你……太过单纯……”那个紫瞳男子紧紧的握着止倾的手。
“四哥……我的心在这儿,我哪也不去……”止倾抬起头,望着紫瞳。
“阿阮……你知不知道,他是魔,你是仙……你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那个白发男子朝她咆哮着。“若仙魔两界发生祸患,你该如何自处?”
止倾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当时,她脱口而出的便是:“那我宁愿我自己永远也不是仙……”
她不知道,这话会对她的家人们带来多大的伤害。
那个白发男子闻言,冷笑了几声,“哈哈哈……血统这种事岂是你想不要便不要的?要是他知道你是天帝之女,他还会相信你?”
“他说他会相信我的……”止倾接过话。
“相信?阿阮……你别天真了……”白发男子收起笑意:“到时看着神魔战场上他成千上万的魔兵战死,他还会如他说的一般吗?到时候,他只会当你是天界奸细……”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白发男子扬起手,抽了过去,止倾望着呼啸而来的掌一丝躲避的意思也没有,而那男子却在掌心要接触到止倾脸颊的片刻停住了:“很好……天界对你近万年的宠溺,竟比不上那个魔胎对你几年的兴起……你了解他吗?他或许不过是想用你的身体打发他成百上亿年寂寥的时光罢了……”
紫瞳男子:“大哥……”
“住嘴……”止倾和那紫瞳男子同时开口。
止倾一听见自己的大哥这么说屠凌,确实是生气了,“你懂什么?你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懂什么是爱吗?”
“爱?”白发男子轻蔑的笑着,“对……我是怪物,这么多年竟没有发觉自己养宠了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顿了片刻,他接着说到:“你就抱着你所谓的爱情老死算了……到时受了委屈,也最好别来天界污了我的眼……”
止倾一听这话,心里竟然还好受了些,“好……我止倾就算是惨死街头,也绝不要你这个天界战神的怜悯,更不会污了你高贵的法眼,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干,你做你高贵的天界少主,我做我低贱的人世苦卿……”
白发男子气得浑身哆嗦,一只手指着止倾,半晌才说出一句,“你……”
很久之后,白发男子寂寥的转过身去,在吐出一句“好自为之……”后他一个飞身,离开了沧芜。
“对不起……”止倾想说却没有说出口。
那个紫瞳愣了一会儿,摇摇头,拉住止倾的手,“阿阮,大哥的性子你知道,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明眼人都看得见,他最疼你了……”说着,他将一直传音螺放入止倾手中,“阿阮,四哥要走了,日后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或是想回天界了,就给四哥消息,四哥拼死也会护你周全的……还有,一切小心……”
止倾望着手心精致的小贝壳:“四哥……”她的泪水一下子落了下来。那个紫瞳细心的擦拭着她的泪,一边轻言细语的说着,“别哭了,都是成亲好几年的人了,再说了我们阿阮一哭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