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 59 章(1 / 1)
赫连书画离开穹苍的时候是十月出头,漫山的枫叶红了整个山头,秋风急,树叶凋,干涩的风吹在人的脸上一丝丝的疼
春华秋实,北雁南飞
回程的路总是比来时的路要近得多,墨恒终究还是不放心,派出了自己的亲信随行左右,很快便回到了西戎
眼下西戎的局势已然是被众人摆放到台面的事,赫连明月联姻嫁出,西戎的一切事物全权交给了国舅云坤掌权,但云坤失了民心,手中的权势再多也不能撼动整个西戎,虽然扎根西戎十多年,想要拔除他也不如想象中容易,但赫连书画的存在无疑就如同一颗毒瘤,玉玺一朝在手,云坤便不能有所动作
云坤从未想过赫连书画的命会如此之大,她的存在是比赫连明月还要大的阻碍,眼看着局势对他越来越不利,他便拿着赫连书画的那双眼睛开始说事,对外称说赫连书画的存在必将会导致西戎的衰败
舆论是最有利的武器,哪怕事情还未发生,人们也会用尽一切办法防患于未然,就算云坤登不上主位,赫连书画也绝不可能登得上
就在云坤已经准备看着赫连书画气急败坏的时候,赫连书画便回到了西戎
遗憾的是他并未看到他想看的一幕
赫连书画回来摸清楚了眼下的情况,什么也没做,只是在某一日天气良好的日子里对着朝堂上的众人说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先主还在世,他对西戎眼下的状况甚是忧虑,不过好在朝中还有众位大臣,最疼爱的女儿也托付在了好人家,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眼看着西戎无人镇守,他也无比担忧,便在民间选出了一位必有大成的男子作为储君”
话说到此,下面的众位大臣便心知肚明的你看我我看你,沉默着等着赫连书画的下文
赫连书画叹息一声,无比惋惜
“可惜还未等我看清那储君的样子,先主便驾鹤远去,我思虑了一夜,也想不出其中缘由,便说出来让大家也随我想想,看看这先主究竟是什么意思”
“荒谬,难道郡主是想靠一个梦境来定夺我西戎的未来?”
下面的大臣没有说话,一旁的云坤便嘲讽的说了出来
“荒谬?哪里荒谬,是我荒谬还是先主荒谬?”
“难道郡主不是想在民间选出储君来继承这西戎的高位吗?凭靠不实的梦境来定夺一切,难道还不荒谬?”
“喔?那国舅对外散布我将会带给西戎灾难的事情难道就不荒谬吗?”
赫连书画面色如霜,冷眸扫看着云坤,说出的话气势逼人
云坤冷笑一声道
“将西戎拱手让与他人,郡主问过明月郡主吗?问过朝中大臣以及镇守边关的将士吗?私自定夺恐怕不妥”
赫连书画穿着一身素衣,不言苟笑的样子与赫连明月唯唯诺诺的不同,一开口就是不容置疑的气场
“难道国舅想要这西戎的江山?国舅可别忘了,你只是辅佐赫连一族的人,还没有权利来左右整个江山,西戎眼下江山无主,先主留下的又只有我与赫连明月,放眼望去,国舅觉得谁更合适?”
“就算江山无人镇守,也不容郡主这般放肆,郡主别忘了,明月郡主才是西戎的当家主人”
云坤阴柔的脸上满是狠绝
赫连书画哼一声
“国舅的意思是要将赫连明月请回来吗?西戎百年来都是赫连一族掌权,眼下先主为了西戎为了百姓将江山拱手相让,国舅竟然有所质疑,国舅将先主放于何处,又将百姓放于何处?”
朝堂中的所有大臣全都应声而跪
赫连书画转眼看着地上的一片,道
“怎么?你们有什么见解?”
其中一个大臣颤巍巍的道
“这样,着实有些不妥啊,三思啊郡主”
“郡主三思”
朝堂之上满是应和声
赫连书画不急不躁的等他们说完,她道
“我三思过了,我就只想知道,你们觉得谁当主合适?我?赫连明月?还是国舅?”
