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四 祭天（1 / 1）
暮苍山，流云殿。
星辰斗转，日升日落，转眼已是约定的第三日。玄夜懒散地走出房门，心中纳闷，自从昨日黄昏，飞瀑之下，绯樱恼羞离去之后，整个晚上都没有来寻他麻烦，似乎太过不正常。
走至流云殿偏门，却见一袭粉衣伏在冰凉的白玉砖上一动不动，更为不妥的是，玄夜居然感受不到她丝毫的气息。
“小树妖，你这又是玩的哪出？”虽然这么说着，玄夜却迅速来到绯樱身侧。苍白的脸色，几乎感受不到她的气息，玄夜将绯樱扶起，急急唤她，“阿樱，醒醒。”
然而绯樱仍是一动不动，没有回应他的呼唤。心急之下，玄夜将绯樱抱至怀中，边唤着她的名字，边执起她的手，正欲输入仙气，却见怀中人睁开了双眸，眼中透着一股狡黠，她的另一只手按在玄夜腰侧，抽出了那把墨玉折扇。
“玄夜，我赢了。”绯樱苍白的脸上透出稍许容光。
“你装的？”玄夜自觉上当，松开了怀抱。
绯樱顺势站起，妖娆的脸上带着得意，“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上仙可要记得承诺。”
“那是自然。”玄夜看着自己从不离身的墨玉折扇握在绯樱手间，居然认命般笑了笑。
听到他亲口承诺，绯樱似再也支撑不住一般晃了晃身体。玄夜伸手扶住她，“何苦这么勉强自己。”
初时觉得她是装的，然而苍白未复的脸色，虚浮的脚步，既然魔火烧了整座山，你又怎能够幸免于难。
“我的话，怎样都无所谓。”虚弱的话语，却透着坚强，绯樱推开玄夜，独自往正殿走去。玄夜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中带了心疼。这个约定虽然以他的输告终，他倒是一点都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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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接天台，位于王城东南方向，高台建于山顶最高处，几与天相接，其上铺满白玉，极尽奢华。清晨时分，红日未出，接天台上贡品满置，香炉生烟。楚国帝君着黑色朝服，头戴冕冠，按着仪式上香、洒酒、读祝。众臣子拜跪其后，个个神情肃穆，天地一时安静地只剩下楚王读祝的声音。
绯樱与玄夜随臣子跪在一侧，脸上都透出些不屑。近来楚国用兵，都妄图借助鬼神之力，残害无辜生命无数，早就应该不容于天地，还装模作样祭什么天。
随着仪式的不断进行，东方一轮红日破开苍穹，照在接天台上，洒下一地光辉。旭日初升，照亮大地，楚国王城内，无数百姓朝着接天台的方向，伏身跪拜，祈祷之音，就算是身处高台，也隐隐可闻。
一双绣着金丝龙纹的黑色靴子停在绯樱眼前，一个冷然的声音在绯樱耳侧响起，“请巫女为我大楚国运祈福。”
绯樱强自镇静着抬头，冕冠遮挡下她看不到楚王的表情，只感觉那眼神森冷，令人浑身冰凉。她再向楚王行一大礼，默默起身，行至台中。
“巫女大人，礼器。”玄夜跟在绯樱身侧，将脸遮在斗篷底下，递上神铃。
绯樱一身红裙白衣的巫女服，一头长发尽数盘起，装饰了花簪金铃。她伸手去接神铃，双手冰凉，玄夜突然将温热的双手覆于其上，虽仅仅一瞬，却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化解着她的不安。
绯樱执铃旋身，跳起祭神之舞，神铃随着节拍鸣响，袖摆飘动，身姿绰约，美丽中带着三分肃穆，三分优雅。舞至中段，她一手执铃，一手伸向高空，仿佛集天地之精华，在她的手掌之中缓缓出现一颗明珠，其上有水光流潋，光华流转，让人无法直视。绯樱袖袍微张，闭眸祷告，随着她的祝颂，明珠光华更甚，几与旭日同辉。
又过片刻，绯樱摇铃睁目，明珠在她的祝念之下，缓缓消失于掌间。
看到这一幕，楚王忽然收掌成拳，待要下命令，却被世子冷元昭轻声劝止。玄夜看到这些微的动静，心底有所了然，按住了斗篷之下的佩剑。
“敢问巫女，占卜结果如何？”冷元昭站在楚王之后，拱手相问。
