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独守空房(一)(1 / 1)
司瑞琪有她的工作和生活,北北和阿文也有工作要做。而我呢,怀了孕,可以不行房,可以不做饭,可以不做什么事,唯独不能不去上班。
作为历史系的老师,本人对中国历史甚是精通。从春秋到魏晋,从盛唐到晚清,随便说出任何一历史事件本人都能一五一十地从时间到地点从人物到结果讲个通透。除却正史以外,本人对野史和外史歪史也很感兴趣。经常在课上穿插了这些东西给同学们听,因而我的课十分受欢迎。讲中国历史的冉老师又年轻又漂亮又有学识又有人气,这在本大学是件没有任何争议的事儿。
一周六节课,是我的基本任务,有时候还会写一些文史类的资料,工作内容也无非如此了。住在学校的公寓楼,也就相当于住在了学校的院里,自行车不需骑,公交车不用提,更省了私家轿车的油钱。每天把自己整理得淑女一样的端庄,拿了手包,穿着高跟鞋款款地走在校园里,一路上,会碰到许多学生跟我问好。尤其是那些二十出头的男孩子们,浑身上下充满青春的活力,从我身边经过,那一声‘冉老师好’或‘冉老师今天真漂亮’总会让我心情倍爽。
如今,我怀孕了,再不敢穿高跟鞋,也不敢再浓妆艳抹,据说化妆品也会吸收,对胎儿也是有害的。所以我只是简单地把头发挽在脑后,身上穿了过臀的无腰宽松的娃娃装,脚上踩了一双平底布质鞋拖。我悠然地一个人沿着林荫小路慢慢走着,身边仍有许多男女同学向我问好。我一边点头向他们示意,一边欣赏着操场四边新栽种的鲜花。
“冉老师好。”一个清朗的男声在我的耳边快乐地响起。
这个声音太熟悉,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庄晏,英语系大三的学生。我几乎天天在上班的路上碰到他。
“你好。”我侧头,向这个身高一米八五,瘦削俊俏的大男孩微笑。
庄晏放慢了脚步,和我并肩往前走。
“冉老师,你今天的打扮真好看,像一个可爱的大娃娃。”庄晏微笑着打量着我说。
我很喜欢这个大男孩。大一的时候,我教过他中国历史,除了认得他以外,没什么印象。但他每次碰到我都会亲热地打招呼。见的次数多了,心底里也就把他当成了熟人。几乎天天看到他,几乎天天他都是热情洋溢,阳光灿烂。他的青春活力感染着我,早晨碰到他的时候,让我觉得阳光都会更明媚。
“谢谢你,庄晏。”我微笑着看着他,“大三了吧?累不累?”
“不累,谢谢冉老师关心。”庄晏快乐地说。
“好好学习吧,注意身体。快走吧,你们该打铃了。”我向他挥手。
“好的,冉老师,我一定努力。”庄晏撩开长腿跑开了。
这个小小的插曲让我的心情大好,甚至哼起小曲来。溜溜达达来到了系里,头一节上课的老师已经走了,系主任史建桥的门却敞开着,他一下子看见了我。
“小冉老师,进来一下,我找你有点事儿。”
我不情愿地挪进去。我讨厌史建桥。按理,一个五十出头满腹经纶的男人该是很令人景仰的,可是我却总觉得他看我的眼光有些不对头。我总是能在他的眼睛里读到色迷迷的味道,读到‘我想要你’的意思。系里面的女老师,要论学识我不敢说第一,但是要论气质容貌,那可是没人比得上我。有人背地里说过,院里的好几个女老师都跟史建桥有一腿。我平生最讨厌背后讲人家的私事丑事,所以聚众闲聊这样的事一般都找不到我。不知不觉竟落了个孤傲清高的罪名。而于男人,我有北北,任何男人就都入不了我的眼了。
“有事吗?主任?”我站在门口问。
“进来,进来,反正第一节也没你的课。”史建桥热情地过来,把门关上,又一定要我坐在沙发上,又给我递过一杯香茶。
“上好的毛尖儿,尝尝。”
我不懂茶,平时也只喝白开水,但盛情难却,也只得假装欣赏。
“挺不错的,对了,主任找我什么事?”我捧着杯子,心里却一直盼着离开。
史建桥坐在我对面,又用我熟悉的眼神看着我,脸上是赞赏的微笑,“今天你这打扮很别具一格呀,在我们系里,可谓是清水芙蓉了。”
“谢谢主任夸奖。”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
“咱们言归正传啊,”史建桥大约看出了我的冷淡,接着说,“今年咱们院又要进一批大学生了,清一色的硕士毕业。咱们系也会进两名。现在你们晋职压力很大呀。就说你,论资历比不上那些老教师,论学历仅仅就是个本科,评定职称时你这样又不老又不小的,是最吃亏的。眼看又要到评职时间了,你想咋办呀?就这么干挺?不为自己的前途考虑?”史建桥说着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声音压低了说,“不要再沉迷于两口子之间那点事儿了,你们结婚两年多了吧?还没完没了吗?伤身体不说,事业前途都给耽误了呀?”
