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婉拒（1 / 1）
这次是田影露亲自去开的门，想来厨房里的活也忙得差不多了，时间正好掌控在大家到齐的时候开饭。老张先进了屋，这段时间不见，他又长胖了些，脸更圆了，肚子也更腆得更圆了，那件咖啡色的皮夹克我怀疑两边的拉链根本就合不拢来。
王睿跟在老张的身后进来，和老张一比他显得更高更瘦了，一件修身的短外套让他看上去挺拔而精神，他在门边换拖鞋，站在他身前的田影露挡住了他的视线，我听得他在问：“咦，我家莫老师还没到呀？”
等他一闪身从田影响露身边晃过来，他同时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我和艾梓然，愣得一下子没说出话来，那样的表情让我好气又好笑，艾梓然直接笑出声来：“哈哈，没想到我会在这儿是吧？奇奇的生日我是年年都记着呢，你们也不叫上我。”
老张脱了外套过来：“谢谢，谢谢，不是不叫你，是怕耽误你的宝贵时间，小孩子过个生日也不是什么大事。”
艾梓然起身把刚刚进来时怀里抱着的大纸盒取过来，向着屋里唤：“奇奇，你在哪儿呢，快来看艾阿姨给你买的礼物。”
那是一个非常考究的奔驰汽车的模型，连引擎和车尾的两门都能自如地打开，每一个细节都精致不已，特别是两扇车门是向上打开的那种。这时候连平时不多话的老张也夸张地惊呼：“哇，奔驰300SL，鸥冀式车门。梓然，你太破费了，怎么能送孩子这么奢侈的礼物。”
车门打开的样子果然是一副鸟儿振翅欲飞、动感十足的样子，相当漂亮。
“爸爸，快给我看看，快，快！”奇奇个子矮，够不着爸爸手中的车模，急得直跳。
“不行，不行，奇奇，这样的车模跟你那些小汽车可不一样，你瞧见没，人家还配有专用手套，这是有一定收藏价值的。”看来老张对汽车模型挺有研究，他小心冀冀很宝贝的样子倒像这份礼物是送给他而不是送给奇奇似的。
我不喜欢艾梓然这样的作派，每次给孩子送礼物都是要当着孩子父母的面，都是在迎合孩子父母的喜好，完全把给孩子送礼物当成了联络孩子父母感情的一种方式。她并没有考虑孩子真正需要什么，什么才是孩子真正喜欢的。
就像上次送给李红果的高端限量版芭比，还有此刻老张手里这闪闪发光的车模，完全已经脱离玩具的范畴，并不是孩子们能够随心所欲摆弄的物品。
“唉呀，梓然，你这样破费，我们可实在太不好意思了。”等老张把礼物拿进房间，奇奇粘在爸爸身后跟了过去，田影露带着点责备的语气说。
“说什么呢，又不是外人，难得他们喜欢嘛！是你们太见外了，我和老张二三十年的友情了，送什么不是应该的吗？”艾梓然说得理所当然的。
王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我的身边，和我一样不说话，他看了我一眼，无奈地歪了一下头，显然他和我一样，因为不知道今天是孩子的生日，并没有什么准备。不过，他的无奈里应该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艾梓然对他的单方面的热情。
“吃饭了，吃饭了！”田影露已经把餐桌布置得无比丰盛，一边摆放碗筷一边招呼。
从可口的凉拌小菜，到色香味俱全的鸡和鱼，还有那些漂亮的餐具晶莹通透，整体搭配起来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艾梓然又率先赞美起来，她没有直接夸田影露，而是冲着老张：“天哪，张天毅，你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你这过的什么神仙日子啊？”
老张一边打开饮料一边回应：“一般了，这不算什么，我家影露只是随便做点，还没下真功夫呢！”
