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分手（1 / 1）
这个时候路上的车已经不多了，出租车司机开得很快，我的心情也确实和这飞转的车轮一样急切，只是刚才下肚的那点啤酒经风一吹，头竟然晕乎乎地痛起来。
下了车，我忍着头痛朝巷口跑，期待着在视野里捕捉到王睿的身影。我家楼底下没有路灯，只有各家各户窗里透出的灯光，影影绰绰地洒在巷口，老远就看见那个熟悉的瘦高的身影冷清清地杵在那里。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他面前，急促的呼吸让我连喘气都那么困难，说话更是费力：“对，对不起……我，我在外面，有，有点事……”
他穿着质地较薄的风衣，双手揣在口袋里，除了细微的风拂动他的衣角，他几乎就像是一尊雕塑。这样静静不动的他让我心头生起的那些热烈话语瞬间冷却，这时我发现王睿的脚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他一定是刚下飞机，还没有回家就直接来找我，我却偏偏不在家。
再抬头看他，我心里一惊，我没有见过他那样的憔悴，以前不管他有多累，可是眼里的神采是飞扬着的，现在却是那样地空洞。即便是跟我生气的时候，至少能从他的眼中看到情绪，可是现在的他漠然得毫无表情。
“你喝酒了？”他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冷。
一定是我大口喘气透出的酒气，王睿对气味很是敏感，我慌忙解释：“哦，是童彬彬，我的同学，就是，就是王纯以前的男朋友。王纯走了，他心里不太好受，让我陪他喝点酒。我，我没喝多少……”
我简直要语无伦次了，不想让王睿觉得在我们没有见面的这段时间里，他那样憔悴，我竟然还有心情跟人喝酒，可是不知道他对我的解释是不是能满意和理解呢。
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你不是要和我好好谈谈吗？你想跟我说什么？”
“王睿，我只是想跟你说，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你原谅我，我真的是想好好地和你在一起。”头痛得更厉害了，我皱着眉头说出这句我想了很久的话。
“小蕾，我想说的是，”不知为什么，他的眉头比我皱得还紧，“我何尝不是想好好和你在一起？为了你，我头一次动了想结婚的念头，我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我想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想每天一回家就见到你，看到你在厨房里为我做饭，看到你在家里等我回家……”王睿一口气说这么多，没有停顿，到气都喘不过来才停下。
趁着他这一停顿，我赶紧接话：“我愿意的，只要你还仍然这么想，我愿意做任何事情让这一切成真。王睿，我跟你说，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不过他话锋一转，那声调里的冷让我不寒而栗，“我的确是非常在意你，可是却没有在意到不论你犯什么错误都可以原谅。”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和心里炸开，一直压抑着自己的那道防线也彻底崩溃，我已经把自己放到这样的一个姿态，作为一个女人，那点起码的自尊让我愤然：“王睿，那天晚上的事，如果你非觉得我犯了不能原谅的错，那么……我无话可说。”
“哼，仅仅是那天晚上吗？仅仅是那件事吗？”王睿看向我，别有深意地冷笑，那笑容里有质疑，可是在质疑什么，我分明看不清楚。
“那，那还有什么？”即便我问心无愧，可是却莫名地有点心虚，顿了下我反问，“难道你你认为我心里还有他，以为我和文峰远还有什么藕断丝连？”
他冷笑的程度更深了，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忍住了，而不说话的他正好是落实了我的猜测。头痛到就像要炸开，两侧的太阳穴就像两面突突被人重击的鼓，我恨不得按住它们按下那由内而外的疼痛，想不到小小的两杯啤酒在坏心情的影响下竟然可以这样在身体里肆虐。
我揉了揉太阳穴，比王睿更大声更漠然地冷笑起来：“呵呵，王睿，如果你要这么想，以前我跟你说的话都是白说，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信任！咱们俩，也只不过是白白认识一场。”
“信任？信任难道就是把对方当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傻瓜？”王睿敛起嘴角的笑，直直地盯着我，那是一种逼视的眼神。
“你不知道什么？现在你又知道些什么？”那一阵又一阵的头疼让我几乎要歇斯底里了，“王睿，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上去这么费力呢？你要是觉得我有什么问题，你就直接说好了！”
“我不是一个愿意什么事情都摊开来的人，给自己一点余地，也给别人一点尊严。”从头到尾，最让我最绝望的，是王睿始终没有展现过那么一丝半点昔日的温情。
他的话让我似乎明白却又摸不着头脑，他分明意有所指，可又不清不楚。我想起他和艾梓然分手，不管我怎样好奇，他却从来不说艾梓然的一点不是。我总以为，他能够在分手以后不说对方的一句是非，这是君子所为，所以就不再追问。可现在，他也这样不置一词，他的心结到底在哪里？
“那，你打算怎么样？”我灰心了，甚至不想跟他过多纠缠，大家都不能说服彼此，再这样谈下去也是徒劳。
他没有直接告诉我答案，可是他的眼睛里没有以往我看到的任何一点光芒，他更转过头去不看我：“我怀疑我们在一起是否有意义。”
“呵呵，哈哈，”我不知道自己是心灰意冷的冷笑还是心头发苦的苦笑，“王睿，你直接说分手好了，何必这么含蓄？我就是再傻也听得懂你的意思，你是不想主动提出来吧？”
我不能忍受他假装没听见似的沉默，哪怕只有一秒也是对我的侮辱，我等不及地急急地说：“假如，你只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怀疑我，否定我，我也不认为继续相处下去有什么意义！”我把肩头的包紧紧地攥在手里，做出马上就要走开的样子，最后再重重地补了一句：“王睿，我还是看错了你。”
“哈哈哈，真巧，”他在这样的场景里总是笑，让我好不气恼，“本来没打算说这句话，你竟然替我说出来。”
这算是对我的回击吗？他真的也觉得看错了我吗？我这两年来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真心他真的没有看在眼里吗？是他的错，还是我的错？有太多的问题一个又一个冒出来，如同我没有意识到的眼泪在争相冒出眼眶。
“好吧，那么，就当我们都看错了人，如果你不愿意说，那让我来说这句话——我们分手吧！”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不用哭腔说出最后这句话，再不走开我恐怕就要哭出声来了。
绕过王睿和他身边的行李箱，我径直往单元门里走去。楼道路里的灯一直坏着，没有人修，此刻更像个阴森森的无底洞，等待着吞噬那个心里同样漆黑一片的我。
从他身边走过的一瞬，我能听见他平缓的呼吸，能闻到那熟悉的味道，我存着小小的侥幸心理，希望他那只还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向我伸来，抓住我的手腕。
影视作品里不是经常上演这样逆转的戏码吗？时光可不可以就停留在这一刻，给大家哪怕再多一秒的思考？可这样戏剧性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他依旧如雕塑般静态呈现，徒留我一步步向前，故事依旧是一个悲剧的收场，我就这样在他的身后缓缓地走向黑暗。
当我隐没在楼道里，我想回身看看那个背影是不是还有一丝留恋和犹豫，可是我克制住了这样的欲望，不想对一个绝情至此的人多一点眷恋，可是却不能控制自己的眼泪像决堤似的泛滥在脸上。
脚几乎迈不上台阶，我只能靠在楼梯的扶手上无声地呜咽，从相识以来的每一个画面都清楚地在黑暗里浮现，说过的话也深刻地耳边回荡，那个人也不过就是近在咫尺，可是两年多的时间里累积的所有情感竟这样毫无征兆地崩溃了。
身体无处支撑，我软软地跌坐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曾经以为在这个城市里找到的唯一的可以依靠的支柱也已经倒下，我又再次回到孤身一人的凄凉与无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