我有如吞了苍蝇般地恶心,一个中年男系主任和自己手下的年轻女老师是可以说这样的话题的吗?可是,他是主任,我不能随便开罪于他。脸上有些红紫,我低头说,“主任,那我该怎么办?”
“两个途径,”史建桥挺直身子,“一是好好学习,考研究生。二是走捷径,跟上边搞好关系。”
我仍然低着头,“可是,我怀孕了,医生告诉我,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能太累,所以今年我不打算考研。”
“那就跟上边搞关系。”
“呵呵,主任,我和秦剑北一起来到这个城市,一无亲二无故,到哪里找关系?”
“我有啊,”史建桥又俯过身子,“上边我也有关系,考研方面我也有路子,你不需要努力学习,只要你报名,参加考试,其它一切好说,我来帮你办。”
我惊愕地抬起头,我又看到了那充满内容的眼神。他凭什么帮我?他为什么要帮我?
“可是,那我该怎么谢你呢?”我问了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愚蠢的问题。
史建桥哈哈笑了,“怎么谢我?你说呢?我一直想要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我一下子站起身,“对不起,我还没备课,我得走了。”
走到门口,我听见史建桥又说了一句,“好好考虑考虑,你不吃亏,有些事,换个方式做,也许更过瘾,能有什么损失呢?你是聪明人,哪头轻哪头重你掂量得开。”
我离开系主任办公室,逃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史建桥他居然明目张胆地以晋职称来要挟我。姑奶奶偏不吃他这一套。想到跟他上床,我几乎快要把阿文为我精心调制的早餐吐掉。做梦去吧,史建桥,我在心中冷笑。
下了课,我有些气鼓鼓地回到家。史建桥还是让我恶心着,上课时别说野史歪史,正史也讲得枯燥无味。
北北没在家,今天早上他出差了。开门进屋,阿文正哼着小曲擦着一只花瓶。他光着上身,露出健壮的胸肌和腹肌。下半身只穿了一条半截裤,长发随便梳成了一条马尾,又英俊又性感。上天竟会制造出这么美的少年,我在心里慨叹。看见了他,糟糕的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许多。
“阿玉,回来了?”阿文露出雪白的牙齿,向我笑。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进屋,甩掉拖鞋,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有阿文洗好的水果。
“有一阵了,吃一个桃子吧,可鲜了呢。”
我拿起桃子,眼睛里却总是阿文的胸肌。他竟然有那么完美的身材。和一个英俊少年在家中独处,我有些心慌意乱,史建桥的事早忘得无影无踪了。
“锅里正在炖着鱼呢,闻到香味了吗?”阿文又露出雪白的牙齿,晃得我直晕。
我闻了闻,果然是清炖鲫鱼的香味。“真好,谢谢你,阿文。”我向他微笑。
阿文看了看我,“搞什么?跟我说什么‘谢’字?”
“不是,我是说,”我一时有些语无伦次,“我是说,总让你照顾我,真有些不好意思呢。”
“有什么的,我还没感谢你和北哥收留我呢,再说,”他放下花瓶,“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的桃子几乎掉在地上。天啊,他竟然在我老公不在的时候,那么明目张胆地那么安然自在地说他喜欢我。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再不敢去看他,我怕目光再落到他的健美的胸肌上。我爱我老公,可是我怎么会在阿文面前忐忑不安?这算是精神出轨吗?我这样子,是不是有些对不起北北?
