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路遇（1 / 1）
抓紧时间办理好赴英国的相关事宜后，我回家的心情更加迫切了，这次回去的时间并不长，虽然对我的英国之旅充满期待，可是想到由此陪在父母身边的时间缩短，也不免有些遗憾。
临出发前，我又如往常那般给大家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离我们学校不远处就有一个大型的批发市场，那种给每一个家人精心准备礼物的心情真是温馨，还有我那还未来到人世的小侄子或是小侄女，想起他们，真让人每一个细胞都活跃而幸福。
可是等我走出批发市场才发现，拎着几大个塑料袋的我好不狼狈，天哪，光是给爸妈买的羽绒背心和羽绒裤就有好大一包，还有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我几乎恨不得自己变成八爪鱼把这些袋子全部搞定。
我试着打通了王睿的电话，他们公司离这不远，我可以走到他们公司楼下等他，请他帮我把东西送回去，还好，他有一会儿的空闲。我就这么蹒跚着一步步挪到了星辉大厦楼下，找了个能看见出大厦出口的角落，我“哗”地放下那几个体积庞大的袋子，松了口气。
这个时间不是上下班的钟点，出入大厦的人并不多，不知道王睿什么时候下来，我索性开始低头整理今天的战利品，它们被我这一路拎过来，已经在塑料袋里乱成了一团。
“呵，你在忙什么呢？”有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肯定不是王睿，他应该是从我正面的方向过来。
我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文峰远双手揣在两边的裤子口袋里，正含笑站在我身后。
他那样的笑容让我一时有点迷惑，他笑得亲切而随意，就像是一个经常见面的老朋友不经意间又相遇了。
天很冷，我能清楚地文峰远口鼻间呼出的白色气体，他也一定看到我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蛋，他抽出一只手来帮我把脖子上绕着的大围巾拉紧：“瞧你，这么冷的天也不多穿点。”
有那么整整两年的时间里，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孤独地来来往往，无数次地幻想会在某个地点偶遇面前这个男人，也无数次地把相似相近的身影看作是他，可是茫茫人海里正好撞上谈何容易，那机率比抽大奖还小。偏偏，在我几乎把这样的想法彻底淡化以后，在我完全没有想到过的一个场景中，我们相遇了。
这个看似平常却也透着亲昵的动作让我从冥想中清醒，我没法回避，也又不知怎么面对，他替我整理好围巾并没有收回手去，拍拍我的脑袋，对我被风吹乱的头发皱眉：“好好的头发，怎么想起来剪这么短？”
“哦，就是，就是觉得太难打理了，头发短节约好多时间。”其实剪短头发也不过是因为王睿的一句玩笑话。
“哦，你们应该是要放假了吧？这大包小包的，是要准备回家去了吗？”他收回手，又看向我堆在地上的一大堆东西。
“嗯……是，我，我正等人呢。”我简直是没话找话地说，说完才想起来，他不会当作我是在暗示他我在等自己怕男朋友吧。
好在他根本没介意我说什么，自顾自地说：“今天早上一直在开会，枯燥无聊，又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我打算出来买包烟透口气，没想到能遇上你，这一早上的坏心情一扫而空，真是我意外的收获。”
这样的话实在让我弄不明白他的用意，是表白又太含蓄了点，可分明又清晰地表达着他的某种态度。我突然想起前些天张可会下定决心地要跟他分开，他一定是从那样纠缠不清的困境中解脱出来，难怪连看人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都不太一样了。
我还想起他曾经酒醉了倒在我家，然后又好不唐突地去找过王睿，说过些言过其实的事情，害得我和王睿闹了场别扭。
“你去找过王睿？”既然遇上了，我忍不住问。
“嗯，”他应得很轻松，“我觉得有些话还是两个男人直接交流比较合适。” “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我说的全是实话，当初我们在学校怎么认识、恋爱，甚至我们的初吻、初夜……”
“文峰远，你，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你想怎么样？”我听了不禁羞恼，打断他质问他。
“我有编造什么吗？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当初我们不是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吗？我只是请他考虑一下，也许你还愿意考虑一下回到我身边呢？”他把每一个问句说得都说得那么平淡，“直到现在，我还是那么期望的。”