“唉，太骄傲了，你讨打！”艾梓然举起手里的筷子就向老张挥去，一个作势要打，一个作势抵挡，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那种几十年不曾褪色的情谊确实也令人羡慕。
“影露，我干脆到你家蹭饭吧，交伙食费也行！”这次她冲正在给大家盛饭的田影露说。
“你还用到我家蹭饭，这么大人了爹妈还整天围着伺候你，你还好意思！”老张接过妻子递过去的碗，在一旁说。
“你不知道了吧，我爸妈去北京给我姐带孩子去了，现在没人管我，我都有几个星期没在家吃过饭了。”
“什么，艾柳然生孩子了？”老张惊奇地问，艾柳然应该是艾梓然的姐姐。
“是呀，我姐都多大岁数了，有孩子不也是正常的吗，你那么奇怪干什么？你看你家奇奇都这么大了！”感觉艾梓然说这话有点落寞似的。
“那倒是，”老张一边吃饭一边回忆，“不过总觉得她还是那个整天领着群小丫头在院子里跳皮筋的样子，转眼都当妈了。对了，她生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长得可漂亮了，我上个星期还去看了，跟我姐小的时候一模一样！我爸妈乐得嘴都合不拢，看样子让他们在那儿扎根他们都没意见，这下子可就没人管我了。”艾梓然也开始吃饭，她很少吃肉，都往清淡的蔬菜里夹。
老张抬起头来看着她：“那是你自己的问题，有的是人想管你，你不给别人机会。”
“你以为个个都像你这么幸福，被管得有滋有味的，想找个人管，哪有那么容易啊？”这话有点伤感，像是说给在座的某个人听，我用眼角的余光看王睿，他在专心吃饭，饿了好久除了吃什么也不顾的样子，这会儿功夫一碗饭已经快见底了。
不一会儿，话题又转到了欢乐的儿时记忆，因为老张和艾梓然是发小，自然说他们俩的经历多些，艾梓然坐在田影露的旁边，笑得直接放下了碗筷：“影露，我当年真的是跟着你家老张混的，每天上学放学都是他的跟班。他妈妈要是哪天看他一个人回家，还会问，咦，今天那丫头没跟你一块儿？”
田影露也笑：“老张跟我说过，那是他妈妈相信，那么漂亮的姑娘是不会看上他那样的傻小子的。”
老张赶紧否定：“嘿，我可不是那么说的，我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也挺玉树临风的哦，谁说我是傻小子？我傻你能看上我？”
田影露笑得更厉害了：“我可不就是看上你傻，你以为你不傻呀？当年守着艾梓然这样的大美女，都没有得逞，你还不够傻吗？”
“No，No，No，”艾梓然急得连英文都冒出来了，连连摆手，“影露，不是这样的，我小的时候长得一点都不好看，真的。”
“得了吧，你这样子说小时候不好看，谁信呀？”老张说，“我知道，你那时候整天跟着我其实就是怕别的男孩子骚扰你，对吧？你就是利用我当个挡箭牌，当个□□，是不是？”
“瞎说，张天毅，你不要这样践踏我们俩的纯洁友谊好不好？我哪里有利用你？”艾梓然急得脸都发红了。
“被利用也没有什么，我被利用得很开心的，那时候不知有多少男孩子眼红呢！”老张一本正经地说。
饭桌上的气氛总体是轻松愉快的，大家又跟奇奇嘻嘻哈哈地打趣一会儿，晚饭时光就这么飞快地结束了。
帮着田影露收拾完，我走出厨房跟王睿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地起身向主人告辞：“老张，明天还上班，奇奇也该休息了，我们先走了。”
“是呀，我也该回去了。”艾梓然也起了身。
田影露摘下围裙：“老张，梓然今天没开车，你去送她回家吧。”
“不用。”艾梓然客气地拒绝。
“怎么不用呢，你住得不近，还是送一下的好。”老张已经准备穿外套了。
“怎么可以呢，今天奇奇生日，爸爸妈妈肯定得在家好好陪陪我们的小寿星，怎么好让你送我呢？”艾梓然找到了理由。
