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Chapter 35（1 / 1）
“为什么人们总是要通过痛苦、离别和磨难才能检测确认彼此的爱。说到底，都是因为我们之前都不肯完全相信爱情，都在假装是它虔诚的信徒。”
——摘自林梓凡日记
当Sara牵着Elliot的手，十指相扣地走进饭厅看到林梓凡一个人在用餐的时候，惊呼声几乎响彻整个Six酒店。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正在慢慢地进食水果沙拉的林梓凡头也没有抬，随口回了句：“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我刚刚去停车场接Elliot的时候看到陆先生了，他说他要去机场。9点的飞机。”
Sara说完突然一转兴奋的语气：“昨天我还没认出来，今天早上我才想起来，这个陆尚东就是那个陆氏的公子，Luce的Chairman吧？”
“哦！Luce，我懂得！在法国也有的！。”刚刚还不说话的Elliot就用蹩脚的中文插嘴道：“Fancy，你的前夫…嗯…Rich man。”
林梓凡始终保持沉默。
在这个相距甚远的岛上，她还是能够耳闻陆尚东回归家族企业干的那些辉煌事儿，当然听过之后莞尔一笑还是会觉得有些小骄傲的。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聊。”
她带着一种“你们好自为之”的眼神看着这对情侣，然后离开座位准备上楼。路过酒店大厅的大钟的时候，她看了一眼。8点30分。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上飞机了。她这样想了一下，觉得也是好的。
“啊你干嘛脖子这样一直歪着？很傻唉。”
正走在回去的的路上，忽然听见大厅沙发上坐着的一对来自宝岛的情侣在说话。
“我听说啊，世界末日是因为小行星撞地球。大家一起歪脖子就会让地球倾斜，这样小行星就撞不到啦，就没有世界末日啦！”
“拜托，小姐，你真的很傻很天真馁。你知不知道玛雅人说的世界末日是12月21日，今天平安夜都过完过圣诞了啊你还信世界末日哦？”
“啊，那你干嘛不早说！吼我白信了啦！”
女朋友开始发出嗲气的抱怨，但是却一点都不让林梓凡觉得烦。她当然也不信所谓的世界末日之说，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觉得12月21日那一天她没有正式和它打个招呼现在想想还是蛮遗憾的事情。
“林梓凡，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会跟我走吗？”
她的耳边仿佛又回响起陆尚东昨晚在夜里问她的那句话，那语气带着如同夜雾般清凉的温度。
而她是真的在想了很久才回答他的。
“我不会回答假设性的问题，也不信这个。”
他轻笑了一声。然后他们身边有晚风经过，树叶在抖动，发出一点点悦耳却又细微的声音。
“你到底是不会，还是不想？”
他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又说。
“但是我想告诉你我的回答。”
“不想听。”
“不。”，他说，脸上带着的那种微笑过于恬淡：“这些话一定要说给你听，不然它的存在都没有意义。“
她记得她当时有些忐忑的心情外有着一张僵硬着的脸，听完他说的话只有一颗心像得了帕金森一样，再也做不了任何行动反应。
“林梓凡，你大概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我一天中最努力做的事不是工作，而是试着不要每件事都联系到你。这很难，你要知道我不去想你，很难，因为我已经拥有了或大或小“林梓凡式”的习惯。后来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收到了一封EDM，上面问了我刚刚问你的那句话。我觉得很搞笑，没看完我就删了。但是第二天早晨刚醒来，我脑子里满是这个问题的答案。那是你走之后的第177天。“
