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归处（1 / 1）
睡意瞬间全无！
九方笑使了巧劲推了一把，百里谨修没有防备，叫她突然挣开了去。
她蹭蹭退后两步，有些怀疑自己昨晚到底怎么了。怎么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睡去了。可这一觉，竟是意外地睡得好。
她摇摇头不再去想，几步到门边伸手就将房门打开。百里谨修依旧懒洋洋地卧在床榻上，丝毫不为所动。
九方笑向晴秋几人的房间走去。敲了一会门，没有人应。她只好推门进去。这一看就吓了一跳。屋内收拾地整整齐齐，半点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她还奇怪怎么没人来喊她起身，没想到几人竟然都不在了。她气呼呼地走了回去，看见百里谨修一副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模样，连询问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了，直接质问道：“你把我身边的三个人弄哪里去了。”
百里谨修往床边挪了挪，神色没有丝毫起伏：“没有弄哪里去，她们只是先回家了而已。”
“回家？”九方笑有些懵，“回哪个家？”可笑她在别人眼里身份尊贵，在她心里却连一个安心归属的家也没有。
“大齐，我的府邸。”清朗的声音理直气壮。
某人一听，却顿时炸毛了：“你让她们去那干什么！况且她们根本是人生地不熟！”
“我让孙进和他妹妹来接人过去的，不会迷路，你只管放心。”
哦，这样啊……不对！什么这样，这不是重点好吗！
百里谨修打断了忿忿地想要开口的九方笑：“我知道你们想要去四处游览，我已吩咐孙进和孙月带她们几个一路好好游玩了，不会亏待你的人的。”
九方笑拿手指了指自己。
百里谨修忽然就笑得一脸璀璨，风华霁月，几乎迷乱了她的心神。
“阿笑自然是要与我一道的。”
九方笑一脸果然的表情，已经放弃了和他说理，十分不屑就动手开始收拾包袱。
等收好了，正要往身上一背准备大路向南各走一边的时候。一直慵懒地半卧着看着这一切的人终于下了榻，步子不大走的缓慢却是瞬间就来到她身旁。
百里谨修伸出手，九方笑下意识地一避，却发现对方的手并未朝着她的身体，而是冲着她的头发去的。
修长有力的手指缓缓地抚上她的黑发，像在抚摸一匹上好的绸缎。
温暖的手像是一个笼着无尽的阳光，几乎要将她的不快融化。
九方笑呆呆地被人牵到铜镜前，坐下。
大手拾起台上的木梳，轻轻地顺着她的发：“这一身衣服还算是个翩翩公子，只是这一头乱发，你也好意思出门么。”
平常的语气，说得像是老夫老妻一般，不只九方笑傻眼了，百里谨修自己也有被震到的感觉。若是从前有人对他说，他有朝一日会为一个女子梳头绾发，他除了嗤笑一声，根本不会相信。可如今，如果是面前的这个女子，他想，他是欣喜的，与她的任何接触。
十分快速的绾好了一个简单的男子发髻。
九方笑冲着铜镜看了看，该夸奖的时候也是毫不吝啬：“没想到你好有这么一手，不知道会不会绾女子发髻呀。”
百里谨修嘴角一抽，他可是堂堂大齐皇子，哪怕是“卧病在床”也是被人伺候着的，能绾个简单的发髻已是不已，还能指望更多吗。
两人出了门，百里谨修那标志性的外表朴素内里华丽的闷骚型马车就出现在眼前。
“阿笑跟我去个地方可好。”
九方笑简直想抽丫的一鞭子，把我的人送走了，马车也驾走了，现在摆明了就是一副你敢走试试看的架势，还这么装绅士地询问她。
她直接以行动代替了回答，掀帘子上了车。
两人各自舒服地卧在一角，一路都没有说话。
马车似乎行了很久，迷迷糊糊中九方笑已经睡醒了一觉。她掀开帘子往窗外一看，日头已经西沉，马车正走在僻静的树林里，落日的余晖透过稀疏的树冠铺满前行的道路。
不是要带她游山玩水吗，往深山老林里跑是几个意思呀。
九方笑转头，以目光询问。
百里谨修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一会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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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方笑下了车，往四周一看，确实惊艳了。
高高的山壁上，挂着一壁瀑布，清泉流淌。飞溅起的水花雪白远远地就带来丝丝凉意。九方笑拢了拢出来时百里谨修给她加上的披风，心想着要是夏日的话，一定会更舒爽。