我对这样的文峰远感觉很无奈：“可是，很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无法改变了。”
他还是那样自然而然地笑着问：“你们已经放假了吧？你什么时候回家呢？”
终于不再像个傻瓜似的发呆，不过说话还是不那么流畅：“我，我后天，后天就回家。”
“后天？去火车站？要我送送你吗？”
“不用，不用……”我连声拒绝，其实王睿打算开车送我回去，所以我才这么放心地置办了大堆礼物往家里带。
我忍不住偷偷地往前面不远处星辉大厦的出口处瞟了两下，王睿应该就快要下来了，这样的场面我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看见。
可是文峰远根本没有赶紧走开的意思，竟然跟我闲聊起来：“还是你们当老师好啊，这个假期有一个多月吧？我去年春节回家只在家呆了三天，今年可得好好安排一下时间，回家多陪陪爸妈了。”
假如只是普通的同学或是朋友普通地叙旧聊天，我可以欣然坦然地接受，可是眼下的情景却让我怎么也自然不起来，因为文峰远眼里的情感一目了然，他根本没有当我只是普通朋友。
那些年的亲密和默契让我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眼底涌动着的柔情和当年一模一样。那是看着我运动后狼吞虎咽吃下两大碗饭时的眼神，是歪着雨伞遮在我头上自己却淋湿半边身子时还冲我傻笑的眼神，是在我们教室外等得百无聊赖终于看到我向他走去的眼神……
可是，这也是王睿向我看来的眼神，两个男人的形象就像是两个不断变幻的镜头，在我的内心里忽远忽近地闪现，让我的大脑被压迫得阵阵发痛。
毫不意外地，王睿从星辉大厦走出来，他一眼就看到我，大步向我走来。
他轻扬的嘴角现出的笑意，那是让我久等的歉意，完全没有注意我的身前正站着另外一个男人，王睿多半以为那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而已，他的手捂在羽绒服的口袋里，走来的脚步都是雀跃的。
“等久了吧，临时手上有点事。”王睿还没走到跟前就冲我说话，还是没注意一旁的文峰远。
“你好！”文峰远非常客气地礼节性地喊了声，提醒王睿自己的存在。
毫无心理准备的王睿这才看到文峰远，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笑容仿佛在冷空气里凝住了：“哦，你好。”
“小蕾，”文峰远又看向我，比先前看来的眼光那热切了些，名字也叫得格外地亲切，“瞧你买这么多东西，要不，我帮你拎回去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王睿抢着说话了，像是冲我说又像是冲着文峰远说：“哦，小蕾，这就是你们同学文峰远吧，虽然在一栋楼里上班，还真不大有机会遇上，今天在这儿遇上了。拿东西这样的体力活，怎么好意思麻烦别人呢，还是我来吧。”我听出王睿强调了一下“别人”。
文峰远听得更是明白：“呵呵，怎么会是‘别人’呢，小蕾，咱们可是——老同学了，是吧？”
“真不用麻烦你，小蕾刚打了电话给我，我就是专门下来帮她干活的。要是早遇到你，说不定还真不用我跑这一趟呢。”王睿说着话，已经开始把地上的塑料袋往手上拎了。
“谁说我们早没遇上？小蕾，咱们这都遇上多少年了，中间两年没见着，转来转去可不又遇上了？”文峰远不冷不热、意有所指地说。
王睿听了这话，把手里刚拎起来的袋子重新搁在地上：“文峰远，上次你找我，该说的你都说了，我也很清楚地跟你说过，属于你和莫小蕾的过去已经过去了，属于我和莫小蕾的现在和未来才刚刚开始！你甭想来我们这儿添乱。”
文峰远没有做任何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王睿还要开口说些什么，我毅然地伸手拽了他一下，不容商量地说：“大冷的天，咱们赶紧走吧。”
我甚至忘了跟文峰远告别，率先拾起两个口袋就往前走，王睿跟上来：“嘿，你慢点，生怕有鬼追你呢。”
“王睿，你什么意思，你说谁是鬼？”我受不了这一会儿两个男人的话里有话。
“我就随口一说，你自己有其他的理解，我可没办法。”他两只手上都拎着口袋，还假装很洒脱地耸耸肩膀。
我恨恨地扫了他一个白眼，不想多说，脚下上加快了步伐。
“哼，人都走这老远了，还站在那儿犯什么呆？装痴情吗？”王睿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地嘀咕。
借着眼角的余光，果然看到那个凝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孤单身影，寒风里的这个场景没法让我无动于衷，可是除也狠心走开，我真的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