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六十三章(1 / 1)
九月九,重阳日,天朗气清云烟淡,满城菊黄郁金香。
太平繁华的相州府沐浴在一片节日气氛中,州府百姓相邀走出郊外,登高远望遍插茱萸。各酒家商户纷纷以菊花缚成各色洞府彩楼,延揽来往商客。
当夜幕四临,华灯初上之时,相州府城中男男女女纷纷走出街头,观灯赏菊,广乐喧空。其中尤以西浮桥至开宝寺最为繁盛,各色彩菊,锦绣盈都;满天灯火阑珊,满地花光夺目。
提着盏花灯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卿若花不得不承认,灯下赏花果然如月下观美人,别有一番韵味。
卿若花跟着人群,正欲往人多的地方去,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拉着她的胳膊,连拖带拉的将她拖到人流较少的角落里。
干嘛!卿若花说不出话,只能用两只眼睛紧紧瞪着眼前锦绣华衣的俊俏男子。
不用说东方夜白也能猜到她的意思,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道:“我的大小姐,你真来过节的吗?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卿若花一愣,擦!差点忘了,她是来救她哥和步道常的!
东方夜白看她呆愣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压低声音道:“小爷提醒你几次了,若想从豫王手中救出你哥,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卿若花眨了眨眼睛,比手画脚的问他:你怎么知道豫王一定会来?
东方夜白看的一脸烦躁,好不容易才懂她的意思,道:“我空灵山庄的人可不是白养的,总之你记住,想尽办法接近他,只有取得他的信任,我们才能打探出你哥的下落。”
一个哑巴就算想尽办法也说不出来,卿若花幽怨的看着他,比划着问:那你怎么不上?
东方夜白咋咋呼呼道:“小爷是男人,使不了美人计!”
卿若花无声道:也许他更喜欢美男计
东方夜白正要反嘴骂她一顿,但见她用两只手费力比划着心中意思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催促道:“别浪费时间,找人要紧,否则你哥就被剥的骨头都不剩了!”
卿若花看了他一眼,扭身往前走,在人群中四处张望了会儿,卿若花突然觉得这太不靠谱了,她连豫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借机接近?
她心中正怨怨念,东方夜白突然按住她的肩膀道:“他来了”
卿若花下意识抬头去找,东方按住她来回乱摆的脑袋,缓缓转向对面桥头:“桥对面的白衣男子”
卿若花举目望去,只见浮桥对面,月华之下,男子白衣翩然,头上束着根同色玉带,正凝目望着河岸。
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卿若花提着灯笼下意识的往河对面走,桥上人多,她挤在人群中间,耳边不停传来女子低低的娇笑声,以及‘好俊的公子’‘一身白衣真真是俊雅’等等的窃窃私语声。卿若花终于知道这座桥上为什么这么多人,就像沈陌以前被那些女子包围一样,东炎女子大胆的程度,从来排名三国之首的。
想到此她心中一震,怎么又想起沈陌了!卿若花急忙摇摇头,用力把印在脑海中的人影甩出去,更加奋力的像前挤去。
她好不容易挤到桥对面,抹了把额上的汗,正欲往白衣男子的方向走,突然,身后不知是谁猛地挤了过来,卿若花没提防,脚下一个踉跄骤然向前跌撞而去,迎头撞在了白衣男子的身上。手中的灯笼在空中忽悠了几下,正好歪打在他的衣摆上,猩红的火苗顺着衣裳呼啦一声烧了起来。
“你没事吧?”白衣男子隽然轻笑,缓缓伸手推开她,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
卿若花见他似没发现身上着火,心中情绪莫名,难道她哥想尽办法也扳不倒的豫王,竟然要被她一把火烧死了?
不对,豫王死了,她还怎么打探她哥的下落?
卿若花一惊而醒,又说不出话提醒他,张皇无措之时急忙一把将他抱住,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蓄势而发突地将他推进了河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四周立刻想起了一片惊呼声,卿若花慌忙冲到岸边正欲伸手拉他上来。忽听一声高呼:“有刺客!”