阿文说完,径自进厨房看鱼去了。这使我避免了在他面前失态。我使劲平静自己的心绪。他倒说得轻巧,他喜欢我?我是他随便喜欢的吗?这是只有北北才可以享有的权利。但是,另一个我站起身来,踱进卧室,嘴里已经哼起小曲来,那个我很开心。
“阿玉,吃饭了。”阿文在外面喊。
我从卧室出来,脸上的红霞已经恢复正常。桌上,两双筷子,两碗米饭,一大碗鱼汤,外加一个凉拌。阿文已经把午餐准备就绪。
我们坐下来吃饭。阿文又拿出一双筷子,为我翻动鱼身,帮我找少刺的部分。
“小心啊,别扎到。”他像哄孩子一样说。
我必须承认,阿文给了我许多我从北北身上得不到的东西。北北爱我,但他却是个懒散的家伙,在家里是老幺,娇生惯养习惯了。平日里我们虽然恩爱,但更多的时候是我照顾他。我爱他,所以也从来不会抱怨。而阿文恰好补充了北北所没有的部分。我不得不承认,上天太眷顾我,它给了我一个女人所能享有的一切疼爱,只不过,它的方式太特殊,它让两个男人把这些疼爱平分,而我只能报答其中的一个。
吃过饭,我抢着去刷碗,但阿文张着两只胳膊把我拥回了卧室。
“不用你,你好好安胎好了。在屋里走走,然后睡一觉。”
“可是我不困,我要听你弹吉他。”我甚至有些撒娇地说。
他看了看我的肚子,“现在胎教,是不是有些早?”
“讨厌,”我笑着打了他一下,“是我想听。”
阿文答应我,笑着出去了,厨房里流水声伴着锅碗瓢盆一阵乱响之后,他提着吉他进了我的房间。
“想听什么?”他坐在我的床沿上,微笑着看着我。
“难忘的一天。”我说。
于是,悠美的旋律就在他的指间流淌出来,他的声音好美,好有质感。在我听来,要比原唱好听许多倍。我坐在床上,靠着枕头,听着他动人的歌声和琴声,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一个画面,春天的草地上,鲜花盛开,蝴蝶飞舞,流水潺潺,一个英俊少年挽着心爱的女孩在河边的草地上奔跑,惬意而浪漫,幸福而快乐。英俊少年明明就是阿文,可那个女孩是谁?
“还想听什么?”阿文的问话让我猛然惊醒,连忙讪笑,“你瞧,你的音乐也太美了,我都入境了。”
阿文微笑,“你是个内心丰富的女孩子,只有内心丰富的人才会被音乐打动。”
我看了看他,突然好想跟他聊天,“我不想听了,我想跟你聊天。”
“好啊。”他就像一个听话的乖孩子,我说怎么就怎么。马上放下吉他,回身趴在床上。“想聊什么?”
我也顺势躺了下来,但身体本能地往后靠了靠,拉开了与他的距离。这是一个贤良妇人该做的,一个我在心中说。
“你们一起驻唱的歌手里,有女孩子吗?”我问。
“有啊,好几个呢。”
“有你中意的吗?我是说,”我支起腮帮,“你没在她们中间选一个做你的女朋友吗?你这么优秀,这么英俊,那些女孩子一定可喜欢你了。”
“可是,我不喜欢她们。”阿文回答。“我自己搞这行,但却不喜欢这行的女孩子。”
“哦,这样。可是你二十四了,也该处女朋友了,说说,有什么标准?我帮你介绍一个?”
“呵呵,今天怎么想到这个?”阿文翻过身来,眼睛看着天花板,“我也没什么标准。现在我的心里,除了音乐,什么也没有。这里,你和北哥的家,我就当成自己的家一样。有了家,好像什么也不再要求了。有时候,我真想,你们能真正接纳我,让这里成为我真正的家。那样,我就什么也不需要了,真的。”
我有些感动,“阿文,我和北北早已经把你当成自家人了。你看,他把我交给你,多放心?”
话一出口,觉得有些不太对头,幸好阿文并没有在意,“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全心照顾你。”
“嗯,行,这样好了,你就在我家呆着,就当成是你自己的家。什么时候你有了女朋友,想结婚了,再搬出去。”
“真的吗?”阿文的脸上露出一丝快乐的笑容。
“当然。”
“那真是太好了。”阿文说着,闭上眼睛。我看着他,原来闭着眼睛的他也还是那么好看噢。高高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光洁的额头,浓浓的眉。
看了许久,才觉得有些不妥,连忙说,“呵呵,阿文,我困了,我想睡。”
阿文没有应声。我起身过来看,他竟睡着了,他竟在我的床上睡着了。一个我觉得这太不该,另一个我却很有些欢喜。一个喜欢的人睡在自己的床上,似乎是生不起来气哟。
我扯过薄被,给他盖上,自己退到床的一角悄悄睡下,虽然同床,却并未共枕,我和他之间有一米的距离,这不算有悖妇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