他停下来，凝视着她的眼睛，那是林梓凡意识到他说的有多么认真。
“我想和你在一起。“
现在林梓凡再仔细回想起他说的那些话，觉得自己当时没有立即从了他的意也是如此具有魄力的。当然，她也清楚地知道，这些话她听一遍也许可以抵抗，但是第二遍就能够让她马上招架不住。
但是现在一切事情都已经过去，林梓凡觉得也没什么好再提的了。既然她选择依然躲在自己给自己营造的斐济“小世界“里，那么就准备准备安下心来睡个回笼觉。
然而这一刻的念头才刚刚起来，她的房间门就响起来一阵急促而猛烈的敲门声，并且还伴着Sara小姐扰民的呼喊。
林梓凡最后硬着头皮打开房门，懒懒地往门框上还没来得及那么一倚，就直接被Sara拉着跑到酒店大厅的电视屏幕前。
酒店里此时已经非常乱了，好像酒店里的所有人在这一刻全都汇聚在大厅。很难想象，在几分钟前这里还是一个逐渐苏醒的酒店……
Sara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播报员在那里张口闭口，而不明所以的林梓凡也自然而然地跟着她的目光看向新闻节目。但是目光在接触到屏幕的那一刹那，林梓凡突然就觉得眼前一黑。
「The plane NAN5987 crashed in the north sea of Fiji.」
林梓凡颤抖得不停的手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言不发地打电话给陆尚东。但是随着一连串的滴滴声响起，她的耐心也随之殆尽，辗转之下她只好用国际线路打给了Selena，而她焦急的心里也不停祈祷着陆尚东千万没有那么无聊地把他的私人助理给换掉。
终于，在三声之后，林梓凡听到了当时最想听见的声音。
“Hi,梓凡。好久没联系了，见到Boss了是吗？“
想必国内信息可能还未来得及到达，不然Selena也不会像现在这么云淡风轻欢声笑语。
她努力抑制着自己紧张而抖动的声音，尽量冷静地复述出自己想要的表达。
“Selena，陆尚东今天上午9点的飞机，航班号是多少？”
“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NAN5987。但……”
林梓凡在Selena“7”字尾音刚落的那一刻，后面的话就全然听不见了，无意识地手一松，手机就在那一刻滑落在地。
身边的人们还在操着各自的母语或悲伤或焦急地讨论着飞机失事的事实，整个世界突然让林梓凡觉得一下子天旋地转地嗡嗡作响。她整个站立的身子一时间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倒在地上，根本顾不上脚踝上新换的药膏。她不停地摇着头，整个人都在颤抖着，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真正的世界末日莫过于此。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念头。
慢慢的，酒店开始爆发出有失事者家属的哭声，先是一阵一阵，后来是一片一片。林梓凡置身其中，整个人面无血色，终于跟着他人的情绪一起爆发地哭出来。要不是当时Sara还在旁边抱着安慰她，她真的很有可能会因为过度的抽搐而哭晕过去。
“你先别哭了，还只是报道人员失踪呢，你先冷静一下啊……“
林梓凡哭的整个人连气都要喘不上，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她想到陆尚东最喜欢的数字还是7，航班号的位数也是7，在西方国家里，7也是一个非常幸运的数字。她又想到他说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会不会跟他走，想到他说他染上了她一样的习惯……一切思绪乱七八糟都搅和在一起，像一团稀泥。林梓凡一边哭一边脑子都痛得要炸了。
直到过了五分钟后，她才终于选择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啜泣声却依然无法在一时间停止。她慢慢地对身边的Sara说：“送…我去机场……“