声音未落,旁边突然冲出了几十个戎装侍卫,卿若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抓着胳膊,蛮横的按在了地上,看着几名侍卫跳入水中,将白衣男子救了上来。
被挤在人群中的东方夜白大急,双臂猛力一振,震退身旁拥挤的人群,足尖一点,忽的从人群中跳跃出来。
“放开她!”东方夜白厉叱一声,一掌拍开一个扭着卿若花胳膊的侍卫,抬手又欲往旁边那人袭去。
那些侍卫闻言便知此人定是同党,立刻如潮水汹涌的包围过来,毫不客气的动起手来。
卿若花被他们按在地上跪着,动也不能动,一双眼睛怒火腾腾的瞪着被几名侍卫护着,正不停咳嗽的白衣男子。心中大骂,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道让他烧死算了!
白衣男子咳了会儿才缓过气来,抬头看了卿若花一眼,竟起身缓缓走了过来。湿淋淋的白衣紧贴在他身上,每走一步,哗啦啦的水滴便跟落雨一样,砸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卿若花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十分没骨气的缩了缩脖子,转头去找东方夜白,却见他正被一群侍卫围在中间,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擦!难道她真的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卿若花心中怨念,便见白衣男子缓缓蹲在她面前,一瞬不瞬的将她望着,卿若花不知他打得什么主意,下意识的想往后缩,却又被按得不能动弹,正忐忑不安时,白衣男子忽然冲着她灿然一笑,道:“是你?”
咦?卿若花愣了,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种情况下不是该问‘你是’吗?
该不会是他拿错戏本子了吧?
豫王看着她不断变幻的神情,那还不明白,温润一笑道:“若若,我是倾言”
卿若花先是一愣,愕然的看着他俊逸的脸,卿言!卿言!这个名字似乎在那里听过?
对了,是在宜城颜诩别院中做的那个梦里,梦里那个被她恶作剧殃及的满身墨水和痒痒粉的‘卿言哥哥’。
卿若花又仔细的盯了他一会儿,脑子突然一轰,记忆之门似被撬开了一条细缝,尘封多年的往事似滔天巨浪冲破闸门汹涌而出。
“卿言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泼你的。”
“若若不喜欢紫色,卿言哥哥为什么像娘一样,总喜欢若若穿紫色衣裳?”
“为什么要离京?卿言哥哥说过七夕会陪若若去看花灯的。”
“可不可以不走,若若舍不得卿言哥哥!”
“那等若若长大了,卿言哥哥就来娶若若好不好?”
……
记忆中,少年清朗好听的声音恍似春华潋滟,一声简简单单的‘好’轻轻遗落在岁月流光里。
卿言哥哥?卿若花心中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恍惚之间的四个字已下意识出了口,只是四周却依旧一片寂静。
豫王看着她缓缓翕动的双唇,脸色顿变:“你嗓子怎么了?”
卿若花一惊而醒,眼神复杂的摇了摇头,豫王见状,挥手示意押着她的侍卫松手,卿若花恢复自由后,转头看向一旁被围困的东方夜白。
豫王明白她的意思,看了眼身旁的侍卫,那侍卫心领神会立刻喝斥住了正包围着东方夜白的侍卫。
东方夜白虽不明白他们为何突然停手,但也没有硬缠着不放,昂起下巴轻蔑的哼了一声,急忙跳到卿若花身边问:“丑丫头,你没事吧?”
卿若花怒目横了他一眼,东方夜白立刻惊觉过来,连连讨好道:“好好好,我丑我丑!”说着伸手将她搂进怀里,防备的看了眼豫王,低声问:“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卿若花摇摇头,迷惑的抬头看向豫王,心中虽然已有七分的肯定,但还是问道:“你是谁?”
问完之后没发出声音,她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哑巴,正准备打手势比划给他看,就见他目光幽幽暗暗望着她道:“豫王慕宸,小字倾言。”
小字,卿若花恍然,难怪她想不起有哪个世家子弟叫卿言的,原来是小名。按照东炎风俗,男子行过冠礼之后,便不再唤其小名了。
卿若花一个愣神之后,突然又反应过来,惊讶的望着他问: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卿若花满脸期待的望着他,自从她失声之后,与别人沟通都是靠笔和手势,别说东方夜白经常会不耐烦,即使是最包容她的湛风,经常也要她比划很久才能懂她的意思。
她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说过话了,这种感觉真的…很寂寞。
慕宸看着她启启合合的娇唇,脸色更暗,轻轻的颔首点头:“我懂唇语,能看懂你说话的口型,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
卿若花黯然的摇了摇头:说来话长
慕宸看着她垂头丧气的小脑袋,阴沉的脸色缓了缓,伸手到她面前:“那与我回府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