面前是一片结霜带露的草地，再往前是一片澄澈碧绿的湖水。水上搭建着一座多居式的木屋。配上这空旷的青山，蓝天白云，俨然就是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比老头的露凰山更多了几分幽雅。
“这是哪儿。”
“我建的一个住处。”
九方笑点点头，好歹也是清风刹的主子，可以说是富得流油了，区区一处房子没啥好奇怪的。就算他说这片山林也被他给买下了自己也不应该奇怪。
“我看中这片风景的时候就把这座山林也一并买下了。”
九方笑嘴角一抖。随即镇定地往前方层层树影间露出的屋檐一角一指：“那儿是什么地方？”
“你跟我来。”
两人走到近处，九方笑这才看清这是一幢类似于凉亭的建筑，但又不像，因为四周是封闭的，也比较小。
“这是我母亲的冢。”
“我们竟然到大齐了？”她不过睡了一觉，又不是坐的飞机怎么就跨国境了呢。
“不是，这里还是大凌境内。对于一个充满痛苦恐惧回忆的地方，我想她死后也希望远离吧。”
九方笑心头一沉，很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几次张嘴都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男子的了解，是那么的少。
百里谨修慢慢牵过她的手，动作那么轻缓：“我母亲是个地位低下的丫鬟，她死在卫严手里，死得凄惨。他手下的人将我母亲将我母亲草草地埋在了荒园。我找了过去，花了一晚上才将她挖了出来。那时年纪小根本搬不动她又怕人发现，只好一把火烧了她的躯体。”
清朗的声音三言两语就讲完了过往的沉痛，依旧面色淡淡，但九方笑却听得一阵闷痛。
突然想到这个时代的人最讲究的是保留全尸。他付之一炬，却不知道在多少个午夜梦回在痛恨自己的不孝吧。
她抬头，看向百里谨修，握紧他的手掌。
“火是最圣洁的，它可以燃尽痛苦和恶孽，焚了在这个世界的肉体凡胎，才能煅烧出纯净的灵魂通往往生的世界。你母亲来世定能托一个幸福的人家。”
百里谨修听得认真，神色平静中带着新奇，痛苦中带着解脱；双眸中倒映着九方笑的容颜，光影重重。
“阿笑怎么会懂这些。”
“哈哈，这是我家乡的一个说法。”话一出口，惊觉不妙，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咬断舌头也收不回来了。她有些忐忑地看着谨修。
可百里谨修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意外或是追问，只是淡淡地笑了，没松开她的手，走到墓冢前，郑重地介绍了一句：“娘亲，这是阿笑。”
就这么一句，似乎已经说完了他想说的一切。
他牵着九方笑往水榭走去。
“你真的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现在我兴许会回答你一些问题。”
“不用，我只是带你来见见我的娘亲。”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种带媳妇见公婆的感觉。九方笑一囧，不再发散思维。
来到水榭，她挣脱了百里谨修的手，凭栏而立眺望湖景。
百里谨修在她身旁站定。
“阿笑，来处不重要，我只盼你喜欢的归处能在我身旁。”
清朗的嗓音就这么淡淡地传入她的耳中，却听起来比轰轰烈烈的我爱你三字更加动听，几乎一瞬间乱了她的心。
她无法排斥他，不忍伤害他；依恋他的怀抱，喜欢在他身边的感觉。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但对象是他，一切都变得可以接受。一颗飘荡的心似乎也能寻到安宁。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她突然也不想再畏首畏尾了。即便欢愉短暂，她也想享受现在。
于是，她往前一步，从侧边慢慢地搂住了百里谨修的腰。感觉到双臂围拢的身躯暮地一僵，九方笑噗嗤一笑：“现在我想呆在你身边。”
“只是现在？”嗓音略带幽怨。
突然一阵娇脆的惊呼，九方笑发现自己突然腾空，被拦腰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现在忽然很想抱你。”
橙金色的夕阳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拉长，投影在湖中，碧波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