南太平洋在这个季节发生热带风暴的次数频繁得就好比家常便饭，再加上这几天难得的好天气下，大家都跟着忘了热带风暴这回事。
而今天这场热带风暴来得突然，走得却是缓慢。纵然林梓凡心里一万分的焦急，希望Sara能把Elliot的Jeep开到飞机的速度，但是眼前已经稍有好转的暴风雨还是顺利地阻挡了他们的速度。
整个天空灰蒙蒙的，远处的海洋也狂躁地翻滚着白色泡沫似的浪花，一遍一遍地拍打岸礁。跟平时的风光无限相比一下，林梓凡不禁又有些被这种陌生的冲击影响，勾引起好不容易压下来的事故的事情。她坐在副座上，双手蒙着眼睛，没有声音地在哭泣。
原来一个人脆弱起来真的可以非常脆弱。连一点点稍微影响的感情都可以为之痛哭流涕。林梓凡暗骂自己现在这种状态的没用和无力，心里面却知道自己除了耐心别无他法，情绪早已失控。
好不容易顶着风雨到了机场，发现这里跟酒店的状况也是一样的一团糟。四处都是哭泣和着急奔走的人群。林梓凡站在繁忙喧闹的机场大厅里，一下子愣住了，整个人都不知道要干嘛。
“Fancy，怎么不走了？不舒服吗？”
走在前面的Sara发现她没跟上来，于是回头问她。
她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人群，一言不发，眼神也毫无焦距。
“Fancy？”Sara走过来拉拉她又叫了几声：“Fancy？Fancy？”
她无力地摇摇头，摇着摇着眼泪又掉下来，紧跟着双脚再次发软而软在地上。
“不行……Sara，这么多人……我怕我……我真的不想确认他真的走了。”
她说的断断续续，像小时候那样因为伤心事而嚎啕大哭。她知道自己很难看，连话都说不清楚，可是在那一刻，仿佛她的所有本能就只剩下了哭。她抱着她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间。
“我真的很害怕，Sara……我不想亲眼看到…名单上有他…的名字，不想看到有机场的人…满脸沉重地跟我…说抱歉……”她的抽泣愈发频繁，直到再也说不下去。
Sara叹息了一声，然后抱住她安慰了一会儿。终于等到林梓凡再次冷静下来时，Sara便替她去确认名单，并把林梓凡安排在机场的一根大理石柱旁坐着。
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欢喜和悲伤的迅速交替，使得林梓凡麻木地靠着大理石柱，已经丧失知觉，只有脑海里还在不停地切换有着他影像的幻灯片。想到他在清晨里为她做早餐、和Boss的打闹、在认真工作、看电影时的微妙表情、刚睡起来和吃东西的稚气……一切一切都开始围绕着她。
如果你还在就好了。
她这样想。
如果你还在这就好了。如果你在，我一定会跟你走。顺便在和你走的路上想想我们的第一次旅行去哪里比较好？回去之后要不要一起去新开的餐厅？但是黄佳佳说很好吃的黄焖鸡米饭我到现在都还没吃过，所以要不要一起去尝一尝？我们家的窗帘颜色好像有些旧了，换成蓝色的吧？我喜欢蓝色，深颜色可以遮光，你也不喜欢有光。其实我在旅行中见过了各种各样的男人，但是还是觉得看你比较顺眼。所以你回来吧？
……
林梓凡看着大理石铺成的地面愣神，它的温度隔着布料紧贴着皮肤还是过于冰凉。上面倒影出各式各样的人的影子，攒动着，却都互不相关，只有一双皮鞋的影子朝着正前方向自己走来。
即使整个大厅轰然成一片，可林梓凡坐在地上还是能清晰地听见那双皮鞋一步一步有序的脚步声。一声，两声，三声，四声，五声，六声，停住了。顺着皮鞋慢慢向上，她看见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的西服套装，脸上的酒窝让他的微笑看起来带着一点宠溺。然后她听见他说：
“我怕我会后悔，所以决定在下一趟飞机起飞之前一定要把你带走。”
他又走了一步，蹲在她面前，轻轻抹去她的泪痕。
“就算是世界末日，我也只想和你同归于尽。”
他笑起来，慢慢贴近她的额头留下一吻，然后抱紧了她。
人群依然喧闹，哭泣的人有增无减。林梓凡从来没有如此感谢过命运，感谢它让她这么多的悲伤之中成为最幸运的失而复得。
如今，有多爱，就会抱得多紧，即使会互相折磨，也不要让人轻易溜走。
—— The End ——