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现实很残忍（下）（1 / 1）

凤凰山庄外的山路曲折蜿蜒，再加上一场大雨刚过，道路并不好走。但经验老道的司机老陈似乎并无半点怯意，只见他熟练地掌握着手中的方向盘，一脸从容地驾车载着安然安晓两人在能见度很低且地面湿滑的柏油公路上穿梭自如。

毕竟老陈为杜安国开车有十几年了，有这样好的心理素质和车技也属正常。

“哥，你说，我今天是不是太冲动了？”

目光有些失神的安然一脸担忧地蜷缩在车厢后座上，低头抠弄着手指，懊恼道：

“本来舅妈就不喜欢我们，以后恐怕只会更讨厌咱们了。”

“她喜不喜欢咱们，重要吗？”

安晓一边说，一边缓缓地睁开紧闭了许久的双目，将深邃凝重的目光穿过车窗，停驻在天空那几颗忽明忽暗的疏星上，坚定道：

“从今往后，我们只为自己而活，旁人的目光，理它作什么？”

正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把目光从窗外移到了安然身上，轻声道：

“丫头，你还记得吗？十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咱们被杜安国从凤凰山庄里赶出来，寄养在小玫家。没想到这一住，就是十年时间。”

“哥，你也不要太怨恨他，大舅那样做也是被逼无奈。”

“大舅？哼……”

一直神情肃穆的安晓听到安然这样说，忽然嘴角轻扬，冷笑着自言自语道：

“高兴时，他认咱们当儿女，没有收养价值后，就一脚踢开，任我们受人欺凌。这些年，咱们兄妹俩过的是寄人篱下的生活，有人真正关心过咱们吗？小玫的爸爸妈妈一直视我们如累赘，从来不给咱们好脸色。倘若不是杜安国每年给他们一笔钱，恐怕咱俩早就露宿街头了吧？可尽管如此，为什么我还是对杜安国感激不起来呢？呵呵，有时候，我真想回到小时候，那时候秋田妈妈还在，咱们多幸福啊……哪像现在，连一个真正愿意接纳咱们的‘亲人’都没有……”

“哥哥！”

本来就情绪低落的安然听到哥哥突然提起往事，一时间有些触动，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小声央求道：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好怕……”

“丫头，不怕。”

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的安晓赶忙把安然搂到怀里，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温柔安慰道：

“哥哥在这儿呢！”

说完，他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拂去安然眼角残存的泪珠儿，而后无比疼惜地望着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的妹妹，轻声自责道：

“哥哥不该跟你提这些。只是，这有些话，哥哥除了跟你说，还能说给谁听呢？丫头，你知道吗？”

说到这儿，安晓忽然轻轻地扳起安然的脑袋，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微笑着喃喃道：

“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咱们兄妹俩相依为命了……”

几分伤感，几分慰藉。哥哥这番心里话背后的悲伤与酸楚，安然都懂。

“哥哥，将来你会离开我吗？”

安然轻轻地倚靠在安晓的胸口，终于说出了心里存在已久的担心与顾虑。

“傻丫头！”

安晓闻言禁不住乐了，随后又赶紧敛容正色一本正经道：

“哥哥怎么可能离开你？”

“那如果……”

说到这儿，安然忽然顿了一下，紧接着又低下头红着脸继续追问道：

“哥哥以后有了女朋友呢？”

“不会的……”

眼神开始变得有些复杂的安晓无比爱怜地捏了捏安然有些发烫的脸蛋，语气笃定道：

“丫头，哥哥永远都是你的哥哥，谁也抢不走，谁也不能让我离开你。”

“为什么？”

“因为爱一个人，就不能抛下她。”

听到哥哥这样温暖且直白的话语，安然愣住了。

其实一直以来，安然都能感觉到，哥哥对她的关心里面，似乎还掺杂着一些异样的情感在里面。而这些美妙的情感，她是那么地渴望，那么地期待。

可是，连彼此的身世都没办法搞清楚的我们，真的可以相爱吗？

想到这儿，安然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内五味陈杂：我和哥哥从小被秋田妈妈从孤儿院抱回，以兄妹的名义长大。可是，在共同生活了十几年之后，在我们相依为命一起度过生命中的许多挫折难关并渐生情愫之后，我们却连知道自己跟对方能否相爱的机会与权利都没有。

呵，多么可笑，多么讽刺。亲爱的哥哥啊，谁能告诉我们，被亲生父母，被所有亲人，被整个世界都抛弃后只能相互偎依取暖的我们，真得可以相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