下面的人跪着不说话,赫连书画又道
“难道就放着江山不管,谁心情好了就上来坐一坐不成?找不出合适的人又想不出办法,你们倒说说,我要三思的是什么?储君之事我会亲自过问,选好之后也会由各位大人一同定夺,一旦确认,我便将玉玺拱手相让,明月郡主深明大义,自然也会亲自下诏书,不管将来坐镇的究竟是谁,我相信,都是一心为了西戎,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赫连书画一回来便风行雷动的开始着手所有的事情,一切都发生得措手不及,但朝堂中的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等着赫连书画下一步的动作
事情刚敲定,箐柯和牧向便开始执行,不过几日,就有数百位才德兼备的学子被送到了宫中,从最基本的四书五经到学识渊博的才谋思智行军打仗,每一层都由赫连书画一手把关
十一月的时候,西戎下起了第一场雪,漫天飞舞的雪花坠入大地,翻飞旋动
赫连书画站在朗庭小院,静静的看着白绒的雪花,她穿着一身雪白的狐裘,厚厚的绒毛遮住她大半张脸,微微抬头看着半空,眼中映照着细小雪花的摸样,紫色中晃动着白雪,净透冰莹,仿佛她眼中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世界,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融入了白茫茫的世界里,好像一眨眼下一秒便会随着雪花消失
她走在融化的冰雪中,丝毫感觉不到空气的寒冷,翻飞的雪花落到她的身上,她也毫无所觉,长长的发丝上落满的雪花融化又落满,她就一直站在那中央,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院子被她打理得很好,如同多年前的摸样,只是此时少了人,多了一丝寂寥和没落
房中点着一盏油灯,火星烧的啪啪作响,偶尔风吹过,灯火一暗,静谧得可怕,赫连书画透过斑驳的窗花看进房中挂着的那副画
画像中的人笑的如同当年,与她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丝毫差别,温婉别雅的,说话总是轻言轻语的样子
可是她却有些想不起她哥哥的摸样了,时隔太久,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也不知他长大是不是如同她所想的样子,可以比拟世间的一切,像神仙一样,一定是的
她的眼亮的惊人,微勾着唇,站在空旷的院子中,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美得心惊,也让人害怕
她笑着,如同画像中那人温柔的眸子,合适的微笑,紫色的世界突然滑落下一滴晶莹的水珠,滑落在她如玉的脸颊,滴落到满是雪水的地上,融为一体
她开口,白色的雾气弥漫
“我就快来找你们了”
她看着画像,声音淡得让人心惊
“也不知道你们那里会不会冷,但愿不要太冷,我真的好害怕那样的日子,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就像你说的,来世我们一定要去一个不下雪的地方,不会受冻,也不会总是白茫茫一片”
空旷的院子没有人听到她的话,也没有人回答她的话,无声的世界连鹅毛一般轻的雪绒飘落都显得格外突兀,萧索的风吹动她几缕发丝,蝶翼一般的眼睫上也飘落上了白色的雪花,晶莹剔透,存在于她所看到的那个世界
西戎开始步入寒冬,辽阔无边的整个世界穿上了不透风的雪白外衣,银装素裹,苍白了整个世界
西戎皇宫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对储君的甄选,从刚开始的一百多个精挑细选的优秀少年到最后剩下的二十几个,赫连书画在无声中加快了动作,快的让那些想好好过一个新年的大臣都分不清今朝何夕,云坤那边更是不用多说,但也是毫无施展的办法
又是一日清晨
赫连书画撑着沉重的额头坐在书桌,又是一夜未眠,她的面前放着厚厚的一叠奏章,大军,百姓,朝堂,雪灾,所有的事情都送到她面前,每一处都是对她无声的施压,她解决了一处又紧接着有另一处的事,好似铁了心要让她不安生
面前突然多了一杯热茶,伴随着一声叹息,送茶的梅十二道
“姑娘,你何必这么拼命,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摆明就是故意放到你面前的,你不看也罢”
赫连书画浅笑
“这时候不看,明天就有无数的人跑到我面前,放心,这样的日子没有几天了,他们不过是想拖延我选储君的事”
“谁怕谁啊,就叫人拦住他们就是啊,这大冷的天,要是你冻坏了,最后心疼的可不是他们”梅十二喃喃道,看着赫连书画明显苍白的脸,又是叹息一口
“要是主子看到你这样,恐怕鼻涕眼泪都止不住”
赫连书画抬头皱眉,不能想象出那样的场面,梅十二又阴测测的加道
“然后呢,再哭着派人把他们的家给烧了,银子抢了,让他们光着身子在雪地里啃冰块”
说完磨着牙嘿嘿的笑出声,那摸样就好似已经看到那不堪入目的场面一般
赫连书画扑哧一声笑出来,而后问
“墨恒究竟是怎么叫你们办事的?你们常常做这种........这种奇怪的事?”
她含蓄的用奇怪代替了猥琐一词,梅十二看她终于有了点精神,连忙把她面前的奏章放到一旁,捏着她的肩膀对她讲着墨恒的猥琐事迹
“别看我们主子长得相貌堂堂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他其实最爱的就是背地里阴别人,想当初有个大臣暗算他,他表面装得可严重了,但其实呢,不过只是被砍掉了一片指甲,血都没有见,他就着这个借口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最后,把那个大臣藏在地里面的几箱金银珠宝全都挖了出来,又叫我们送了个姑娘到那个大臣的床上,我们都还不清不楚是什么情况,就听到第二天外面传言那个大臣睡了皇上的一个妃子,还贪污受贿,那个大臣最后简直惨无人寰,更变态的是,主子竟然叫我们半路劫持了押运银子的官兵,又嫁祸给另外一个想要陷害他的大臣,一箭双雕还得了几箱来历不明的银子,行径简直卑鄙无耻”
赫连书画一直笑着,梅十二下巴抬高看着前面的奏章,又接着道
“像这种啊,在南疆的时候主子就试过了,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是有很多人都不满他锋芒毕露,就送了七七八八的东西到他面前,他看也不看就叫我们直接烧了,等第二天那些人上门问的时候,他就一脸无辜的说,根本就没有送到他面前,那些大臣刚开始还相信,后来实在觉得不对劲,就直接拿着奏章到他面前,主子就搬着凳子坐着喝茶,叫他们一字一句念给他听,那些大臣念完之后他就又会问,你觉得呢?该怎么办才好,一来二去,一点琐事都要说上几个时辰,他倒无所谓,坐着喝茶晒太阳,可怜了那些大臣,说的口干舌燥还没有凳子坐,最后还不如自己回去解决,久而久之,那些大臣就再也不会把不重要的事情搬到他面前说了”
“真好”
赫连书画轻声道
“什么?”梅十二奇怪的问
窗外的积雪停下,院门前的几颗花树结上了透明的冰晶,她笑着道
“像他这样,想必一直都可以这么开心下去”
“当然,等将来主子丢掉权势,我们便可以去云游四海,姑娘也就可以一直这么开心下去,那样多好”
赫连书画笑笑,看着门外那冰寒交迫毫无生气的世界,沉默着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