绯樱收了礼器，眉目间透着一丝嘲讽，冷冷道，“怪力乱神，血魂之术毁国根基，伤国命脉。若楚王仍一意偏执，不知悔改，不出三年，楚必亡。”
一众臣子听闻此言，皆神情动容，虽不敢形于色，也有私语声暗暗相传。楚王闻言更是怒上眉梢，冷斥道，“妖言惑众！你好大的胆子！”
“楚王做得，绯樱便说不得么？”绯樱后退几步，与玄夜背向而立，“何况入楚之行，楚王又何曾准备放过绯樱？”
楚王眼见阴谋暴露，也不再留有余地，“既如此，也留你不得！来人，给我杀了这个妖女！”
以冷元昭为首，皇宫侍卫尽数出动，刀剑出鞘，将绯樱二人层层包围。
绯樱早在占卜之初便已料到这个结果，见状迅速从离自己最近的矮几上抽出一把长刀，刀刃细狭，闪着寒光。她双手持刀，虽立于包围之中，也不见丝毫惊慌。
未等双方有所动作，突然一声轻笑从绯樱身侧传来，玄夜一手掀开斗篷，斗篷之下黑衣劲装，剑眉星眸，他手持墨玉之剑，狂笑道，“区区楚国，不过如此！”
冷元昭认出玄夜，眸间阴鸷更深，咬牙道，“玄夜！”两人在战场上数度交锋，虽胜负未分，然而深知己方是占了鬼神之术的优势，而玄夜上兵伐谋，善用奇兵，自身又艺高胆大，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也自胸有成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父王，儿臣自请取宣国将军玄夜首级，以祭天地。”语毕，手中三尺青锋出鞘，率先往玄夜身前刺去。
玄夜冷笑一声，并不着急应对，墨玉剑轻轻一挑，借力逼开冷元昭的剑招，脚下四方踏步，人影如鬼魅般瞬间移至冷元昭的身后。冷元昭也不甘示弱，攻势不断，剑招纷出，内力扫荡之下，周围飞沙走石，生人难近。玄夜脚步生风，剑花缭乱，却只是一味地躲，并不强攻。
不远处，重重侍卫早已把绯樱包围其中，绯樱虽是女子，用起长刀来却别有一番巾帼之色，刀刃横削，舞起刀来极尽优雅，下手却不带片刻犹豫，不少禁军都因过于轻敌而命丧刀下。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寡不敌众，绯樱虽仍能护得自己周全，出刀速度有所减慢，自身破绽也越来越多。
“玄夜，战场上你可不是这个怂样，莫非是怕了我？”冷元昭看着玄夜飘忽不定的身影，自己杀招毕现，却始终近不了他的身，不免怒上心头。
玄夜余光扫向绯樱方向，重重禁卫军包围之下，只怕单她一人绝难再支撑下去。未及思索，冷元昭剑光森冷，如毒蛇般伺机而上，快如闪电，剑上真气激荡，锁住了玄夜全身，再无躲闪的余地。
机会来了。玄夜横剑在身，剑身微侧，在冷元昭剑光近身的刹那，斜斜架住，墨玉剑上光辉一闪即逝，玄夜早已借着强大的剑气飞身而起，人如风筝一般后退，落于后方战圈。
此时绯樱早已险象环生，玄夜一入包围圈，手下便不再留情，剑招精妙，剑气惊鸿，合着墨玉剑势如破竹，逼得禁卫军生生后退三步。
绯樱得闲，抬头看向玄夜，日光下玄夜长身而立，目有狂傲之色，墨玉剑在手，护于她的身前。她突然觉得，有这个人在，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定难不住他。
“阿樱，你怕吗？”低沉的声音从耳际传来，气息稳定而绵长。
“不怕！”不知从何时起，她对他有着如此强大的信任。
“好！”玄夜对天长笑，伸手牵过绯樱，于重重包围之下，往山崖方向杀去。手起剑落，一剑杀一人，剑光起，血花四溅，在墨玉剑辉下，生生开出一条血道。
山崖之前，再无阻挡，玄夜抖了抖剑上血珠，望向山下绝崖。
“抱紧我。”玄夜收剑揽过绯樱，在她耳边低语。
绯樱没有丝毫犹豫，伸手环过他的腰。下一刻，玄夜带着绯樱，从绝壁之上翻身而落。
冷元昭见状急急赶向山崖，却见山风吹起两人的衣襟，在他的视野里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见。他双手紧握成拳，心头怒火难灭
“不过区区离魄珠！”楚王面色阴沉，低吟出声，既然如此，“元昭，出兵宣国，这一次，我定要宣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