“那怎么好让你自己回去呢？”田影露还是一番盛情。
艾梓然看向已经换好鞋子正要出门的我们：“那要不请王睿送我一趟行不行？小蕾这离得不远，先送小蕾回去，再送我，你们，不介意吧？”
我想起吃饭前她跟我那番谈心，我们心照不宣的目光和她目光里的不服输和不甘心，我更想起自己表达过的“你爱怎么着怎么着，我无所谓”的意思，这下子不知该说什么。
王睿已经站在了门边，他一边打开门一边歉意地说：“唉呀，实在是不好意思，梓然，事先没想到你会来，我下午买了十点钟的电影票，我们这会儿去电影院时间都有点紧张了，去送你的话恐怕是赶不及看电影了。”
“哦，没事，那就算了，我都说了自己回去没问题，老张，你们也别管我了，下去打车也挺方便的。”艾梓然的不自在被每一个人看在眼里，她低头找自己的鞋子换上，大概也是想隐没脸上的失意吧。
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当着大家这样说，不想当即被如此回绝，她不觉得难堪是不可能的，这时候我内心没有幸灾乐祸的窃喜，甚至几乎要怀疑王睿这样的说辞是不是太无情。
老张也走到门边：“哪有不送的道理，影露，你带孩子睡觉，我送梓然回去，咱俩可是也好久没聚了，正好路上好好聊聊。”善解人意的老张看出了老朋友的失意，想来这一路上他担任心灵导师的角色是不可少的，这样的时候有个好朋友好好开导一下也许会有点作用。
坐在王睿的车上，我忍不住问：“你这样说，会不会太伤人了？”
“我要是给她希望才是真正的伤害她！当初你就是这样跟我说的，对吧？”王睿发动汽车，根本没看我一眼。
“哼，”我恨恨地哼了声，“我忘了，处理感情问题是你的强项！”
“嘿，莫小蕾！”王睿本来踩下油门，一下子收回脚，害得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的我身子和头向前猛俯了一下。
“咱们就事说事，你又把话题扯到哪儿去了？我跟她表明态度不对吗，你这也要来冷嘲热讽。”王睿侧目着头不满地瞪我。
“好吧，”我听他这么说也觉得自己有点理亏，只好低调点，毕竟人家刚刚为了我让艾梓然那么难堪，“行了，不说这事，那咱们回家吧。”
“什么回家呀，不是说了要去看十点钟的电影吗？”这下他轻轻踩下了油门，车往停车场所外开。
我被惊得又放下了正要拉过来系上的安全带：“什么？你真的买了电影票？原来你刚刚那么说并不是临时想起来的托辞？”我叹口气，“我以为你是急中生智，哪晓得是真有其事啊！”
“怎么，你觉得真的买了票拒绝她不够过瘾是不是？非得临时编个谎言敷衍她你才高兴是吧？你刚才不是还觉得我伤害了她吗，原来也是虚情假意啊？啧——”王睿发出啧啧的声音，来奚落我。
“胡说八道，我哪有啊！”我伸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我就是没想到你买了电影票而已，你至于编派我这些话吗？讨厌！”我转头看车窗前面，懒得理他。
“哈哈，哈哈，”王睿一连串地笑出声，“行了，别撅嘴了，一会儿你想看什么电影？”
“你不是已经买好票了吗？”我被他的奇怪问话又惹得侧过头看他。
“哈哈，我本来是扯个理由拒绝她，不过现在突然真的想看电影了，”王睿控制不住地笑，“再说，今天又不是什么周末和节假日，哪里用得着提前那么久去买电影票啊？”
我气得张牙舞爪却又不敢对王睿怎么样，车已经行驶到了大马路上，不能影响他驾驶：“王睿，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你……不带这么骗人的！”
王睿继续笑，抿着嘴晃过来一个狡黠的眼神，有得意，也有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